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6)
說了一上午話,白夫人中午還特意留了飯,讓小廚房里做了一頓家鄉(xiāng)菜。 入贅之事談的順利,白夫人最后一點顧慮也放下。 白夫人笑道:繞來繞去,總歸是一家人。 清河白家老爺道:是是,之前一直聽九爺提起虹姑娘,做事極好,我那不中用的兒子以后跟著也可多多學習,是他高攀了。 兩家都不缺錢,只單看人,彼此都非常滿意。 白夫人起初生氣,也只是氣白明禹這臭小子張口就要求親,一點都不正式,這段時間也聽虹兒說起在地宮里的事,有些感動于幾次舍身相救,心里早就已經軟下來,故意抻著,無非也是想多看看白二的人品如何。 現在看過了,清河白家的態(tài)度也瞧見了,確實是好人家。 白夫人很滿意,婚事也答應了下來。 不過她提了要求,要先訂婚,總歸是從小養(yǎng)大的女孩兒,舍不得她早早出嫁。 青河白家立刻點頭,跟著笑道:好好,訂婚也是好的,我家二小子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也算是有個人管著,出門在外,虹姑娘里里外外一把手,做事周到又妥帖,有她在,我們就放心了! 白明禹父兄這次來,雖輕裝出行,但禮金也準備的充足,白夫人沒要,推辭道:既是入贅,這些一概不用,我南坊白家一力承擔。 青河白家父子面面相覷,他們也是頭一回送兒子,沒什么經驗,但白夫人說什么,他們就點頭應著白二把電報快拍成了家書,信誓旦旦只娶虹姑娘一人,那架勢莫說十頭牛,一百頭都拉不回來。 白明禹這兩天在忙族學和工廠的事,等回眉山宅子的時候兩邊已經談妥,把他和白虹起的婚事基本定下。 白明禹知道以后,高興的不得了,白老爺雖舟車勞頓,但瞧著家里二兒子高興地一個勁兒傻笑,也忍不住跟著搖頭笑了。 入夜。 白明哲偷偷敲開弟弟的房門,把帶來的那些錢都給了他。 數額太多,饒是白明禹也嚇了一跳,連聲推拒不肯要:大哥,你把這些帶回去,你和父親都要用錢的時候,家里的酒廠生意也缺不了現錢,我在這里用不了這些,不用給我留。 白明哲道:如今你跟在九爺身邊,家里給你房子田地,還是鋪子,都沒有現錢方便,只是這兩年北地有些亂,一時也湊不出太多。見弟弟還要說什么,白明哲擺擺手攔住他道:你聽我說完,這錢原本就是拿來給你成婚娶媳婦兒的,爹娘準備了好久,里頭我和你嫂子也湊了一份兒,你不用管家里生意如何,這錢斷是不會少了你的。南坊白夫人既言明她來辦婚事,我們也不好拿回去,爹說,你也大了,這些給你,以后成婚了手里也留點錢,別受難為。 哦,那行吧。白明禹接過錢袋數了數:我看看有多少。 白明哲心里那點傷感立刻被他氣沒影了,抬手打他后腦勺一巴掌,笑罵道:臭小子,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數,當我面數禮金,丟不丟人! 白明禹:當著自己親大哥,有什么丟人的啊,哥,你們來住多久?多待一段時間吧? 白明哲搖頭道:不了,還要回去,北地終究是祖上的基業(yè),還需有人看著。 白明禹心里難過:若是亂得狠了,你們就往南邊跑,九爺在西川和眉山都置辦了土地,慢慢也會有工廠,你們來這里,咱們一大家子人還跟以前一樣,萬事有我,大哥,你別擔心。 白明哲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這些年跟在九爺身邊,總算是長大了些。 他好好看了看弟弟,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倆如今長得一般高大,但比以前關系更好了幾分。 中秋節(jié)前,白二和虹姑娘訂婚。 北地一眾人在眉山吃了團圓飯,再過兩日,清河白家父子返回北地,陸續(xù)也有其他長輩辭行。白老留在眉山坐鎮(zhèn),其他人有些留下修建新工廠,有些選擇返回故地,守著祖上基業(yè),各自做了選擇,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努力。 年末。 原本計劃要去滬市探望,但賀東亭來信,說讓他們二人留在蜀地過節(jié),不必辛苦折返。謝璟同他打了電話,再三詢問,對方依舊這般說,也就沒有再堅持。 臘月之后,東院的孫福管事帶了黃先生回來,黃先生抱著剛謄抄好的新書,在房間里搖頭晃腦,看得沉醉,一連幾日吃飯都不怎么在意。 謝璟過去看了一趟,叮囑人照顧好黃先生,也就由著先生去了。 孫福管事回來之后,新宅里各項事宜一下就被安排得井井有條,若說以前謝璟忙里忙外還有幾分吃力,老管事出手幫助,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謝璟肩上的擔子輕了許多,每日走路都帶風。 孫福管事心里也有一點小小的委屈。他以前曾設想過無數次九爺大婚的情形,但無論哪一種都有他忙碌的身影,他是東院的大管事,里里外外哪里都用得到,但是從未想過這次婚事由西川謝家包攬大半,他們只是跟著忙活,連酒宴都未能插手他還埋了好些陳年佳釀,就盼著這一天呢! 老管事別扭了兩三天,謝璟并未察覺,九爺倒是看出一二。 這日,九爺在書房處理完公事,又叫人來吩咐道:去跟孫福說一聲,臨近年關,若有伙計告假返鄉(xiāng),按以前舊例去辦。另外今年算是第一年開宅,除了府里慣例給的,今年再加一份兒賞錢,讓他看著去準備。說完之后,又問道,孫福去哪里了,怎么今日沒看到? 下頭人回道:老管事今天一早就去打喜錢了,他說您一準兒要用,提前準備著呢。 九爺笑了一聲,點點頭,讓他下去了。 過了不多時,九爺聽到院子里有聲音,抬頭去看。 隔著玻璃窗看到院子樹下,謝璟正在和孫福管事說什么,離著老遠聽不清,但能看到他的動作。謝璟拿了自己腰間的一串鑰匙給老管事看,說了一句之后,伸手也想摸一下老管事腰上掛著的那串鑰匙,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手背,謝璟背過手去,歪頭還在盯著看。 九爺跟他熟悉,那句唇語倒是也讀得出。 謝璟方才說的是,自己也有鑰匙了。 大約之前羨慕老管事腰間叮叮當當的鑰匙聲響,九爺不用去看,也能猜到他說話時的語氣,認真又可愛。 九爺隔窗看了片刻,唇邊笑意一直未散。 院子里,一老一少還在拌嘴,一向沉穩(wěn)的老管事和以往不同,對上謝璟這個從小瞧著長大的,雖嘴上不說,但心里也是帶了幾分偏愛。 東院過年,賞了不少錢,全府上下喜氣洋洋。九爺出手大方,一枚枚嶄新錚亮的銀元上貼了小小的福字,分到一眾人的手上,最大的一枚賀歲喜錢有小孩巴掌大小,被老管事送到了謝璟手里。 爆竹聲響,碎紅遍地。 沒了北地的皚皚白雪,但依舊過了一個熱鬧的新年。 謝璟一大早去給舅舅拜了年,在馬車上趕回家的時候,縮在九爺大氅里,往他懷里拱了拱。 九爺親他額頭一下,低聲問:可是困了? 謝璟搖搖頭,抱著人沒放,過了一會才小聲道:好像在做夢。 九爺捏他耳垂,笑道:怎么會是做夢,一定是昨夜淘氣,沒好好睡覺,等會兒到家再睡一會罷。 謝璟有些不好意思,埋頭躲了躲。 九爺捏他耳垂,未能將人從懷里挖出來,反倒挨挨蹭蹭,沒過片刻謝璟氣息就有些不穩(wěn),輕輕張嘴咬了他衣領紐扣。 九爺抬手撓了撓他下巴,輕聲道:人不大,牙倒是鋒利。 手指落在唇邊,摩挲一下,謝璟就松開了紐扣。 九爺低頭,這次吻落在唇上。 第164章 滬市探親 過年之后,蜀地謝家連著上了月有余的報紙。 白、謝兩家的合作開始有了進展,這次不再是外頭穿著的小道消息,而是正兒八經登報聲明。 兩家起合開了船舶公司,江上新增的十艘江海巨輪頗為引人注目,兩家開了新航線,之前白家在湘江、萬江等地拿下的幾處碼頭和西川謝家的航線連接起來,開辟更快捷便利的航線,運送地點更遠,也更迅速。除了原本的貨輪生意,還增添了客輪,用作民生之用,新船在江面上鳴響汽笛行駛的時候,還上了報紙,引起了陣熱議。 白謝二家趁熱打鐵,新開的客運公司賣了好些艙房船票,這些船票分成三類,高中低價格的都有,童叟無欺,服務態(tài)度也好,船上干凈衛(wèi)生,座椅和艙房收拾得整潔明亮,也是江上第家包餐食的客輪,成了當時的新風尚,很多人都慕名去坐趟船。 大致定下來之后,九爺留了兩個人在這邊處理辦廠事宜,自己則帶謝璟回了趟滬市。 謝璟頭回運鹽,謝泗泉再不放心也不能阻止,畢竟這事兒以后早晚也是謝璟接手,思來想去,只能多派了幾個手下心腹跟著,路幫著鋪平道路,能多照顧點算點。 這次在江上行船,和以往心情又有所不同。 船行程過半,兩岸風景變了許多,山崖漸緩,不再崎嶇。 滬市。 謝璟去了福泉莊交接鹽貨,他是少東家,這次謝泗泉放開手讓他去做,也有讓下頭各位大管事多和謝璟接觸的意思,以后西川生意謝璟接觸的還多,總要多磨合二。 九爺備了厚禮,先步去見了賀東亭。 賀東亭人清瘦了許多,眼窩有些凹陷下去,身邊跟著位醫(yī)生,九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避諱,客氣地讓他等在旁,打過針之后才請客人入座。 賀東亭道:有些簡陋,還勿見怪,這幾日身體不適,直睡不好,也只有這個房間落地窗大,陽光好些,能睡個好覺。 白九問起病癥,賀東亭也只推說是舊疾復發(fā),并沒多說什么。 白九道:去年在西川擺喜宴,璟兒還問起您,當時就十分擔心,只是舅舅說不礙事也攔著沒讓來探望,若是知道如此,他定早就過來了。 賀東亭笑道:是我讓謝泗泉別說的,我那會病得有些重,時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所幸熬過冬日,如今有了幾分起色,還能多陪璟兒段時日。 白九又問:這病有多久了? 賀東亭:有段時間了。 白九:可想過其他辦法? 賀東亭搖頭,笑道:老毛病,治來治去,也不過就是那幾句話,聽得膩味了。他輕輕嘆了聲,環(huán)視四周,視線帶了柔和暖意,在這個房間,我住得安心些,總能記起以前。 白九抬頭,看到這房間里有些老物件,像是府里女主人以前留下的物品,旁衣帽架上還有頂絨線帽,若不是款式顏色都已泛白發(fā)舊,看起來仿佛女主人剛去出去喝茶,馬上就要回來般。他略打量周圍,心下了然,這是以前謝沅留下的東西,或許這個房間,就是賀東亭特意為夫人留下的。 睹物思人,聊作慰藉。 上次白家行入蜀地,賀東亭路同行跟隨,九爺也曾和他攀談過,雖說不上投緣,但也彼此欣賞。只是這次賀老板顯然沒有上次那么有精神,說話的時候有些疲乏,走神幾次。 直到賀東亭聽說謝璟也來了滬市,這才打起了幾分精神,說要等著。 白家?guī)淼哪欠荻Y單,賀東亭也只看過眼,沒什么反應,惟獨其中份讓他眼前亮。那是盤殘棋,白九來來找賀東亭,邀他對弈。 白九對賀老板心態(tài)把握地準,只句這是昨夜璟兒未能破解之局就讓賀東亭入座,心甘情愿抬手執(zhí)子。 賀東亭棋藝不錯,下棋時很少說話,更多的是在觀察。 觀察對方,也在小心落子。 賀東亭下棋走步看三步,他落子緩慢但堅定,但很快就察覺,若他下得慢了,對面也跟著出棋慢些,若他下得快,對方也跟著加快速度。他抬頭看了對面坐著的年輕人,問道:你已解了這棋局? 白九淡聲道:未曾,只是從昨晚到現在多想了半日,略有所悟。 這話說得隨意,若放在平時賀東亭不會多在意,但現在聽了頗不是滋味。 他之前在西川城想了幾天,怎么想,都是自己棋差招,何嘗不是輸在了時間上?他見到謝璟的時候對方已經長大,陪在身邊教導的人也是白九,他早已沒有資格站在旁邊提什么意見了。 賀東亭嘆了口氣,隨意放下枚棋子,緩聲道:這棋局,我也破不了,璟兒下了半局,后面也只能順著他的路子往下走。 下完棋,賀東亭對白九的態(tài)度也改變了幾分,招呼人要拿些酒來對飲。 白九攔住道:換些茶來吧,璟兒囑咐過你身體不好,不讓飲酒。 賀東亭心里寬慰,點頭應了,又問道:說起來今日我還未見到璟兒,他去哪里了? 去了福泉莊,舅舅如今想把家里的事交給璟兒打理,慢慢讓他接手。白九代為解釋道。另外還要陪黃先生跑趟,上次北平來的那些教授發(fā)現了不少古籍,黃先生代為寫了注文,其中有冊為游記,先生特意繪制了山川河流圖,需要送去整理造冊,想必書局有些忙,要再等會才能過來。 賀東亭哦了聲,等茶水和小點心等送上來之后,兩個人臨窗坐著,邊喝茶邊聊天。大約是心態(tài)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賀老板現在已經徹底放下管這個字,滿心只有順著兒子的念頭,坐在那和白九說話的時候,也頻頻問起他的家人和北地之事。 白九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對面,問什么,答什么。 另邊,書局。 謝璟正陪黃明游先生在交付書稿,書局里的人起初并不重視,后來黃先生發(fā)了好大脾氣,書局的總編才急匆匆趕下來,親自接待,那個小辦事員站在旁鵪鶉樣,聽說黃明游三字,臉瞬間就嚇白了。 黃先生在書局親自整理了上午的書冊,交付印制,弄好之后才走出來,邊走邊錘腰側,搖頭笑道:年紀大嘍,當初跟著商隊走南闖北也不見這么許多毛病,現在不過是坐兩日船,再忙上半天,這老腰就疼得厲害。 謝璟道:先生做事太趕了,注文本就繁瑣,您又和章教授合力繪了江河圖,這些圖旁人繪上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出張,應該慢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