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燕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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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淮突然問她:“燕娘,你有什么心愿嗎?” 蘇燕沒有回頭,仍在小心地往前走,邊走邊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可多了,我都數(shù)不清。聽聞洛陽牡丹開得最好,我還沒見過牡丹是什么樣子,一直想去看看。還想多攢些錢,買好看的衣裳,去云塘鎮(zhèn)最好的酒樓,和那些官家娘子一樣,戴那種走路會叮當響的釵子……” 她說得眉飛色舞,好似真瞧見了那美好的景象一般。若換做旁人,莫淮只覺得這人又傻又沒前途,可蘇燕這樣說的時候,他竟覺得這個女子世俗到有幾分可愛。 這句話莫淮對許多人說過,有人求著升官發(fā)財,也有人向他要黃金萬兩,唯獨蘇燕的心愿最簡單,想要吃好穿好,去看洛陽的花,去賞長安的景。 然而他又有些諷刺地想,不過是因為她沒見過世面,只當他是個有錢人家的郎君,若她見過繁華盛景,見過金屋銀屋,必定也不會滿足于這樣微小的愿望。 蘇燕靈巧地躍過水洼,回頭看莫淮已經(jīng)被甩在了身后。 她常年在山中采藥,各種陡峭的山坡都爬過,這點山路自然不在話下。只是莫淮慢得有些出奇,連她也忍不住有些疑惑了,便又折回去拉了他一把。 然而蘇燕一觸到莫淮,他便像座大山一樣壓了過來,險些帶得她一起倒下。 莫淮抱著蘇燕,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一般。落在她頸項的呼吸又重又熱,本來略顯蒼白的面頰也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蘇燕去摸他的額頭,好一會兒才怔愣道:“阿郎,你好像是染了溫病……” 說完后,連她自己都慌亂了起來。 第5章 不用蘇燕說,莫淮自己也能察覺到。 早晨開始便覺得渾身乏力,呼吸也guntang得厲害,只是他一直強忍著不說,誰想到此刻竟撐不下去了。 面對蘇燕關(guān)切又無奈的語氣,莫淮突然覺得有些羞慚。 同樣是淋雨后穿著濕透的衣物吹了涼風,蘇燕一個嬌弱的娘子無事,反倒是他突然卻在此時生了熱病,無端成了一個拖累。 蘇燕毫無怨言,強行拉著他繼續(xù)走,只是因為疲倦,一路上少了很多話。 山林之中倘若有什么異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蘇燕這樣常年在山野間晃悠的人,任何不屬于這里的動靜她都能分辨出來。 在察覺到山中輕微的響動后,蘇燕立刻站住不動,回身對莫淮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有人?!?/br> 兩人屏息凝神后,聽到的聲音便更清晰了。 來得人不算少,腳步雜亂無章,顯然是來搜查他們的官兵。蘇燕反應(yīng)過來,半刻鐘也不敢耽誤,拉著莫淮走得更加迅速了。 她必須今夜天黑之前穿過這座山,若是走得快,明日天亮就能下山,走不遠就能到云塘鎮(zhèn),屆時官兵再想追上來就難了。 莫淮緊抿著唇,臉色已經(jīng)不止是難看可以形容了。 那些官兵并未注意到他們,因此也只是在后方慢悠悠地亂晃。蘇燕也只能萬分小心,不引起他們的注意。 然而莫淮高熱不止,狀況越發(fā)的差了,走動時幾次搖搖欲墜險些要倒下,蘇燕只能半扛著他走。這樣提心吊膽,一直到了夜幕降臨,二人也沒能走出去。 那些官兵越靠越近,最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響動,大呼一聲:“誰在那兒!” 蘇燕立刻按著莫淮蹲下,兩人倚在一個微微凹進去的土坡中隱蔽身形,幾個官兵沖過來,就在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 官兵沒找到人,疑惑道:“方才就這邊有動靜?!?/br> 那官兵見不到人,不耐煩地向同伴抱怨:“這都找了一天一夜了,怎么還見不著人,真夠能跑的。” 同伴嘆口氣,說道:“那沒辦法,主事說了,這次動靜這么大,十有八九跟太子脫不了干系,無論是不是太子,只要抓到都能拿五十兩黃金。萬一我們走運碰上了,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就不信我們這么多人還抓不住一個逃犯,為了五十兩黃金,翻了這座山頭也值得?!?/br> 幾人在抱怨的時候,蘇燕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抱著莫淮。 她不知道莫淮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她心跳得飛快,就像擂鼓一樣砰砰作響。 蘇燕死死壓著莫淮,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變得緩慢,生怕一點動靜就將官兵引過來。 一直等到腳步聲遠去許久,她才慢慢松了口氣。卻很快聽身旁的莫淮有氣無力地說:“燕娘,你不必管我,算了吧?!?/br> 冷白的月光從枝葉的縫隙間透過,斑駁地散落在莫淮身上,他的一張面容在黑夜中晦暗不明。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顯得又虛弱又可憐。 蘇燕壓低聲音,小聲道:“莫要胡說,你若被抓進去必定會被嚴刑拷打,今日就算背我也要背著你離開?!?/br> 莫淮已然沒了力氣,額頭也guntang一片,嗓子啞得快說不出話了。蘇燕膽戰(zhàn)心驚地扶著他又走了一段,終于還是累得停下,將他放置在一塊凸起的大石后靠著。 莫淮意識已經(jīng)有幾分模糊,身子也變得無比沉重,昏昏沉沉的只知道握緊蘇燕的手。 他躺在那里,卻還是清晰地明白,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被蘇燕拋下,即便她是個微賤粗鄙的農(nóng)女,也是此刻唯一能幫他的人。 一如當初被蘇燕撿到那樣,莫淮仰起臉,扯著蘇燕的袖子讓她俯下身,從前好聽的嗓音變得沙啞無比,幾乎是活下去的本能,讓他對蘇燕乞求?!安灰粑乙粋€人……燕娘,你不會丟下我的,是嗎?” 蘇燕半跪著,伸手摸了摸他干澀的唇?!拔耶斎徊粫G下你?!?/br> 她說:“那些人應(yīng)當走遠了,方才我走過看見一處水洼,附近有山泉,我去給你舀口水來?!彪S后她又不放心,將剩下的點心放到莫淮手上,交代他:“你先吃著,不然要走不動了。” 莫淮見她要走,下意識伸手去拉她卻落了空,只見她回頭小聲說:“我很快回來?!?/br> 他緊抿著唇,呼出的氣息都炙熱難忍。 一閉眼就是當初在觀音山下等死的那一刻,隨著周身血液的流失,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衰弱的氣息。即便只是最簡單的呼吸,都能讓他疼得渾身顫抖,一呼一吸間,都像是刀子在剮蹭他的心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為走到今日他廢了多大的心血。 他不會再像一條瀕死的野狗一般躺在山林中茍延殘喘。 —— 蘇燕果真沒有看錯,她輕易地找到了一條巴掌寬的小溪,從石縫間緩緩流出的泉水冰涼清澈,她用手捧著喝了幾口后,摘了一片寬大的葉子疊成碗狀舀了水,起身往回走去找莫淮。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慎就引來官兵,亦或是摔倒灑了手中的水。 正當她已經(jīng)看到那塊大石頭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些異樣的響動。人腳踩在樹葉上發(fā)出窸窣聲響,伴隨著樹枝的折斷聲,如同幾個棒槌同時在敲打她的神經(jīng)。 蘇燕屏住氣息,朝著黑夜中多出的幾個身影看去。 他們背對著蘇燕,手上都拿著兵器。只需要再往前走,必定能發(fā)現(xiàn)被大石掩住身形的莫淮。 她腦子幾乎炸開了,下一刻便想也不想地蹲下去,摸了一個石頭朝著山坡丟下去。幾人的注意立刻被滾落的山石給引走,就立刻朝著山石滾落的方向追了過去。而蘇燕往后躲的時候也發(fā)出了響動,也有人朝著她的位置走了過來。 蘇燕連忙挽起袖子,飛快地往前跑,想要將他們引得越遠越好。 本來靜謐的山林都被這你追我趕給打破了,蘇燕靈活地跑了很遠,身后幾人窮追不舍,邊追邊大罵著讓她停下,最后皆是氣喘吁吁扶著樹干喘氣。 蘇燕知道自己要是被追到必定沒有好下場,因此卯足了勁兒地瞎跑一通。 幾個官兵本來追得很緊,然而片刻后突然就不見她的蹤跡,不禁在原地轉(zhuǎn)圈,氣憤地連著罵了好幾句。 方才還在的人影,倏爾便消失了,實在是古怪得很。 同伴也覺得奇怪,不由心慌起來,說了些怪力亂神的民間異聞,加上方才蘇燕的身姿在夜里看也像個女子,有人難免地就想到了山中的女鬼精魅,紛紛白了臉,看了幾圈仍未有響動,便唉聲嘆氣地走遠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不慎滾落山坡的蘇燕扒著一棵樹,勉強讓自己不會繼續(xù)往下滾。然而方才磕到頭上,她的腦袋已經(jīng)是悶疼了,卻不曾想竟有一根尖銳的斷枝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肩。 蘇燕疼得差點叫出聲來,是咬著手掌才勉強忍住,此刻的她額頭冷汗直冒,手臂都因為這劇烈的疼痛而痙攣。 被斷枝穿透的地方不斷往外冒著血,蘇燕想將它拔出來,捂著嘴害怕自己叫出聲,然而只要稍微一動,疼痛便會蔓延四肢百骸,她蜷縮著身子顫抖,不斷地大口呼吸著。 蘇燕從前上山采藥不是沒有受過傷,卻從來沒有哪一次這么嚴重,疼得她幾乎想滿地打滾。然而她想到還在等著她回去的莫淮,仍是狠下心來,猛地往前一個探身,將自己和斷枝分開了。 霎時間血如泉涌,疼得她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滾下山去。 四周沒有路,都是及腰高的樹堆和荊棘,她捂著肩膀的傷艱難往回走,每走一步都搖搖欲墜。 衣服已經(jīng)被血水打濕了,夜色中如同綻開了一大團墨花。蘇燕捂著傷口的手被染紅了,血水隨著手指蜿蜒到肘間,往下濕噠噠地滴落。 她走兩步就會摔一跤,隨著血水的流失,似乎身子也越來越冷,但她就吊著一口氣,怎么都不肯停下。 時間似乎都被無線拉長,就好像走了一年那么久似的,她總算見到了那塊大石頭。 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眼前止不住地發(fā)黑。 好在,終于到了。 蘇燕撐著石頭,虛弱地張了張口:“阿郎,我……” 話語戛然而止,她如同被什么糊住了嗓子,再難發(fā)出一點聲音,只怔怔地看著那處。 大石背后,已經(jīng)沒有人了。 第6章 云塘鎮(zhèn)的官兵好些個都奉命去了山中搜查太子下落,一連許多日都沒回來。 那些官兵多是迫于無奈拉過去充數(shù)的,與那些特意來鎮(zhèn)上搜查的外地士兵不同,他們反正是不相信堂堂一個太子能縮在他們這山溝子里。 也是因此,在秦王手下忙著為賞金搜查的時候,他們只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準備敷衍地走個過場便下山去歇息。 那些外來的官兵都翻過一座山頭了,云塘鎮(zhèn)的本地兵吏還在后方磨蹭,準備找個時機就偷偷下山會鎮(zhèn)子。他們?nèi)齼蓚€人走在一起抱怨這破差事,無意中卻瞥見了地上暗紅的血跡,幾人循著血跡一路往上,終于見到了靠在大石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云塘鎮(zhèn)很小,常在鎮(zhèn)上活動的人基本都打過照面。 立刻就有人覺得她面熟,說道:“這不是給每次替藥鋪采藥的蘇娘子嗎?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同伴說:“采個藥能把自己傷成這樣,還有氣嗎?” 有一人疑惑道:“她采藥怎么跑這兒來了?正巧說跟著那外鄉(xiāng)人一起跑的小娘子姓蘇,可別是她吧?!?/br> 同行的人立刻拍了他一巴掌,沒好氣道:“管她是不是,一個外鄉(xiāng)人,抓住了功勞也不是我們的,她要真跟著跑了還能傷成這樣嗎?萬事都要等人醒了再說?!?/br> 一番爭論下,最終他們還是選擇將蘇燕帶下山,送去了鎮(zhèn)上的藥鋪讓東家給她治傷。 東家一見蘇燕傷成這副慘狀,又聽幾人七嘴八舌說著她身份可疑,便給他們沏了茶水,好言相勸將此事糊弄過去,只說是自己托她去山上采藥,誤打誤撞與正在山上搜查的他們撞上。 幾人都是同鄉(xiāng),雖然這話錯漏百出,卻也沒想著深究下去,喝了東家的茶便回去交差。 蘇燕右肩上被刺穿了一個猙獰的血洞,整個前胸的衣物都被染得猩紅,額頭與手臂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擦傷。東家叫來妻子忙活了半日,才替她清理了傷口上好藥。眼看著她半條命都沒了,他就每隔一刻鐘都去試探她的鼻息,以免她突然就一命嗚呼。 一直到第二日,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蘇燕才悠悠轉(zhuǎn)醒。 她睜眼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下意識就要爬起來,卻牽動傷口疼得呻吟出聲。 東家的夫人聽見了動靜,連忙走進里屋看她。 “哎呀!燕娘你可算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怎得將自己折騰成這模樣……” 她是個熱心的婦人,知道蘇燕身世可憐,從前還時不時將自己的舊衣物送與她。蘇燕腦子仍混沌著,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到了這里?!懊夏镒樱以趺磿谶@兒……” 她一開口,嗓子就像是叫那粗樹皮給磨過了,干啞又難聽,孟娘子嘆了口氣,起身給她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