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來飯食，容樾言簡意賅，“吃？”

    昭歌有點疑惑地看著他，不明所以，容樾說，“你不是餓了嗎？”

    “陳昭歌，你最好不是在騙我?！?/br>
    兇什么。

    昭歌指指飯，看了眼周圍，用口語帶著手勢道，“這是上路前的最后一頓飯嗎？”

    她知道一定有看不見的人躲在周圍偷偷窺視他們。

    容樾淡淡睨了眼魚缸里的魚，偷窺的只有那么一條丑魚。

    丑魚：你丑！你才丑！人家是深海食人魚之王！

    “陳昭歌，我們沒有死，你的命是我的，只要我沒說可以，你也不可以殺掉自己?！比蓍协h(huán)視周圍，看著這陰冷到暗無天日的深海，“這里，是我過去數(shù)年所生長處?！?/br>
    “吃完先睡，以后我會告訴你。”

    昭歌半知半解點頭，似乎狠不能理解他為什么會在這樣的地方長大，但是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他可能不想說，就沒有問，只是抬頭看著一大群游過的粉色水母，勾勾容樾的手，“哇，容樾，你長大的地方好漂亮?！?/br>
    容樾沒有答話。

    等肩頭聲音弱下去才將她置好，將她帶著玲瓏骰子手鏈那只手放進(jìn)被子里時，他頓了頓，“陳昭歌，明日不要等我，我可能回不來?！?/br>
    她迷糊嗯了一聲。

    “有危險叫我的名字。”

    昭歌腦子昏沉想睡覺，臉蹭了蹭他的手，認(rèn)真地敷衍了下。

    容樾凝睇昭歌的睡顏，漆黑瞳孔依舊有些不解，到底什么值得她一直拼命，他明明一直都告訴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誓言，為什么她還一直都在……

    他一直不敢承認(rèn)，他其實有些懼她怕她。

    懼她一聲一聲的容樾，讓他情緒暴躁。

    懼她靈動眸子一眨一眨看他時，那心臟瀕臨停滯的窒息感。

    ……

    懼親吻和接觸她時，不由自主產(chǎn)生的無法掌握的失控感。

    還有他輸了的那個賭，他唯一輸?shù)囊淮巍?/br>
    燕云說：“就賭——你有沒有把昭歌放在心上?！?/br>
    “你不必急著回答我，你只需明確的是，在你跳下去的那一瞬間，你是否希望她拋棄身家性命隨你而去。輸贏與否，你的心知道答案?！?/br>
    他微微有些茫然地閉上眸子。

    緊抿的薄唇輕啟：

    陳，昭，歌？

    ……

    容樾關(guān)上門，瞧了眼身后。

    “不用看了，禍不及親眷，我不動她。”百里明華搖著扇子，腳步輕移，對上容樾的眸子，“所以，幾年不見，本島主應(yīng)該是叫你容樾，還是無相，還是尊稱你一聲王君？”

    明明在叫著王君，言語卻是淡淡不屑，容樾卻也不在意，只是略微頷首，“父親。”

    “百里無相，我教過你，如果不想被人殺死，就要先下手，當(dāng)年叛出輝夜島，你就該知道這一天，怎么回來了，以為你是我的兒子就是例外？”百里明華動作優(yōu)雅地坐在殿座上，輕理衣衫，搖著扇子，嗤笑一聲，“真以為當(dāng)了幾年王君，就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推翻我了。”

    “天方夜譚。”像聽了什么笑話一樣。

    容樾淡漠不語，并不理會他的挑釁，百里明華也不生氣，指尖微動，細(xì)針刺入容樾的胸膛，容樾皺眉，嘴角緩緩流下鮮血，心口的月光樹的紋路密密麻麻從胸口爬上來，古老圖騰般的樹紋順著下巴，鬢角爬上去……

    “有點骨氣，這都不跪，是我百里明華的兒子?！卑倮锩魅A笑了聲，“要死了才知道回來，怎么，是想從我這里拿到那幾張殘圖找到歸墟神宮，取回你母親的遺體，還是想我救你一命……不論是什么，你得，求我啊？”

    得意的笑容。

    容樾口角溢出越來越多的血液，冷嗤一聲，“百里明華，就算我短命，我也要不計一切手段，讓你死在我前面！”

    “先受了刑再說，你得看看，這是哪里。”

    百里明華指尖未動，左護(hù)法天樞明白其意，手持血蓮彎刀，微微頷首，對容樾恭敬道：“少島主，請?！?/br>
    片刻后，目送兩人背影遠(yuǎn)去，右護(hù)法天璇一向刻板的面容浮現(xiàn)擔(dān)心，“此番少島主回來，怕不是奔著您的命來的?！?/br>
    “他不敢。”

    他身上那棵樹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回來，一是指著輝夜島續(xù)住他命；二來，他不是一直想取回他母親的遺體嗎，那人的遺體，被他藏在歸墟神宮，沒人找得到。除非——他找全藏寶圖殘圖，尋得歸墟神宮。

    “最重要的一點，我小兒媳婦在這里呢?！?/br>
    他饒有趣味。

    “東夷陳國的小姑娘？”天璇道。

    其實少島主的行蹤他們一直都在跟蹤，這一路上發(fā)生的什么，一直都在他們掌握里，根據(jù)獲得的消息，少島主一直留著她，不過是為了她手里的金印。

    “他一向極端利己主義，一直留著她，多次救她為她冒險，無非是覺得，救她不虧?！卑倮锩魅A一向了解自己這個兒子，至于不虧哪里，為什么不虧，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去路過刑司時，聽見隱忍的悶哼聲，百里明華交代道，“他那棵樹，悠著點治，刑罰也別留傷，不要讓小兒媳婦知道了，會生我氣的，我很喜歡那個小姑娘?！?/br>
    “是?！?/br>
    ……

    漆黑的海底看不見光亮，昭歌一進(jìn)私湯，就看見容樾泡在大大的溫湯里，眸子半闔，長發(fā)海藻般垂在水里，領(lǐng)口袍子開襟，漏出鎖骨大片大片濕色，像是一個妖孽的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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