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瑯瞥了眼韓明珠，感知到她心里的那股戾氣，笑了笑。

    看臺之上，眼見明老大人要和韓丞相吵起來，皇帝連忙阻止。

    他問，

    “今日這兩幅畫作，孰勝孰負(fù)，你們說?！?/br>
    眾人面面相覷。

    韓府姑娘的畫作不是不好，畫技精巧，也能讓大家感受到夏日荷花的綻放之姿。

    只是到底沒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一些畫作大家，也能畫作出這樣的畫作來。

    說到底，遠(yuǎn)不如最開始大家想象的那樣好。

    但阿瑯的畫作就不一樣了。

    線條的勾勒，上色的技巧，能看出畫作者的功底。更精巧的是，畫作上，那一點(diǎn)點(diǎn)小戲法。

    完完全全符合當(dāng)初韓明珠提出來的規(guī)則。

    這讓他們根本沒辦法昧著良心說韓明珠贏了。

    那是往他們臉上啪啪啪的幾個(gè)耳光啊。

    這事傳出去，他們還怎么在士林里混呢？

    最后一直保持中立的翰林院掌院上前一步稟報(bào)，

    “陛下，臣以為，雅和郡主的這幅畫，更勝一籌，姑且不說這里頭的門道?！?/br>
    “郡主的功底就要比韓姑娘更加老道，卻又不顯得厚重笨拙?！?/br>
    皇帝點(diǎn)頭，他當(dāng)然覺得阿瑯的畫作更好了，只是，比試之前，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應(yīng)承過不評論的。

    那么，他就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否則就要被以為是偏心了。

    明明阿瑯的實(shí)力出眾，到時(shí)還要被說是因?yàn)樗炮A的。

    還不得被埋怨呀。

    皇帝陛下覺得掌院很好，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大學(xué)士要好多了。

    他朝掌院頷首示意，

    “那愛卿你去公布筆試結(jié)果吧，記得，說得好聽些，畢竟韓姑娘的畫作也是上等之作。”

    掌院領(lǐng)命。

    韓丞相兩手交握，隱在長袖之下，無人看到他的雙手因?yàn)樘^用力，青筋暴跳。

    他臉上已不如最初那樣淡定，內(nèi)心更是震驚。

    顧六娘……當(dāng)真是多才多藝，且不漏鋒芒，鎮(zhèn)定自若。

    ……看來，真的是個(gè)人才！

    只是，這樣的人才，卻是靖安侯府和明家的后人。

    韓丞相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他朝明老大人拱手，“恭喜，恭喜老大人啊?！?/br>
    明老大人頭也不回，孤高冷傲地，“多謝。”

    韓丞相……

    可真是給點(diǎn)顏色就開染坊，裝模作樣嘚瑟個(gè)什么東西。

    明老大人又轉(zhuǎn)了過來，嚴(yán)肅宣告道，

    “丞相大人，我家孫女兒贏了貴府姑娘，那可是憑本事贏的，不是僥幸，也不是雕蟲小技?！?/br>
    “你回家也就不要太過于責(zé)怪了，有空多多督促府里的孩子上進(jìn)才是?！?/br>
    韓丞相一口老血悶在喉嚨里吐不出來。

    今日這個(gè)‘責(zé)怪’就過不去了是吧？

    一次次的被這個(gè)莽夫打回臉上。

    韓丞相冷笑，一甩袖，不再理會明老大人。

    明老大人不以為意，捻著胡須走到其他人的身邊，昂首挺胸的，一旦別人過來搭話，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看臺之下，眾人也在關(guān)注著比試的結(jié)果。

    因著阿瑯最后把墨汁給打翻了，讓人捏了一把汗。

    “哎，我押的是雅和郡主贏，看來是要賠了……”

    “哈哈哈，輸了也沒什么，這世上同雅和郡主這般瀟灑的女子也沒有幾個(gè)啊！”

    “看雅和郡主這樣子，是個(gè)不拘小節(jié)之人，就算輸了她也不會在意的。”

    一時(shí)間，阿瑯在眾人的口中傳來傳去，倒也傳出了個(gè)別樣的名聲。

    也正因如此，眾人更加的期待著比試的結(jié)果。

    就好像繃著勁兒，無論最后結(jié)果如何，總能讓舒坦的吸一口氣。

    正當(dāng)眾人忐忑不安的時(shí)候，就見臺上翰林院掌院向前，朝臺下朗聲公布結(jié)果。

    眾人懵了……

    誰贏了？

    是自己的耳朵有些問題嗎？

    昨日明明掏過耳屎的呀。

    有些人頭搖一搖，耳邊沒有嗡嗡聲。

    有得人更加干脆，曲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耳朵沒壞，那聽到的就是真的。

    雅和郡主贏了……

    贏了……

    大家睜著迷茫的眼去看身邊的人。

    看到的同樣是一臉迷茫。

    公布結(jié)果之后，就有御林軍捧著畫，給眾人過目。

    兩幅畫作在眾人的面前游過，讓眾人能夠近距離看清楚。

    但眾人還是一窩蜂地涌了上去。

    燕七跑在前頭第一個(gè)，定睛一瞧，率先拍手夸，

    “這幅畫畫得可真夠好看的！妙！實(shí)在是太妙了！”

    “果然，顧六娘就是顧六娘，沒想到她的書畫造詣竟如此深厚！這樣的女子，世上可真是不多了?！?/br>
    后面的人均是發(fā)出一聲聲的贊嘆。

    寶珠郡主頓時(shí)與有榮焉的應(yīng)和道，

    “哈哈哈，因?yàn)樗穷櫫锇?，這有什么奇怪的?！?/br>
    眾人對阿瑯的畫表示認(rèn)同，在御林軍給大家展示了那荷花的綻放后，更是達(dá)到一個(gè)狂熱的地步。

    眾人越是狂熱，韓明珠就越發(fā)的陷入到無比尷尬的境地。

    雖然也有人點(diǎn)評她的畫作，說如何如何的好。

    沒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也依舊讓她覺得臉頰火辣辣地疼。

    丟臉！

    真是太丟臉了！

    丟臉丟大發(fā)了！

    這簡直比剛才輸了射箭還要丟臉。

    射箭輸了，她可以說是師父的誤導(dǎo)，畢竟那師父是假冒的天下第一名箭師！

    可是書畫呢？

    誰人不知道她琴棋書畫從小就開始教導(dǎo)。

    全部都是名師教導(dǎo)出來的。

    不該是這樣的！

    她最驕傲的，就是因?yàn)樽约撼錾n家，從小在眾人的稱贊中長大。

    她這樣金尊玉貴長大的人，付出全部努力的人，比顧六娘這樣一個(gè)鄉(xiāng)野出身的女子更加的博學(xué)。

    待人接物更不會和顧六娘那樣的粗鄙。

    這是任何人都沒辦法超越的，是她自己多年努力所得。

    在昨日推動(dòng)比武之事時(shí)，她已經(jīng)想過顧六娘可能在眾人面前出丑的模樣。

    或許，惱羞成怒之下，還會做出什么驚人的舉動(dòng)，讓人唾棄。

    卻絕想不到對方能有這種一鳴驚人的機(jī)會。

    剛剛，她才去拉攏顧六娘，不過是想著等筆試輸了，給她一個(gè)大大的沒臉。

    韓明珠不敢相信，思緒如波濤洶涌。

    這……不對吧？

    臺下的人吵吵嚷嚷，韓明珠卻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

    她聽著眾人口中陌生的贊詞，心里不甘想著，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一個(gè)鄉(xiāng)野女子，怎么能處處壓她一頭？

    韓明珠抬眸去看阿瑯，對方的目光正好也往她這邊而來。

    那目光讓韓明珠有些想要后退。

    那漆黑的瞳孔仿佛能洞察所有的事情，以一種可笑的心態(tài)在俯視著她。

    韓明珠呼吸一窒，很快調(diào)整過來。

    是她想魔怔了。

    不過是從前沒人贏過她而已。

    就算顧婉妤，也不過是想要抬起一個(gè)人，遮蓋一些她的光芒而已。

    來日方長，顧六娘，且走且看！

    看臺上，皇帝讓御林軍將阿瑯那副畫作一一展示過后，就好生的收了起來。

    還讓人把阿瑯叫了上去。

    “阿瑯啊。”皇帝饒有興趣地問道，“你當(dāng)年在外面游歷，生活如何？可有什么趣事？”

    “你和你父又是如何相處的？他待你嚴(yán)厲嗎？”

    “還有，不知教導(dǎo)你箭術(shù)和書畫的是哪位先生？他跟著你一起游歷？”

    一連串的問題砸在阿瑯的頭上。

    她沉默了片刻。

    答倒也是可以答。

    只是，是該詳盡的說，還是簡略的說呢？

    皇帝擺擺手，笑道，

    “阿瑯啊，朕同你父親，哦，和靖安侯情同兄弟，不必拘謹(jǐn)。你就當(dāng)朕是自家伯父……”

    ‘當(dāng)做自家伯父’幾個(gè)字，深深地扎入到眾人的耳朵中。

    雅和郡主，確實(shí)深得陛下的圣心喜愛。

    眾人附和地笑了兩聲，只是那笑聲背后委實(shí)不大真誠。

    阿瑯幾乎要嘔血，想她在宮里陪伴皇后的時(shí)候，皇上那時(shí)每每見到她都是一通數(shù)落。

    可沒見他什么自家伯父的樣子。

    現(xiàn)在……

    這樣可真是給她長了不少臉。

    她還是有些懷疑，為何兩個(gè)父親都同樣效忠這樣一個(gè)皇帝。

    太不靠譜了。

    而且，游歷的事情，他其實(shí)已經(jīng)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每次她給皇后講的時(shí)候，只要他老人家在，那都是不讓她休息的。

    不過，阿瑯還是接過了話頭，

    “父親帶著臣女走遍了大半個(gè)大周，吃遍了各地美食，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更體驗(yàn)了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

    “我們也曾去過邊疆，去過燕王的賬下，燕王確實(shí)御下嚴(yán)格，軍營里紀(jì)律分明，至于其他的事，很多也和上京差不多吧?！?/br>
    “只是，更多的是百姓生活，瑣碎的事情更多一些?！?/br>
    皇帝聽阿瑯提到燕王，頓時(shí)更來了興趣，又問，

    “你能告訴朕，那畫是怎么畫的嗎？為何會手一放上去，就會爭相綻放？”

    阿瑯笑著回道，“雕蟲小技罷了。”

    蜀地有一種蠱，名叫春歸，小如塵埃，卻能控制其做許多神奇之事。

    比如令尸體活動(dòng)，比如令花朵綻放。

    那打翻的墨汁里，就有‘春歸’，不僅有‘春歸’，還有荷花摸出的粉……

    謝天謝地，多謝江叔。

    在她的小錦囊里放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否則今日她想贏也不是沒辦法，只是要更累許多。

    萬事就是如此，若是不夠出奇，在世人眼里看來就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若是玄妙無比，就能讓人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皇帝對阿瑯露出淡淡笑意，又道，

    “你剛剛說去過軍營，正巧燕王也在……”

    說著，朝燕王招招手。

    燕王快步過來，抓住阿瑯的手腕，笑的異常燦爛，

    “顧六娘，我府里還有許多的兵器，也有許多的武學(xué)書，作畫的這些，典籍也不少?！?/br>
    “不知六娘喜歡什么樣的？正想與人交流交流，不知六娘什么時(shí)候賞臉去我們府上？”

    阿瑯笑容僵硬。

    明老大人走過來，無情地拽開燕王的手，扭頭的功夫，表情從萬里冰封到春風(fēng)滿面。

    他笑道，

    “瑯瑯啊，你今日累了吧，回去你外祖母那里歇息吧，燕王這里我還有事情和他商談?！?/br>
    “你啊，好好歇著啊，不要再動(dòng)刀動(dòng)槍了，就是書也別看了。記得好好休息?！?/br>
    阿瑯如蒙大赦，她也不想繼續(xù)面對皇帝等人的盤問。

    快速應(yīng)道，“是?！?/br>
    然后，一個(gè)利落的旋身，跳下了看臺。

    皇帝等人嘴角抽搐，目瞪口呆……

    燕王遺憾地看著阿瑯跑了，回頭看向明老大人，

    “哎，老大人啊，六娘多好的孩子，不若讓她去我府上和我切磋切磋……”

    “順便也能敲打敲打?qū)氈椤?/br>
    明老大人冷笑，他的寶貝孫女，去他府上和他切磋？

    開什么玩笑？

    他都還沒跟孫女切磋過呢！

    不過，這事，他是不會讓外人知道的。

    皇帝摸摸下巴，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

    等拔營回京的時(shí)候，讓皇后把阿瑯直接帶回宮里才是正確的辦法。

    阿瑯雖然逃脫了皇帝等人關(guān)切的問詢，卻沒逃過寶珠郡主她們圍上來的熱情。

    她一下看臺，下面就仿佛炸鍋似的鬧騰起來。

    阿瑯被一群人簇?fù)碓谥虚g，漫步目的地往前走。

    耳邊是各種混亂的話語。

    她只能抓住關(guān)鍵的幾句。

    連連擺手，“哪里有你們說的那樣厲害！我不知道什么江湖啊?！?/br>
    “什么？我?guī)煾覆皇鞘裁垂秩?，功法是有的，不過不是和你們想的那樣……”

    “降妖伏魔，那是不可能的……什么？各有所長罷了，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厲害之處?！?/br>
    “有的，不過是你們沒意識到，也沒有去找罷了?！?/br>
    阿瑯的話音未落，敏銳的捕捉道一個(gè)詞，‘凌瑯閣’。

    她四處看去，不知道是誰提的問。

    竟然有人知道凌瑯閣，聽起來還是很了解的樣子。

    只是，后面阿瑯再仔細(xì)傾聽時(shí)，沒有再聽到關(guān)于’凌瑯閣之類的話題。

    她心頭雖焦急，不過還是按捺下來，按兵不動(dòng)。

    若是京中有勛貴和凌瑯閣混在一起，必然會再一次提起，露出馬腳。

    寶珠郡主跟在阿瑯的身后，如影隨形，阿瑯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最后，阿瑯終于擺脫了身后那些人的跟隨，往駐地的營帳走去。

    回去后，自然免不了得道明老大人夫婦的一通夸贊。

    若不是阿瑯如今年紀(jì)大了，都要被明老夫人摟到懷里好好的揉搓一頓。

    也沒有呵斥阿瑯的胡鬧，大有支持她胡鬧的意味。

    阿瑯那真是受寵若驚啊。

    她見過許多人家，若是族中出了這樣一個(gè)女孩兒，他們只會覺得對方是在給祖宗丟人。

    兩位老人家，怎么就能如此的寵愛她呢？真該叫那些人家來學(xué)學(xué)。

    老人家的態(tài)度和藹，阿瑯投桃報(bào)李，接下來的兩天，表現(xiàn)的乖順無比。

    這樣，明老夫人又怕阿瑯太過沉悶了。

    畢竟，狩獵不是時(shí)時(shí)有的，難得來一次，于是，又催著阿瑯去找人玩。

    如此，一晃幾天過去，狩獵的隊(duì)伍拔營回京了。

    在進(jìn)京前，阿瑯忽然收到一張請柬。

    阿瑯是和明老夫人坐在同輛馬車?yán)?，請柬送過來時(shí)，老夫人很是關(guān)心。

    不知為何，夫婦倆很關(guān)心阿瑯’有沒有朋友‘這事。

    見老夫人好奇，想問又不問的表情，干脆將那請柬給打開，又把上面的內(nèi)容念了一遍。

    竟然是韓明珠邀請她明日去赴紫云社的宴。

    這次紫云社的聚會設(shè)在晴山上，也就是同泰寺所在的那座山。

    聚會的地方離同泰寺不遠(yuǎn)，韓家的莊子上。

    明老夫人見是韓明珠的帖子，蹙了蹙眉，

    “若是不想去，就別去了。韓家那個(gè)姑娘，和你的脾性大概有些不搭?！?/br>
    明老夫人沒說韓明珠不好，畢竟，她常年不在上京。

    并不是很了解上京的人和事。

    只是，韓明珠今日雖說看起來很溫和，卻是步步緊逼的姿態(tài)。

    見上頭寫了參加聚會的人員名單，里頭竟有寶珠郡主。

    老夫人繼續(xù)道，

    “這個(gè)小郡主，從小受盡寵愛，無拘無束的，雖然有些任性，不是不講道理的人?！?/br>
    “要不，你還是去吧，上京也有性格直爽的姑娘，不定能與你聊得來。”

    “你往后總要在上京生活，多認(rèn)識些人也不算壞處?！?/br>
    “合得來你就合，合不來不用強(qiáng)求?！?/br>
    阿瑯摩挲了下請柬，韓明珠竟然是鐵心的想要邀請她參加什么紫云社嗎？

    上面的人，都是出自名門世家。

    如果只是一個(gè)愛心社，那為何一定要她參加呢？

    今日，她已經(jīng)是大大的揚(yáng)名，韓明珠在她手下連輸兩場，竟然不嫉恨？

    還大度的讓她參加紫云社？

    意欲何為？

    那不如就去看看。

    老夫人見她答應(yīng)了，頷首，“明日你也不用去得太早，我會吩咐車夫?！?/br>
    “上京的這些人，很懂得看菜下碟，你若是去早了，就不拿你當(dāng)一回事了。”

    阿瑯，……

    老兩口可真夠cao心的。

    阿瑯覺得好新奇。

    從來沒人為她cao心過這些東西……

    晴山離明家老宅有大半個(gè)時(shí)辰的路程。

    翌日，天還未亮就下起了雪沫子，似雪非雪，落到地上就化成冰水。

    天空鋪滿了層層疊疊的云，透著青色。

    阿瑯一早起來，明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先看發(fā)式，再看衣著，最后連鞋面的花樣都不忘掃過。

    這才滿意的放行。

    “出門在外，不該看的不堪，不該說的別說，有人欺負(fù)你，盡管打回去就是?！?/br>
    明老夫人大約最想說的其實(shí)是最后一句了。

    果然，車夫得了明老夫人的吩咐，這車速，不快不慢，到韓家莊子上的時(shí)候，前面已經(jīng)有好幾輛馬車停著。

    后面也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輛。

    看來，這個(gè)紫云社的人挺多……

    阿瑯的出現(xiàn)，使眾多貴女頗為意外。

    三五成群悄悄議論起來。

    “這次聚會，可是許久就定下來時(shí)間，怎么明珠會請了她過來？”

    紫云社，可不是只有一身蠻力就行的。

    那可是需要有愛心才行。

    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大冬天的出外頭設(shè)粥棚，舍粥的。

    她們之中，可還沒有武將之家的姑娘融入進(jìn)來。

    那是因?yàn)橛袗坌?，還不行，還要能詩會畫。

    昨日雖看過阿瑯的畫，這些姑娘到底是和韓明珠交好的，總是覺得，這種人家的孩子，如何能配進(jìn)紫云社？

    “也不知有沒有檢查一下請?zhí)?，怎么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jìn)來?！?/br>
    一道少女的聲音突兀響起，讓那些私語聲一停。

    眾人循著聲音望過去，說話的是一個(gè)穿著白狐斗篷的少女，她的視線正落在阿瑯身上。

    只是，說的卻是面前的另外一個(gè)姑娘。

    阿瑯沒理會，正將請柬送到接引的嬤嬤的手中，準(zhǔn)備進(jìn)門。

    “瑯瑯，你怎么也來了？是韓明珠請你來的？”是寶珠郡主，從一輛馬車上跳了下來。

    見到阿瑯，一邊說，一邊奔了過來。

    若是早前，阿瑯會不明白寶珠郡主為何這樣的驚訝。

    因?yàn)榻袢兆显粕绲木蹠?，是早就已?jīng)定好時(shí)間的。

    想必那些帖子，早就已經(jīng)送出去。

    而自己昨日收到的，應(yīng)該是韓明珠臨時(shí)準(zhǔn)備的。

    所以，這些人收到的帖子上沒有她的名字。

    而自己的帖子上，有所有參加聚會的人的名字。

    阿瑯心頭有些興味。

    韓明珠到底想做什么呢？

    緊緊是羞辱她一頓？

    那個(gè)白狐斗篷少女，雖說拿著另外一位姑娘的帖子，說的好像也是她。

    但真正要說的對象，其實(shí)是自己呢。

    寶珠郡主見到阿瑯看向那個(gè)少女，撇了撇嘴，

    “那是淳安長公主府的益陽縣主，因?yàn)樯碜計(jì)扇?，所以嫌少出門。更別說參加狩獵了?！?/br>
    “你還沒見過她吧？不用理會?！?/br>
    “仗著淳安長公主在皇帝伯伯面前有些臉面，囂張跋扈?！?/br>
    “我告訴你，這個(gè)益陽縣主，最想嫁的就是珩哥了……”

    想嫁給蕭珩？

    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其實(shí)今日東道主韓明珠也對蕭珩虎視眈眈呢？

    韓家的這座莊子，是前朝一個(gè)翰林學(xué)士的退養(yǎng)之處，那位翰林學(xué)士花了十年修建這座莊子。

    其中八年，是花在莊子里的花園子上。

    所以，韓家很為得到這座莊子為榮耀。

    今日的聚會，就設(shè)在園子里的梅林里，里面有間暖閣。

    阿瑯和寶珠郡主兩個(gè)，說著話，閑逛著，走的很慢。

    其他來的貴女各有各的原因，都比平時(shí)到得早，這會暖閣里，人已經(jīng)到齊了。

    益陽縣主和韓明珠坐在一處，斜撇著阿瑯，帶著幾分不屑和鄙夷。

    暖閣里頭，有個(gè)長長的茶席，寶珠郡主帶著阿瑯在盡頭坐下。

    又長又寬的茶席擺設(shè)的很是用心，中間一排梅花高大遒勁，擠擠挨挨地?fù)踔p方的視線。

    阿瑯并沒有因?yàn)橐骊柨h主那目光有什么不對。

    這樣好的景色，不欣賞了可惜呢。

    她抿著唇，看向窗外。

    韓明珠在對面的閣樓上，早就看到阿瑯過來了。

    她一想到，自己憋屈的把那張請?zhí)偷桨樖掷铮陀X得胸口堵的慌。

    連輸了兩場，她的臉都丟盡了。

    昨日回到家里，更是受到父親嚴(yán)厲的訓(xùn)斥，還有她后背上，又是一陣抽痛。

    因?yàn)榻袢找娙?，父親忍了半天，才忍住沒將耳光甩在她的臉上。

    韓丞相絕非文弱書生，平日里和善可親，若真怒火起來動(dòng)了手，那真是能把人打的皮開rou綻。

    當(dāng)韓明珠一個(gè)人跪在地上，韓丞相兩鞭子抽在她身上時(shí)。

    她心里又羞又惱，恨不能就那樣暈過去，耳邊卻是韓丞相那冷酷到極點(diǎn)的聲音，

    “疼嗎？”

    “知道疼就好，你能被人比下去，說明你還不夠強(qiáng)大?！?/br>
    “我做爹的為女兒好，打你幾下，是為了讓你更加努力，變得更加強(qiáng)大，不要輕易被人壓下去。”

    韓丞就如同朝上應(yīng)對一般，字字句句皆是有如鋒利的刀一般，割在韓明珠的身上。

    比那鞭子，還要讓韓明珠感覺到疼。

    最后，連眼淚都不敢掉了。

    “姑娘，下頭紫云社的人已經(jīng)到齊了?！庇醒诀邅矸A報(bào)。

    韓明珠攏了攏斗篷，抿著唇，腰背挺得直直的，如同要去戰(zhàn)斗的戰(zhàn)士，下了頭去。

    益陽縣主，從小就愛慕清河郡王蕭珩。

    昨日，她讓人送了封信到益陽縣主的手中。

    把這些時(shí)日里，清河郡王蕭珩對顧六娘的一舉一動(dòng)都描述了一遍。

    果然，幾乎不怎么參加聚會的益陽縣主來參加聚會了。

    且看，今日顧六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紫云社，可不是那么輕易就能進(jìn)來的。

    既然顧六娘那樣厲害，對她的拉攏也是棄如敝屣，想來今日的一切，顧六娘也是能應(yīng)對的游刃有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