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溪好像突然懂了，紅了一些臉，又舉起拿的東西。

    那是一張福字。

    你買的？唐渡接過來看了看，又問，想要貼在哪里？

    唐渡問得很自然，一點沒有嫌棄這些東西的意思，讓原溪安心了許多。

    原溪又抱起箱子，這次直接上了樓，等唐渡跟著他上去，原溪已經(jīng)將另外一張福字拿出來，對著主臥的門比劃了。

    唐渡見原溪玩得很開心，便在一邊默默地做一些準(zhǔn)備的工作，比如給原溪遞剪刀膠帶，幫原溪非常準(zhǔn)確地看位置對不對，接受原溪對他欣賞水平的簡單質(zhì)疑。

    唐渡住過很多大房子，它們裝修精美，價格昂貴，不能忍受任何一種形式的廉價。唐渡看著眼前為很多小事忙碌的原溪，覺得他是不是也應(yīng)該擁有一棟小房子，能裝下必要的房間就可以，原溪想做什么，不用過問任何人的意思，不用考慮是否匹配，只需要符合他的想象。

    將家里裝飾好之后，整個房子添上了新年的氣息。

    以前我們家沒有過這些。在原溪問唐渡這樣會不會不太合適的時候，唐渡這么回答他。

    原溪明白了，握著唐渡的手，表示以后都會有了。

    他們一直待到必須要走的時候，唐渡跟原溪說可以穿得隨意一些，但原溪怎么敢。

    他見過唐渡的家人很多次，但這樣的身份是第一次。

    原溪因此穿了西裝和外套，跟唐渡身上的不差很多。

    開車帶他們?nèi)サ娜艘廊皇顷愂澹恢朗欠袷且驗槭煜さ娜?，原溪一直有些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些許。

    路線沒有變，原溪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對這條路還有印象，甚至能回憶起在這條路上的心情。

    隨意的，漂泊的，無動于衷的。

    到了唐家大門前，服侍的人過來開門，原溪跟在唐渡身后，落他一個肩膀的距離走著。

    客廳里的沙發(fā)上坐了一圈人，最中間的是唐華清，唐葉城和唐嵩統(tǒng)一坐在他的左邊，而右邊留出一大塊空地，顯然是為唐渡準(zhǔn)備的。

    在單組的沙發(fā)上，還坐了一些原溪不認(rèn)識的人，裴宴在很靠邊的位置，原溪最后看到他。

    見到唐渡進(jìn)來，所有人的目光統(tǒng)一看過來，連帶著審視起了原溪。

    唐渡往前走了一步，用比較恭敬的聲音稱呼了唐華清，回過身來輕輕攬了原溪的肩膀，將人帶到唐華清的另一邊坐下。

    這樣一來，所有人看原溪的眼光都變了。

    原溪沒有想到唐渡會帶著他坐在這樣的位置上，唐華清將目光短暫地投過來，用不是非常友善和能夠接受的眼神，但很快就移開了，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重新?lián)Q上得體的微笑招呼大家上桌開始年夜飯。

    唐華清什么也沒說，眾人自然不會表現(xiàn)什么，三三兩兩起身往餐廳走。

    唐渡和原溪留在后面，唐嵩走過來和原溪打了招呼，唐葉城也看到了他，但只是沒有表情地點了點頭。

    唐渡對他說：不用太擔(dān)心，只是吃飯而已，結(jié)束你就去我房間。

    原溪搖了搖頭，和唐渡拉了一會兒手。

    到了餐廳，唐華清的身邊留了兩個位置，唐渡帶著原溪過去坐下。

    原溪沒有想到盡管唐華清不喜歡他，但仍然能尊重他，多半是和唐渡有關(guān)。

    晚餐氣氛不是很好，但或許對于這樣的家庭聚會來說，原本就沒有氣氛好壞一說。

    唐渡喝了比較多的酒，因為所有親戚都需要喝一次，原溪也喝了一些，但不多，基本都被唐渡擋掉了，他不至于醉。

    晚餐結(jié)束之后唐渡還要留一會兒，讓原溪上樓去等他，原溪不是很愿意。唐渡喝到眼尾都紅了，這樣的情況原溪基本沒有見過。

    原溪留在原地想陪他，固執(zhí)地不愿意走，唐渡只好跟著他上樓。

    唐渡本人的房間在三樓，由于不經(jīng)常住的緣故，房間里東西很少，裝修風(fēng)格符合整棟房子的風(fēng)格，古色古香。

    原溪走到床邊坐下，唐渡開了兩三個衣柜，告訴他里面分別裝了些什么衣服，讓他洗好澡之后挑著穿。

    唐渡還是要走，將衣柜門一扇扇關(guān)好之后來到原溪面前，一邊親他一邊將他壓在床上，唐渡嘴里酒味濃郁，渾身熱到發(fā)燙，把原溪親得暈暈乎乎。

    站起來要離開的時候，原溪抬起兩條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把唐渡勾回來，指了指浴室，想讓他先洗個澡再走。

    唐渡揉著他的臉，兩人呼吸纏繞了一會兒。

    要跟我一起嗎？唐渡問了以后，又自己回答了，還是算了，不然走不了了。

    很快浴室里水聲響起，原溪一個人仰躺在床上，手臂陳在臉頰上，渾身guntang地醒神。

    洗完澡之后的唐渡全身帶著沐浴露的清香，皮膚也涼涼的。

    他從浴室里出來時，原溪趴在床上看手機看得很投入，唐渡從背后壓上來，待原溪一扭頭便捉住他的唇，和他又接了一會兒吻才終于離開。

    此時距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原溪小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條唐渡的短信，是問他要不要下來吃湯圓的。

    原溪知道唐渡的這個習(xí)慣，所以馬上回復(fù)好的。

    他在唐渡之后也去洗了澡，身上穿的是睡衣。原溪在唐渡的衣柜里挑挑選選也沒找到適合自己的，最后選了毛衣和休閑褲。

    走廊里亮著一盞燈，安安靜靜的，原溪往前走，正到樓梯口，恰好遇到樓下有人經(jīng)過，其中一人說：唐渡這次還真認(rèn)真了，去年那陣仗，我才是被嚇到了。

    他旁邊的一個人回答：白家被收拾成這樣是為了什么你還不懂？還不就是做給自己床上那位看？和唐華清都敢翻臉，唐渡是因為確實有點本事，不然唐華清今天能忍？

    兩人聲音不大，但讓只有幾米之隔的原溪聽得非常清楚。

    先前的疑惑有了解答，為什么會有人讓唐嵩來問唐渡今年是否回家，大概率是他們因為他的事情鬧了一次。

    原溪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等到心情平復(fù)之后才下樓去找唐渡。

    客廳里又重新圍了一圈人，唐渡這次沒有坐在唐華清身邊，而是在和唐葉城聊天，看到原溪之后朝他伸出手。

    原溪小跑過去，輕輕和唐渡握了一下便抽出手，規(guī)矩地在他身邊坐好。

    唐渡收回手，沒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有人端著盤子上來送湯圓，每人手里拿了一碗。湯圓是彩色的，小而精致，以芝麻餡為主，甜卻不膩。原溪晚餐沒有好好吃，這時有點餓了，又很喜歡這種湯圓，一口一個吃得很快。

    唐渡給他遞了溫水，小聲讓他慢點吃，但又很樂意見他好好吃東西的樣子。

    原溪吃好以后，看到唐嵩站在客廳旁邊的落地窗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他發(fā)一條短信：請問去年發(fā)生過什么嗎？

    唐渡偏了一下頭，原溪側(cè)著手機擋了一下，對唐渡輕輕笑了一下，指了指樓上。

    唐渡點頭，原溪便站起來走了，路過唐嵩時見到他拿出了手機在看。

    等原溪回到房間，唐嵩的回復(fù)到了：我哥跟家里吵了一架。

    唐嵩說得很簡單，原溪當(dāng)然知道事情肯定不止這樣。

    原溪還在想要怎么問唐嵩的時候，唐渡已經(jīng)回來了。

    他躺上床，從背后抱著原溪，將下巴放在他的肩窩里，聽不出語氣地問他：是想知道什么嗎？

    原溪心下一緊，低了低頭。

    可以問我。唐渡一根一根捏著原溪的手指。

    原溪像是在思考這樣做的可行度，唐渡已經(jīng)開口了：他們沒有資格評價你。

    原溪怔住。

    事情其實很簡單，去年冬天唐渡獨自出席了一次商務(wù)晚宴。

    原溪已經(jīng)不在唐渡身邊了，這件事傳得快且離譜，讓許多想要討好唐渡的人用錯了心思。

    唐渡中途到吸煙室抽了一根煙，身邊的人不知出于什么情緒，對唐渡說：一個啞巴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唐渡叼著煙，輕輕笑了一下，從唇縫里吐出幾個不清不楚的字：你管個屁啊。

    白霧明滅中，唐渡的眼神變得非常危險。

    那次宴會之后，唐渡處理了說這話的人，被唐華清一個電話叫回唐宅。

    結(jié)果顯而易見。

    唐嵩和唐葉城都在，但誰也不敢開口說話。自從唐渡掌權(quán)之后，唐華清沒有這么生氣過，質(zhì)問唐渡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不會思考了，被唐渡整到破產(chǎn)倒閉這人是他們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唐渡說他當(dāng)然知道，只是給不會說話的人一個教訓(xùn)罷了。

    唐華清又拿白家的事情出來算賬，唐渡根本懶得和他吵，唐華清一說到原溪是自己想走的，唐渡就臉色陰沉，最后說他過幾天要出國處理工作。

    唐華清拿拐杖杵地，你是不是就想出去見他？我看你是暈了頭了，你養(yǎng)的那小畜生和姚姿蘭有什么區(qū)別？

    唐嵩和唐葉城立刻站起來，唐葉城將唐華清扶走，唐嵩戰(zhàn)戰(zhàn)兢兢留在原地，連呼吸都有意放輕。

    唐渡只是站了一會兒，毫無情緒地對唐嵩說：除夕我不會回來。

    因為唐華清提到了姚姿蘭，唐嵩害怕他從此就失去一個哥哥了。

    唐渡把這段故事講得非常簡單，省略了唐華清的口不擇言，只是說：我不喜歡別人這樣說你。既然他說了這樣的話，就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代價。

    原溪倒了個身子坐在唐渡懷中，心臟貼著他的胸膛。

    他沒有覺得那些人說的話錯了很多，那個時候的原溪的確一文不值。沒有什么能力，帶了一身的病。

    這個世界上肯定有很多適合站在唐渡身邊的人，但原溪不認(rèn)為這么多的人里面，有一個位置屬于自己。

    因此那時候離開的愿望尤其強烈，那些用于表達(dá)看不起的話，對于原溪來說也是在刺向唐渡。

    那么優(yōu)秀、高傲的人，不應(yīng)該擁有這樣差的眼光。

    原溪偏了偏頭，嘴唇碰到唐渡的脖子，一點點順著吻上去，到了唇又分開。原溪埋下頭大約兩三分鐘的時間，唐渡摸著他的脖頸，問他：怎么了？

    原溪拿過一邊的手機，仍然沒有抬起頭來，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動著，臉貼著唐渡的肩膀，將手機舉起來給他看。

    對不起，沒有和你好好商量。

    是我自己太差勁了。

    我想要是我離你遠(yuǎn)一點，是不是就能有時間把自己變得更好。

    不吃冰淇淋是因為，一嘗到就會想起你，戒指也沒有丟，一直掛在脖子上，都收好了。

    唐渡讀完之后抽走了原溪的手機，握著他的下巴，強硬地抬起他的臉。

    你沒有做錯什么，唐渡用手指摸開他滿臉的眼淚，我都知道的，我也很愛你。

    原溪的哭聲開始大起來，因為抽氣導(dǎo)致的顫抖幅度變大。

    唐渡抱著他，緩聲說了許多安撫的話，一遍遍叫寶寶，讓原溪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沒有那么難過的一年半，一直很相愛，一直在一起。

    唐渡看著原溪的睡顏，想到第一次見到原溪的那天。

    也是一場盛裝出席的酒會，唐渡那時知道原知方，也知道他和他孩子的故事，但未曾見過原溪。

    那晚他很累，被一個不懂規(guī)矩的客戶胡攪蠻纏，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心情十分糟糕。

    唐渡不喜歡這樣的聚會，人們因為唐渡這個名字能為自己帶來的利益蜂擁而至，讓唐渡心煩意亂還得虛情假意。唯一的意義不過是發(fā)現(xiàn)一些新人，覺得合適便帶走，你情我愿、不負(fù)責(zé)任地共度一晚。

    喝了兩三杯酒之后，唐渡想出去醒醒神，在往陽臺的路上看到了原溪。

    他坐在非常角落的地方，假如不是刻意去找，估計沒人會注意到他。

    唐渡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手里沒有手機卻低著頭，只留出半邊側(cè)臉。

    唐渡見過很多好看的人，原溪一定不是十分驚艷的那種，卻能讓他記上半天，甚至琢磨很久。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在別人身上顯得成熟的東西，在他身上反而展現(xiàn)年輕。

    修長的手指間玩兒似的夾著一只細(xì)長酒杯，里面大概率放的不是酒。

    唐渡約好的人走過來頗有暗示意味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之前看著不錯挑出來的，唐渡現(xiàn)在又不喜歡了。

    只是坐著的人忽然抬了頭，唐渡才有些回過神來，勾唇看著眼前的人，說：走吧。

    移步到露臺，唐渡攬了那人的腰，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才低頭靠近了一些。

    那影子只出現(xiàn)了幾秒的時間便離開了，唐渡沒了興趣，在懷中的人以為他要親吻之時退開很長的距離，摸了摸他的頭發(fā)，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詢問：剛剛過來的人，是誰知道嗎？

    渡爺，您是說原溪？

    哦，原溪啊。

    那個說不來話的小啞巴。

    唐渡那時只是因為他拒絕很多人，沒想過有一天能這么愛他。

    第69章 別讓別人碰你

    雖然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但原溪很早就醒來了。

    他一直掛念著要有禮貌，不要再給唐華清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唐渡從后抱著他，貼著他后背的胸膛平穩(wěn)地起伏，看起來仍然睡得很熟。

    原溪小心地將自己從他的懷抱里抽出來，輕而慢地抬起身子，拿到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才早上六點半，還很早。

    原溪準(zhǔn)備躺下時才發(fā)覺手上多了東西。

    房間昏暗，原溪舉起左手，在四指的根部，一枚銀戒發(fā)出些許光芒。

    原溪下意識去摸鎖骨的位置，原來的那根繩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原溪彎了彎手指，很仔細(xì)地感受戒指在指間的冰涼感覺，直到唐渡醒過來。

    在干什么呢？唐渡啞著聲音，抓住原溪在空中半舉著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幾點了？唐渡這么問，又死死扣著原溪，也不睜眼看他，分明就是不想知道。

    原溪推了推他的手，意思是差不多該起來了，唐渡黏了他一會兒，拉開原溪的衣領(lǐng)，從他的肩膀吻下去，親夠了才把人放開。

    室內(nèi)暖氣很大，原溪坐起來在床邊換衣服，背對著唐渡脫了睡衣，唐渡探手過去摸他的脊柱，用很不正經(jīng)的語氣問：晚點再下去好不好？

    原溪紅著臉推開他的手，將套在頭上的毛衣拉下來，快速站起身進(jìn)了浴室。

    他們起得的確不晚，原溪下樓的時候只在客廳里看到了唐華清，唐華清戴著眼鏡坐在沙發(fā)上讀一本書，聽到聲音之后抬起頭看了原溪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原溪從女傭手中接過一杯溫水，又跟著她走到餐廳里，等唐渡一起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