分卷(82)
季遐年的眉頭也沒皺一下,他朝著變異薔薇和大白鵝伸出手,腦海里那一瞬什么也沒想,好像理所當然地知道應該怎么做。 下一秒,一個直徑一米的月影籠罩住了大白鵝和纏住它的薔薇,然后如劉君豪曾經目睹過的畫面一樣。 所有的東西都分解成了最小的單元,然后不分彼此地混成了一股細小的風暴,接著再各自凝聚。 大白鵝和薔薇枝條都被重構出來,季遐年趁著月影消失的瞬間,枝條還沒有再次纏上大白鵝的時候,彎腰一把抱住了大白鵝,然后朝外跑了兩步。 他有些開心,滿意地摸了摸大白鵝完好無損的雪白羽毛,露出了一個笑來:下次你再跑過來,那誰都救不了你了,連鐵鍋燉大鵝都吃不上,那不是 季遐年的聲音忽然一頓,接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在這剎那的時間里,季遐年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好像正常的情緒通電一樣重新到了他的身體。 季遐年的手腳冰涼,無形的恐懼順著他的四肢涌向了心臟。 我在做什么? 遲晟這時候過來了他不僅拿了水,還切了水果,放了零食,精心擺了盤,用籃子裝好了。 哥。 遲晟笑著叫季遐年,過來吃吧,我?guī)Я丝啥嗪贸缘摹_@鵝是怎么事? 季遐年第一反應是掩飾,他沒有告訴遲晟,只是笑了笑:哦,應該是從小草那邊跑過來的。 遲晟不疑有他,伸手把大白鵝接過來,那我給她送去。你累了嗎?臉色這么難看。累了就去車里休息,一會你坐著,剩下的我來就行。 季遐年勉強笑了笑,點點頭就朝觀光車走去。 遲晟看了眼他的背影,常年在刀尖槍口上磨出來的第六感忽然扯住了他的神經。 遲晟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大白鵝,沒有受傷,似乎沒有任何異常。但是當遲晟提起它的腳掌看了眼后,瞳孔微縮沒有記號。 前段時間苗小草把家禽看丟了好幾次,于是她就在每一只家禽的腳掌上,用油性筆記了數(shù)。那筆的墨水是他爸媽用一種變異植物鼓搗出來的,絕對洗不掉。 然而這一只大白鵝的腳掌上什么都沒有。 遲晟的眼珠快速轉動了一下,然后視線掃向了變異薔薇。在某一處新綠的草地上,遲晟發(fā)現(xiàn)了一抹不起眼的紅。 是血。 遲晟閉上了眼,然后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像是用力咽下了一個酸熱的硬塊,也咽下了滿嘴的苦澀。 他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轉身再次揚起笑臉,跟季遐年招呼了一聲,就抱著大白鵝朝后山果林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作息失敗。sad 晚安!OVO 90、第九十章 遲晟送完大白鵝回來, 季遐年已經在繼續(xù)修剪變異薔薇。遲晟走過去直接伸手扣住季遐年的腰,抱小孩一樣把他從三角梯上抱了下來。 啊。 季遐年嚇了一跳,又怕掉下來不敢掙扎, 扭頭看遲晟:你做什么? 遲晟的手臂肌rou鼓起, 輕松把季遐年往空中稍微一拋換了個方向, 面對面抱著, 大掌兜著季遐年的屁股捏了一把,笑的跟個流氓似的:開個葷。 季遐年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只能木著臉說道:別鬧, 快放我下來。 沒鬧,我這血氣方剛、艷陽高照、風和日麗的,多適合滾一滾啊。 遲晟抱著季遐年就塞進了觀光車里, 跳上車就往山上開:剛才我看了,張姨跟小草都在后山,葉南他們也過去了,我爸媽他們帶著人在開辟前山的田,家里沒人! 季遐年其實沒多少這個心情,但是又不想讓遲晟看出來,更不想倒了遲晟的興致, 于是最后也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車子開回四合院,果然大門洞開,里頭安安靜靜的。 遲晟直接公主抱把季遐年抱回了房,然后往床上一放, 自己四腳著地扣在季遐年身上,把季遐年罩在身下。 季遐年躺在床上,臉上依舊沒法做出合適的表情。他只能盡量不去看遲晟,轉移注意力地扭著頭, 提醒道:窗簾。 遲晟卻沒動,他盯著季遐年因為側臉的動作而顯得格外纖長微彎的睫毛,輕聲道:哥。你用重構的力量了,對嗎? 季遐年躲避的眼睛猛的睜大,僵住脖子不敢回頭看遲晟的表情。 遲晟的視線落在季遐年緊繃的側頰和顫抖的睫毛上,聲音不由再次放輕了。他跟季遐年解釋道:我看到了草地上拖拽的血跡,邊緣被整齊的圓弧形狀切割了,那是月影的痕跡,對嗎? 季遐年沒有回答,但是他緊張得連指尖都緊繃了起來。 遲晟放低了聲音,略強硬道:哥,看著我。 季遐年的睫毛顫抖的厲害,過了好一會才緩緩轉過頭看著遲晟。 或許他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這一瞬崩塌的眼神有多么的可憐,那洶涌而出的恐慌像是一把鉤子,牢牢地拽著遲晟的視線,祈求著他的憐憫和幫助。 遲晟的心立刻就軟了。 他朝季遐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憐惜地輕撫季遐年冰涼的側臉,安撫道:別害怕,沒事的,告訴我好嗎?為什么要重構?因為大白鵝死了嗎?你想救它嗎? 不是的。我不是想救它。 季遐年在心里回答著遲晟的問題,卻不敢發(fā)出聲音。 因為他害怕遲晟聽到他的答案之后,會露出鄙夷、厭惡的眼神,會轉身離開。 然而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遲晟讀懂了。 他感覺到心底有什么東西針扎一樣的疼,忐忑了一個月,這一刻終究還是來臨了。 但也不是你殺了它,是嗎?遲晟問。 季遐年的呼吸急促,依舊沒有回答。 自己沒有殺那只大白鵝嗎?那不算是殺嗎? 不,那是。 季遐年心里知道答案,愧疚和自我厭惡如跗骨之蛆貼著他的心臟,衍生出了更多的恐懼,讓他不敢告訴遲晟一切。 別怕。 遲晟俯下身去親吻季遐年的眼角和臉頰,極盡自己可能地安撫著季遐年的情緒,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會逃走。 你重構了那么多次世界,但只有我和你一樣被留在了琥珀巨石里,所以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 哥,你可以告訴我。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意愿,而我會用盡一切辦法來保護你,留住你。你知道的,對嗎? 遲晟的安撫像是一根針,輕輕一戳就刺破了季遐年的心防,咸澀的淚刷然滾落。 季遐年終于發(fā)出了聲音:我。我重構了它,因為,因為我覺得從三角梯上下來很麻煩,下來后也晚了,它一定已經受傷了,所以還不如直接重構。 季遐年的聲音非常小,并且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遲晟的眼睛,只要遲晟的眼里閃過一瞬的厭惡,他就可以立刻掐斷自己的聲音。 但是遲晟沒有,遲晟只是輕輕撥順季遐年額前亂掉的頭發(fā),說道:那你一定很害怕吧。 季遐年一怔,這個情理之外卻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卸掉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備。 他徹底脫掉了自己還沒披好的保護色,眼淚越發(fā)洶涌。他抿著唇,伸手捂住了眼睛,啞聲道:遲晟,我害怕。 遲晟躺下去,側身把季遐年抱進了懷里,輕輕順著季遐年的背,親季遐年的頭發(fā)和額角:沒事了,沒事了 季遐年緊緊抱著遲晟,沉默地宣xiele好一會,情緒終于平靜了一些。 他躲在遲晟的懷里,滿是疲憊地說道:我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還記得那只鵝被藤蔓纏死的時候掙扎的聲音、翅膀撲騰、聲音尖銳地叫著,但我當時只覺得它好吵,它怎么不快點死。 我修剪完了那一小片藤蔓枝條,然后下去看。它被纏得亂七八糟,血噴濺的很遠。我怕臟了鞋子,離得很遠地重構了它和那一小片藤蔓。 等我重構結束后,我才終于反應過來。 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就好像我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的意識在一邊看著我的身體,但同時我的意識也被cao縱身體的自己洗腦,覺得一切都理所應當。 遲晟,我很怕這樣的自己。我怕自己有一天會醒不過來,把所有人,我媽、小草,甚至是你也當做大白鵝一樣的存在。 遲晟親了親季遐年的額角,不會的。我保證,不會有那一天的。 季遐年用力抓緊了遲晟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縮進了遲晟的懷里。 今天的事情遲晟和季遐年都沒有跟其他人說,但季院士他們還是知道了半個月前基地送過來了一個儀器,據說是監(jiān)測黑月亮的儀器的閹割版,用來監(jiān)測季遐年的能力使用情況。 晚飯后,葉南過來叫遲晟,說是讓他幫忙過去搬個大東西。 季遐年沒懷疑,還讓葉南帶了一籃子果子和小吃過去。 葉南在回前山的路上就跟遲晟說了實話,今天下午那會季院士他們就不對勁,不過我看你們在樓上就沒來打擾,他也沒急。年哥那邊出事了? 遲晟點點頭。 葉南:嚴重嗎? 遲晟:我不知道。 葉南微微蹙眉,沒再追問。 兩人進了宅子,客廳里除了站崗的警衛(wèi)和季夫人跟季齔年,其他人都在遲晟的父母在重新回來的第二周就被告知了所有的實情。 坐吧。 季院士出聲招呼遲晟,然后把一份打印出的報告放在茶幾上,對遲晟說道:這是今天下午監(jiān)測到的 我知道。 遲晟打斷了季院士的話,也沒有去看那份報告,語氣生硬,我比你們清楚。 遲晟。 遲母不贊同地看了遲晟一眼,提醒道:好好說話。 遲晟微抿了一下唇,松開了握成拳的手,說道:下午的時候,哥使用了重構的力量。并且他的精神狀態(tài)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對,就是你們之前猜測的最糟糕的狀態(tài),一個對人類、對地球都沒有同理心的存在。 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是無法控制那種狀態(tài),而且是從心里認同當時自己所做的一切。 大概二十分鐘左右他從那種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他很害怕。 遲晟想起今天季遐年在他懷里蜷縮的姿勢,松開的手重新握緊了。 季院士問道:能詳細說說他當時的狀態(tài)嗎? 遲晟沉默著,過了一會忽然問季院士:說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們,乃至是人類都沒有辦法清除黑月亮,甚至都不知道黑月亮里面有什么。你們能怎么幫助他? 季院士沒有說話。 這種對話并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遲晟完全站在季遐年那邊,對基地對季遐年的研究和監(jiān)測都充滿了警惕和敵意,像是一只護食的餓虎,伸著爪子隨時準備為季遐年而戰(zhàn)。 這種時候,遲父遲母就充當了調和劑的角色。 距離遲晟較近的遲父輕咳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遲晟的肩,說道:你冷靜一點,我們也是想幫小年。他現(xiàn)在情緒還好吧? 遲晟緊繃的身體沒有半分松懈,但語氣軟和了下來:嗯,還好。 那就好。遲父說道:我們現(xiàn)在都認為,藍金剛和黑月亮的力量雖然神秘而強大,但人的意識對它的引導性也很大,只要讓小年保持好心態(tài),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遲晟勉強笑了一下,卻搖搖頭:爸,媽,還有季院士你們,大家明天就回去吧。 眾人皆是一愣。 遲晟繼續(xù)說道:張姨跟小草那邊我會試著去跟他們溝通,離開多久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回來了,我會來聯(lián)系你們的。 遲母不由自主問道:那你呢? 但是問題問出口后,她就意識到這是個多余的問題。 遲晟對她笑了一下:媽,他現(xiàn)在只有我了。 遲母心里一陣難過,偏過頭沒有再說話。 遲父皺眉問道:情況已經這么嚴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