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亂說什么呢？”

    未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 阿熾就突然沖了過來， 一個(gè)拳頭狠狠落在李岐的臉上。

    他平日里總一副可愛和善的模樣，就連程池都有些愣住了， 嘴里發(fā)出一道無意義的驚呼聲。

    “cao?！?/br>
    李岐沒有提防，被打得整個(gè)人往后一退， 矛盾一觸即發(fā)。

    阮蘇還沒反應(yīng)過來陳在野究竟是怎么穿過人群走過來的，手腕就被他猛然握住， 她被他抓著， 踉蹌著推到遠(yuǎn)處一棵長勢很好的梧桐樹下。

    “jiejie先在這里等一會兒?！彼纳ひ粲行﹩?，垂著眼， 避開了阮蘇的視線。

    阮蘇呼吸微滯，又聽他說：“你想知道的， 我回頭會跟你解釋。”

    他轉(zhuǎn)身欲走，頓了頓，突然又回頭，脫下自己的襯衫， 兜頭罩在了阮蘇的頭上。襯衫上還帶著他身上的氣息，淺淡的青桔香味兒。

    視線被遮住，阮蘇有些不舒服地想要伸手去扯，動作被他制止住，他的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心出了汗，濕漉漉的。

    “jiejie別看。”

    阮蘇嘆聲氣，動作停下來后，才聽見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男孩子打起架來，其實(shí)挺兇的，阮蘇以前讀書的時(shí)候，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每次都嚇得連路都不敢過了，一直等到那邊人群散去，她才敢走。

    只有一次，她加入了他們。

    那會兒，她其實(shí)已經(jīng)念到大二 ，來淺川參加一場文藝作品展的。

    展會結(jié)束后，她隨便搭了輛車，又隨便在一個(gè)站臺邊下了車，想要隨處逛一逛的，卻未想到竟然迷了路，然后又在努力找路時(shí)，碰上一場打架。

    或者說，是一場單方面的霸凌。

    那時(shí)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去，整個(gè)城市都被攏上一層昏沉的濾鏡，他們找的地方偏僻，在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巷里。

    小小的少年被圍在中間，抿著唇，縱然拳頭與嬉笑聲全落在他身上，他也沒有半分要示弱的意思。

    神情冷淡，下頜微抬，神色像是睥睨。

    結(jié)果，他這副模樣更加惹怒了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愈重。

    人們好像真的很喜歡看長在高山的花朵被丟盡污泥里的模樣。

    阮蘇心中一動，思索片刻，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都是一群半大的小孩兒，他們看到阮蘇過來時(shí)，眼神先是一慌，旋即才意識到她亦是一個(gè)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的女孩子，沒有什么可害怕的。

    男孩們說話不好聽，臟話一疊一疊往外蹦，砸到她身上。

    阮蘇覺得自己二十年聽的臟話，都沒有這么一會兒多。

    到底年長幾歲，再面對這樣的事情時(shí)，她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年的慌張與不知所措，她也沒有多跟他們廢話，只是悠悠地拿出手機(jī)，點(diǎn)開免提，撥打了110.

    警察的聲音想起來的時(shí)候，那群男生瞬間作鳥獸散。

    狹窄的巷弄里，很快就只剩下阮蘇和那個(gè)先前被圍攻的少年，他背靠在墻上，白色的校服有點(diǎn)兒臟了，抬目看了阮蘇一眼。

    阮蘇摸了摸鼻子，其實(shí)，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可此時(shí)這里只有他們兩個(gè)人，她倘若不說點(diǎn)什么，好像又很奇怪。

    于是她緩步走過去，聲音也盡量放慢放柔了下來，她歪了歪頭，問他：“你餓不餓呀？”

    少年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他本來還以為她會問他為什么被打，為什么沒有告訴父母老師，可她什么都沒問，只是低下眼，捏起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不知想到什么，從自己背包里拿出兩張濕巾紙來。

    酒精的氣味很快盈滿他的鼻尖，手指柔軟，動作小心，耐心又溫柔地把他的手擦干凈，才朝他展顏一笑，她說：“這片巷子太亂了，我迷路了，你帶我走出去，我請你吃東西好不好？”

    她微微嘟起嘴，毫不自知地撒嬌，想到什么，又補(bǔ)充：“但是，不要吃太貴的東西呀，我很窮的。”

    她的語氣有種別樣的輕盈，鬼使神差地，他低低應(yīng)道：“好?！?/br>
    那片巷子其實(shí)并不算特別復(fù)雜，他帶著她沒走多久，眼前視野就開闊了起來，巷外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照過來，巷外像是另一個(gè)世界。

    行至巷口時(shí)，她卻突然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察覺到她沒跟上來，回頭。

    阮蘇指著身后黑黢黢的巷弄說：“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實(shí)在巷子里走了好久好久了，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這里面應(yīng)該住的人不太多吧？我連個(gè)可以問路的人都沒找到?！?/br>
    “剛剛我還想，我該不會被困在這里面一整晚吧，很慘欸?！彼龀鲆桓笨鄲赖臉幼樱耙幌氲竭@里，我就覺得人生慘淡，我要呼吸不過來了?！?/br>
    她走向他，笑起來時(shí)，唇邊兩個(gè)梨渦輕輕陷下去，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看起來特別治愈。

    “但是你看，我還是走出來了，情況根本沒有我想象得那么壞嘛。”她看著他，認(rèn)真道，“謝謝你帶我走出來?！?/br>
    她的神情太過認(rèn)真，少年的耳尖不可遏制地紅起來，他抿著唇，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懂她話里的深意，又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天，她果然如她所說，沒有能夠請得起他吃一些很昂貴的東西，他們兩人窩在路邊的攤位邊，一人吃了一晚熱氣騰騰的牛rou面。

    是早秋時(shí)節(jié)，空氣中還殘留著夏的余韻，黏糊糊又濕潤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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