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霍嵐啐了一口，忿忿道，“這么好的事那些人作甚么要賣老婆賣女兒？怎么不把他們自己賣進(jìn)去？”

    云妙晴臉色亦是有些發(fā)青，卻還算冷靜道：“你剛才說的這是一，那二呢？”

    “二嘛……”那老頭伸長脖子朝右后方揚(yáng)了下下巴，“喏，這種棚屋，三十文錢一晚，想住也行。不過我得提醒你們，就算是住這種棚屋你們也要想辦法弄點(diǎn)錢，不然等交不出錢的時候就會有人過來把你們趕出城，那些個官差可不像老頭兒我這么好說話?！?/br>
    老頭說的棚屋跟岷州那些城外村頭的差不多，四面豁風(fēng)，也就能擋擋雨，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這是在城里面的，比城外安全一些。

    說起城外，方才霍嵐跟云妙晴進(jìn)城的時候，溧汶城外的流民全是露天席地擠在一處。岷州那么窮的地方，當(dāng)?shù)毓賳T好歹還給逃難過來的百姓們搭個屋棚，帛州刺史竟然嫌貧愛富到這種地步，城外的人沒有錢，他就連個屋棚都懶得給人搭！

    云妙晴神情愈發(fā)陰沉起來，當(dāng)即二話不說牽起霍嵐便走，身后那老頭兒揚(yáng)聲喊：“哎你們不住嗎？你們現(xiàn)在嫌貴，等再過陣子城里住處越發(fā)緊張，就是這個價你們也住不到啦！”

    “氣死我了！”霍嵐一腳踢在路邊樹上，合抱粗的大樹被她踢得直顫，樹葉沙沙落下好多片，“我還以為這里不打仗，應(yīng)該是個能收留難民的好所在，沒想到這些當(dāng)官兒的比禽獸還不如。”

    “帛州刺史仗著朝廷無力監(jiān)管，竟連這種難民財也敢發(fā)，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禮義廉恥！”云妙晴也氣不過，她牽著霍嵐走過半座城，來到溧汶河邊。

    溧汶這座城最早便是因?yàn)殇嚆牒拥妹?，溧汶河從城中流過，將溧汶城分為南北半城，河邊從前就有許多青樓花坊，現(xiàn)在又增添了一大片，即使是白天，這里也熙熙攘攘，到處都是醉生夢死的人。

    可恨的不只有當(dāng)官的，還有這些一臉麻木之輩。

    霍嵐這下連罵也罵不出來，有些難受地勾了勾云妙晴的手指：“那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要不先花點(diǎn)錢找個地方住？”

    “不用，咱們先去青光書院?！痹泼钋鐜е魨棺哌^一座高高的石拱橋，來到城南。

    離開河邊那些妓館之后，再往南走，眼前景象與霍嵐先前所見又有不同。這里一條街半邊都是客棧，另一邊則有許多茶坊書肆，往來行人都做書生打扮，仔細(xì)看甚至還有女子混跡其中。

    霍嵐路過一家茶樓，好奇地朝里張望，幾名書生坐在一處，正為一個辯題爭得面紅耳赤，另外一邊忽然響起一陣叫好聲，那是有人接了個絕妙的好對子，贏得圍觀人群的一致贊賞。

    云妙晴在一處小攤前停下，買了一張拜帖，問人借了筆，端端正正寫下自己的名字，又領(lǐng)著霍嵐七彎八拐走了許久，青光書院的匾額終于出現(xiàn)在了眼前。

    書院依山而建，雖然不是那種綿延千里的大山，可整座山全是青光書院的地盤，遠(yuǎn)比霍嵐想象的要大得多！

    沿青石臺階拾級而上，道路兩旁的小路延伸出去又有許多房屋，內(nèi)里時不時傳來誦讀聲。再往上去，山頂有一處足可容納上千人的空曠場地，正前方設(shè)有一處高臺，云妙晴指著那處高臺為霍嵐介紹道：“每月逢五，書院便會安排大儒在此公開講學(xué)，那些沒能考入書院的求學(xué)者也可來聽。昨日十五，應(yīng)當(dāng)剛講過，下次二十五的時候再帶你來看，那場面可壯觀呢?！?/br>
    霍嵐方才一路走來，被這nongnong的求學(xué)氛圍震撼到說不出話，這里不僅和城北的頹唐不同，和她走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這樣大的講學(xué)場地僅是看著就讓她心頭激蕩，不知開講時又該是何等景象。

    按說她都在京城住了大半年，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可眼前所見種種仍教她眼花繚亂?；魨勾纛^呆腦跟在云妙晴身后，恍惚間看見云妙晴將拜帖遞給了一個小童，片刻后那小童又一次來到她們跟前，張嘴說了句什么，然后她們便又開始向里走。

    這里似乎是一處內(nèi)宅，比先前走過的地方更加清幽，習(xí)習(xí)涼風(fēng)吹拂著道路兩側(cè)的竹林，若有似無的花香隨風(fēng)縈繞鼻尖。半柱香之后，兩人跨過一道拱門，一座小屋出現(xiàn)在她二人面前。

    屋子門窗大開，內(nèi)里一應(yīng)陳設(shè)從外面均可看得清清楚楚，總共不過幾個書柜，一方矮桌。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跪坐在桌后，正在烹煮一壺好茶。

    云妙晴率先邁入房中，雙手交疊對老者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口中喚道：“老師?！?/br>
    老師……

    老師？！

    云妙晴叫這人老師？?。?！

    從岷州到帛州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里，霍嵐猜測過無數(shù)次云妙晴跟徐炳昌之間的關(guān)系，最大膽的想法也不過徐炳昌是云妙晴的外祖父，她甚至糾結(jié)了好久如果見了面，徐炳昌為云妙晴母親的事對云妙晴冷眼相待，她該不該替云妙晴出頭反擊。

    結(jié)果這二人居然是師生？他們早就認(rèn)識而且還相處不錯？！

    要不是有外人在場，霍嵐就要去狠狠咬一下云妙晴的耳朵，問云妙晴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沒有告訴她。可惜場合不便，她只得將這筆賬先記在心里。

    “妙晴啊，好久不見?！毙毂⑿χ泻粼泼钋缭谒麑γ孀?，又抬眼向霍嵐看來，“這位想必就是傳言中那位平章太子的遺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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