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二更）

    皇宮

    皇帝坐在主位, 沉默不語。

    盧質(zhì)喝著酒，有些感傷。

    馮相死死看著手中的紙，仿佛要把這張紙捏碎。

    林風(fēng)在旁邊, 小心翼翼地看看三人, 默默嘆了一口氣。

    誰能想到, 當(dāng)初看似全是意外, 背后還有這么一條渾水摸魚的大魚。

    如今要不是這個趙凌犯了事，看到皇孫認(rèn)親記，和他娘因為一時起意跑到京城認(rèn)親, 只怕這真相，永遠也不會揭開吧！

    說起來這事也真夠有隱蔽性的，當(dāng)年先帝登基后, 各地節(jié)度使官員為了討好皇帝，紛紛送美人送珍寶, 先帝剛登基, 也不好拒了顯得生分，所以各地給皇帝選宮妃一事也屢見不鮮。

    而那位朱家“太子”也正是利用這一點, 才布了這樣一個局, 利用自己身邊的太監(jiān)，偽裝成宮里的太監(jiān), 給皇帝選妃, 只是人家節(jié)度使選得都是美人, 這位朱家“太子”選得卻是魏博牙兵的家眷。

    魏博牙兵本來就桀驁不馴, 經(jīng)常以下克上，雖然當(dāng)初被先帝以武力降服, 可骨子里, 就不是那種受人束縛的, 又因家眷被奪，起兵反抗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偏偏因為魏博牙兵素來以下克上，經(jīng)常反叛，當(dāng)初的先帝也沒有奇怪，就直接派身為節(jié)度使的皇帝領(lǐng)兵鎮(zhèn)壓，最后釀成了被迫版的黃袍加身。

    而當(dāng)今皇帝一登基，作為叛亂的參與者，就算事后有人懷疑，又有誰敢查。

    況且，這一環(huán)透著一環(huán)，又有誰會懷疑。

    就像馮相，因為當(dāng)年不在場，這些年，不也一點沒有懷疑么，反而一直愧疚萬分，覺得是自己因為守孝沒能看好先帝，才導(dǎo)致當(dāng)年的兵變。

    不過說起那朱家“太子”，雖然他可謂先帝之死的始作俑者，整個陰謀的布局者，可據(jù)和凝的審問，其實這家伙也沒眾人想得那么厲害，因為他開始的布局，壓根不是這樣的。

    這家伙在先帝破城后，帶著自己的人倉皇逃出洛陽，他們一群人在外面逃了很久，后來才到了魏州。

    逃到魏州后，這位朱家“太子”見魏州軍民雜居，魏州兵又比較“戀家”，再想起魏州牙兵素來以下克上的傳統(tǒng)，這才靈機一動，借著選宮妃之名，挑起魏博將士對先帝的不滿，讓魏州兵暴動，并趁機打出朱家的旗號，掌握這一支叛軍，好東山再起。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魏博軍確實暴動了，朝廷也確實派兵來打算鎮(zhèn)壓，可還沒等他露頭，打朱家的旗號，來鎮(zhèn)壓的將軍（皇帝），突然被自己帶的兵反水了，還被劫入城中，并且因為這個將軍戰(zhàn)功赫赫名氣太大，有些信心不足的魏州叛軍，居然直接強迫認(rèn)主，逼著這個將軍成了自己的叛亂老大，再然后，這位將軍一路被裹挾，成為了皇帝。

    而這位朱家“太子”，謀劃了一場，因為自己沒名氣，沒軍功，沒實力，居然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如今看來，這位朱家“太子”，雖然繼承了朱家的一肚子壞水，可惜沒繼承他爺爺?shù)奈淞?，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說的大概就是這位。

    林風(fēng)正想著，盧質(zhì)開口了，“陛下，這朱家的亂黨，您打算怎么處置？”

    皇帝想都沒想，“拖出去千刀萬剮，朕一想到當(dāng)年朕在魏博受到的憋屈，和朕那慘死的大兒，朕就恨不得把他們凌遲處死！”

    盧質(zhì)點點頭，“身為逆黨，密謀造反，凌遲也不為過，只是老臣說得不是定刑，而是如今這事，要不要昭告天下?！?/br>
    盧質(zhì)話一出，皇帝和馮相都轉(zhuǎn)頭看著他。

    盧質(zhì)卻泰然自若，對皇帝和馮相說：“這事，咱們還要計較一下?！?/br>
    皇帝頓時緊張地攥緊手。

    馮相也面色有些緊繃。

    公不公開，這對皇帝和馮相是不一樣的，皇帝自然想公開，他當(dāng)然被迫反叛，可就因為得了皇位，現(xiàn)在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懷疑是他開始就參與謀劃，故意被劫，謀奪皇位。

    如果這事公開，當(dāng)初的真兇就有了，皇帝也不用背這個鍋了。

    但對于馮相，卻八成不想公開這事，這事且不說是先帝荒唐在先，修身不夠，才被人鉆了空子，后來又沒有細查，直接派兵鎮(zhèn)壓，才釀成了后面種種，這事說先帝虧么，那肯定虧，可說先帝冤枉么，那還真未必。

    身為君主，不知修身以德，不知明察秋毫，出了事，難道還能怪別人？

    再說這“朱家太子”用計也毒，借著給皇帝選宮妃之名選人妻，這事要爆出來，還不知道多少好事者編排先帝是不是本來就好人妻。

    如果沒有這場真相，以前在眾人眼里，皇帝是反派，被惋惜地是先帝，可如果將真相公之于眾，皇帝可以洗白，可先帝，勢必聲譽受影響。

    所以馮相，為了先帝名聲，肯定不愿意公開這事。

    可惜，如今當(dāng)家的是皇帝。

    有這么好的自證清白的機會，皇帝怎么可能會放棄。

    馮相面色微白，終究還是退了一步，“公開吧，‘朱家太子’既然謀劃了這事，如今真相大白，也算天意，等公開后，以前那些疑心陛下的，也定然不好再說什么了?！?/br>
    馮相說完，有些傷感地嘆了口氣。

    皇帝從剛剛，就一直看著馮相，聽著馮相說完，突然笑了。

    皇帝直接站起來，一手拽過馮相手中的紙，撕得粉碎。

    “公開？公開個屁！他朱家就是一群陰溝里的老鼠，朕要公開了，豈不是反而長了他朱家的名聲，讓世人都知道他朱家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小子，居然算計了朕兄弟倆！朕明天就讓人在牢里剮了他們，朕要讓他們生得沒人知道，死得亦悄無聲息，用他們證明朕的名聲，他們不配！”

    皇帝哈哈大笑，大步走回寢室，睡覺去了。

    馮相望著皇帝離開的背影，怔住了。

    ……

    當(dāng)天晚上，和凝將審?fù)甑囊槐娭旒矣嗄踅唤o京兆尹，京兆尹也沒等明天，趁著天黑，就親自帶人送他們?nèi)忌狭寺贰?/br>
    至此，趙氏認(rèn)親案，悄無聲息的解決了。

    第82章 （一更）

    趙氏認(rèn)親案折騰了這么久, 工部也終于用這段時間把含元殿修繕了出來，并且裝飾一新，上書請皇帝讓皇孫入住。

    林風(fēng)得知含元殿修好了十分開心, 那么大的一個宮殿, 他一個人住著得多寬敞，翻跟頭都夠了，想想就心情愉快。

    就在這種心情中，林風(fēng)告別了他皇奶奶的偏殿, 住進了又大又寬敞的含元殿。

    結(jié)果剛住進去的第一天，林風(fēng)就接收到一批附加品，具體說是附加人。

    林風(fēng)才知道，雖然朝廷沒有太子，可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這三師三少, 朝廷是一個都沒少封。

    例如盧質(zhì), 就有太子太師的加封, 馮相, 就有太子太傅，段樞密使，就有太子太保, 石駙馬，就有太子少師, 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也有人, 只不過還沒在京中。

    究其原因, 是因為這太子三師三少一職隨著歷史的演變, 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太子府的師傅, 而是變成了一種虛職, 用來加封、追封。

    按照官制，朝中重臣，哪怕宰相，也不過是中書侍郎加平章事，按正常，才是三品，可干得時間一久，皇帝總不好一直讓臣子在三品呆著，顯得自己太過苛刻，這時候就要給臣子加待遇，而加待遇的方法，就是加封，例如加封個太子太師，太子三師和三少是從一品，一加封，三品就變成了一品，雖然這一品沒什么具體職務(wù)，卻能享受一品的俸祿和待遇。

    所以像盧質(zhì)、馮相這樣歷經(jīng)兩朝的，大多能加封個這樣的虛職，用來漲工資、發(fā)福利。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可這雖然是虛職，但由于太子三師三少從設(shè)立之初，就是天然的太子老師，所以但凡太子一立，擔(dān)這些虛職官員，還是對太子有教導(dǎo)義務(wù)的，當(dāng)然這些官員也肯定樂意，畢竟太子是未來的皇帝，能提前打好關(guān)系也不錯。

    因此太子三師三少還是默認(rèn)為對太子有教導(dǎo)輔佐職責(zé)，當(dāng)然具體教不教東西，這個另說。

    而如今，林風(fēng)一住進含元殿，就相當(dāng)于開府了，林風(fēng)的父親大皇子是皇帝的嫡長子，雖然沒被封為太子，可皇帝對大皇子的態(tài)度誰都清楚，但凡大皇子還活著，這太子是鐵板釘釘?shù)氖隆?/br>
    太子三師三少對太子有教養(yǎng)輔佐義務(wù)，對其兒子，當(dāng)然也不能說逾越。

    如今林風(fēng)一開府，幾位太子三師三少也自覺有點教養(yǎng)義務(wù)，都跑來溜了一圈。

    當(dāng)然盧質(zhì)馮相純粹是因為疼愛林風(fēng)，想要照顧，石駙馬是因為林風(fēng)是自己妻弟的親兒子，天然關(guān)系在這，而段樞密使，則是他已經(jīng)得罪死了二皇子三皇子，反正和解已經(jīng)不可能了，倒不如來和林風(fēng)拉拉關(guān)系，萬一皇帝哪一天想跳過兒子立孫子呢！

    所以林風(fēng)一入住含元殿，就跟來了一大批師傅。

    皇帝見狀，還特別高興，覺得自己孫子一開府就有了一批全朝廷最好的師資。

    可皇帝忘了，這些師傅除了盧質(zhì)，其他的本職工作都甚是繁忙。

    所以林風(fēng)自此的學(xué)習(xí)就出現(xiàn)了一種奇葩的景觀，除了盧質(zhì)教學(xué)比較系統(tǒng)，其他師傅，都是哪天有空，突然想起來了，就溜達來給他上一課。

    例如段樞密使，今天跑來興沖沖說教林風(fēng)打套拳，剛教了第一招，就有事跑了，等六七天再見面時，這家伙自己教過什么都忘了，又開始教棍棒了。

    所以林風(fēng)天天學(xué)習(xí)處在一種混亂狀態(tài)，有時自己都覺得學(xué)得精分了。

    林風(fēng)欲哭無淚，暗暗下決心，等他有了孩子，一定找?guī)讉€專業(yè)老師，絕對不讓這群不靠譜的禍害！

    ……

    最近除了林風(fēng)入住含元殿，朝廷還有一件事和他相關(guān)，就是他娘的名分。

    皇帝當(dāng)初說要追封他娘為皇子妃，和大皇子湊一對，絕對不是隨便說說，如今林風(fēng)入住了含元殿，皇帝也把這事提上日程了。

    皇后對此也很是贊同，她兒子是嫡長子，如果林風(fēng)是嫡出，那就是嫡長孫，無論為了兒子還是林風(fēng)，這都是她愿意看到的。

    而皇后一脈，大公主和石駙馬還有不少朝臣，自然也十分贊成。

    不過有贊成就有反對，起碼二皇子三皇子，就生怕林風(fēng)成了嫡長孫，只可惜兩人現(xiàn)在還在關(guān)著，沒法出來折騰，不過他們關(guān)著，他們一脈的官員可沒關(guān)著，尤其二皇子，在朝中做了這么多年的隱形太子，雖然十分不得人心，可手下還是有不少歪瓜裂棗。

    所以皇帝一在朝廷上提起要追封林風(fēng)的母親林氏為大皇子妃，朝中一些二皇子三皇子一脈的官員就強烈反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自持身份，看中家世的，覺得林風(fēng)之母林氏身份低微，不足為太子妃。

    對此，皇帝十分生氣，他給兒子立個皇子妃，難道還用這些人同意，至于那些說林氏家世身份不行的，京城倒是有不少貴女，家世身份都夠，但能給他兒子陪葬？

    既然這也不能那也不中，那不如林氏，起碼林氏給他生了個孫子，林氏夠美，也不委屈自己兒子。

    最后，皇帝怒了，對著朝會上幾個強烈反對的大臣毫不客氣地說，“既然你們看不上林氏的身份，那就干脆從你們幾家挑個貴女，送進宮來，明天朕就送她去皇陵，給朕兒子當(dāng)皇子妃，你們意下如何？”

    幾個大臣頓時啞巴了，再也不敢反對了。

    如此，林氏皇子妃追封一事算是定了。

    ……

    前邊朝廷正在為是否追封林氏為皇子妃吵得如火如荼，含元殿中，林風(fēng)也為他娘cao碎了心。

    林風(fēng)自從上次擲硬幣擲出立著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參不透他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娘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可如今前朝又開始討論他娘的事了，林風(fēng)也不能再一直糾結(jié)下去，決定再擲一次硬幣，看看他娘是什么意思。

    林風(fēng)拿出一枚銅錢，學(xué)著上次一樣在心里問完他娘，然后閉著眼說：“娘，你要喜歡大皇子爹爹，就是正面，你要不喜歡大皇子爹爹，就是反面，這次你一定要想清楚，皇爺爺都在前面和群臣討論了，你要不喜歡，兒子好盡快阻止，否則過了等圣旨一下，兒子就不好改了?！?/br>
    說完，林風(fēng)閉著眼一扔，然后睜開眼。

    只見銅錢在涼席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倒在席上。

    正面！

    喜歡？林風(fēng)撓撓頭，這才幾個月，他娘就改心思了？

    林風(fēng)有些不確定，拿著銅錢又扔了一次。

    還是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