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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魚他想開了 第35節(jié)

    “王爺你這么恨她,肯定是有原因的……”江倦蔫蔫地回答。

    薛放離在想什么、又因為他的話而引起多么大的波瀾,江倦一概不知,他對薛放離有著一種近乎于盲目的信賴。

    ——王爺是個好人。但每當(dāng)他表現(xiàn)得不那么像一個好人,而是一個壞東西的時候,那么一定是對方有問題。

    江倦又補充說:“我信王爺,我也只信王爺。”

    說完,江倦淚眼婆娑地低頭看手,就覺得自己倒霉,實在是太倒霉了。

    他的腳傷還沒好徹底,手又受了傷,與此同時,背上也還得扎針,疏通經(jīng)絡(luò)。

    十指連心,江倦痛得直抽氣,薛放離看了他很久,指節(jié)明晰的手伸來,替江倦揩去了淚水,又把人攬進懷里。

    江倦怕針灸,結(jié)果手傷完全掩蓋了針灸刺入時的疼痛,他還在吹手指,住持已經(jīng)施完了針,又輕聲問道:“王爺,王妃手上的燙傷可要一并處理?”

    薛放離“嗯”了一聲,抓著江倦的手伸出來。

    江倦被他抱坐起來,這次他也不敢看了,老老實實地把臉埋在薛放離懷里,然而就算不看,疼痛也還是客觀存在。

    他每回一疼起來,手指就會想要攥緊什么,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薛放離瞥他一眼,用了點力氣,迫使江倦舒展手指。

    不能攥手指,那就只好忍著了,可是讓江倦忍痛實在太難,沒一會兒,他就受不了了,江倦咬住了自己右手的指節(jié)。

    下一刻,蒼白而修長的手掐住他的下頜,薛放離垂下眼,“別咬手?!?/br>
    江倦不理他,薛放離見狀,迫使他抬起頭來,手指也探入了江倦的口腔。

    他本想推出江倦的手指,結(jié)果江倦覺得不舒服,反抗得厲害,舌尖也在努力把他向外推拒,薛放離的指尖一片濕痕。

    他停頓片刻,后面的動作幾乎稱得上是強勢,薛放離在江倦的口腔之中攪弄不停,終于讓他放棄再咬自己的指節(jié)。

    江倦難受得不行,他抬頭看了薛放離一眼,眼神簡直稱得上是委屈,他一下咬住了薛放離的手指。

    這一眼,幾乎與一場夢境重合。

    夢里,少年不止后背光裸,他貼在薛放離懷里,肌膚軟膩溫滑,眉眼之間盡是盛色,美得不可方物。

    這一刻,少年在他懷中,仰著頭望薛放離,他眼尾暈紅,睫毛尖上還覆著水汽,呼痛的聲音模糊不清。

    “疼嗚……”

    像是嗚咽,貓似的聲音。

    被含在口中的手指幾欲被浸濕,江倦咬得頗重,薛放離卻只覺得癢。

    少年的頭發(fā)再度散開來,堆在他圓潤的肩上,貼在他白皙的脖頸上,薛放離用另一只手替他攬到一邊。

    烏發(fā)被緩緩拂開,脖頸處的紅痣露出來。

    艷i色無邊,攝魂奪魄。

    薛放離看了很久,手指即將撫上去,住持處理完江倦的手,抬起頭說:“好了?!?/br>
    他倏地回過神來,手還是放了下來,卻只是將一綹遺落的烏發(fā)執(zhí)起,拂至另一側(cè)。

    住持又道:“時辰差不多了,貧僧為王妃取針?!?/br>
    扎針的時候還有點疼,取針就真的沒什么感覺了,住持很快就把所有的銀針取出來,他叮囑道:“王妃近日不要用左手?!?/br>
    江倦:“……”

    他郁悶地吐出薛放離的手指,點了點頭,薛放離的掌心貼上他的后頸,安撫似的輕捏幾下,又忽而頓住。

    薛放離皺起眉,“他的背怎么回事?”

    江倦袒露的后背上,本是玉潤而潔白的顏色,好似上了一層薄如蟬翼的瓷釉,但現(xiàn)在他突出的肩胛骨附近,淤青一片。

    住持看了一眼,“無礙,只是王妃皮rou細嫩,若明天還沒消下去,熱敷幾天就好了。”

    薛放離“嗯”了一聲。

    住持給江倦施完針、包扎好手以后,就沒有別的事情了,他收拾好藥箱,向薛放離道別,薛放離頷首。

    江倦看不見自己的后背,只好用手去摸,他不碰還好,手一摸上去,又疼得他一僵。

    薛放離道:“別碰?!?/br>
    江倦好絕望,“我怎么到處都在疼?!?/br>
    “是啊,你怎么到處都在疼,”薛放離望他,“真是可憐啊?!?/br>
    江倦蔫巴巴地枕在薛放離肩上,低垂的目光突然看見薛放離的手,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咬出來的牙印,問薛放離:“王爺,疼不疼?”

    不疼,只癢。

    薛放離正要回答,對上江倦關(guān)切的目光,說出口的話便變了樣,“不是很疼?!?/br>
    不是很疼,那就是疼了,江倦很懊惱,他抓起這只手,很輕很輕地給薛放離揉了起來,“……對不起?!?/br>
    薛放離任他揉弄,微笑著接受江倦的愧疚。

    可他的心里,有一個聲音在絮絮低語。

    ——不夠,還遠遠不夠。他想讓他更心軟。

    薛放離雙目輕闔,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問江倦:“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江倦一愣,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王爺?shù)摹八敝傅氖怯菝廊耍q豫著問:“可以嗎?”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的?!?/br>
    薛放離看著他,笑得漫不經(jīng)心,“沒什么不可以?!?/br>
    畢竟能讓少年更同情他一點。

    “是她……”

    在過去的許多個夜晚,在他頭痛欲裂的時候,在那些短暫的夢魘之中,薛放離時?;氐侥且蝗?。

    他的手上有一把匕首,一端在他手中,另一端刺入了女人的胸腔之中。

    女人握住薛放離的手,用力地推入,薄而尖利的刀片擠出猩紅的血跡,她紅唇輕彎,以一種溫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輕聲呢喃。

    “放離,你死后,是要下地獄的?!?/br>
    “你說謊,不信守承諾,你的舌頭會被拔掉;你害我不得脫身,你手指會被一根一根地剪掉;你食我rou、飲我血,又殺了我,你要被投入血池,反復(fù)溺亡?!?/br>
    “我要看著你??粗闳ニ?,看著你下地獄,看著你永世不得超生……”

    薛放離又嗅到了那股味道。

    血腥氣與胭脂淡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惡心至極,令人作嘔。

    過去與現(xiàn)實逐漸模糊,他的眼前一片血紅,薛放離神色漸冷,蒼白的手背也布滿青筋。

    “王爺……”

    江倦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連忙湊過來,扯了好幾下薛放離的衣袖。

    此時此刻,江倦離得近了,那一身藥草味也格外明晰,他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可是于薛放離而言,卻非同一般。

    他于一片濃郁的腥氣之中,嗅到了一絲藥草清香。

    這股氣息,淡到幾不可聞,可它就是鉆入了薛放離的鼻腔,縈繞在他周身,也拉回了薛放離的神志。

    地獄與人間,一息之間。

    薛放離緩緩垂下眸。

    他突然改了主意,不想再告訴少年完整的真相。

    少年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想也知道。

    ——他會蹙起眉心,用那一種充滿了愛憐的眼神看著他,然后同情地喃喃:“她怎么這樣?。俊?/br>
    徒惹傷心而已。

    薛放離只字不提虞美人是握住他的手,把匕首刺入了胸腔,只平靜地說:“她活夠了,自戕而亡?!?/br>
    江倦一愣,“那為什么都怪王爺?”

    薛放離淡淡道:“大抵是因為她屏退了所有人,在本王面前自戕的吧?!?/br>
    江倦“啊”了一聲,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他怔怔地看了薛放離很久,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薛放離低下頭,“怎么?”

    江倦搖搖頭,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悶聲問他:“王爺,當(dāng)時你害怕嗎?”

    “害怕?”

    薛放離輕嗤一聲,他捏住江倦的下巴,抬起他的臉,頗是遺憾地說:“不記得了呢?!?/br>
    “你說謊?!?/br>
    “嗯?”

    薛放離應(yīng)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盯著江倦看。

    少年的眼神哀傷至極,他的心疼與憐愛,多到幾乎化不開的地步,他專注地望著薛放離,而這一份專注,無疑最大限度地取悅了薛放離。

    他唇角噙起笑,輕柔地撫上江倦的臉龐,心底卻有一個惡劣至極的想法。

    ——明明可以讓少年更心疼的。

    可就在這個時候,撫在江倦臉上的指尖觸到了一片水漬。

    溫?zé)嵊殖睗瘛?/br>
    薛放離一怔,望了過去,江倦含著淚,睫毛眨動間,水珠一顆又一顆地滾落。

    “你哭什么?”

    “我覺得你害怕。”

    江倦再一次抱住了薛放離,他不太擅長口頭上的安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沒關(guān)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

    懷里的人把他抱得很緊,薛放離眼簾輕垂,看著沾上了水跡的手指。

    他害怕嗎?

    薛放離問自己。

    他從出生起,就不受期待。他只是一個籌碼,他被期望成為一個軟肋,可是那個女人卻為他起名“放離”。

    她執(zhí)意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