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眼中的淚珠頃刻砸了下來，聲音含著萬般委屈：“昨晚，我想讓人去找你的，可我怕打擾你……”

    楚墨望著她的眼淚，方才因陸執(zhí)升起的不悅?cè)珨?shù)被抹平。

    是因為怕打擾到他，所以才不去找他嗎？

    “我知道，”楚墨低語，將湯匙送到她唇邊，“先喝藥？”

    姜斐看了眼黑糊糊的藥汁，抿了抿唇：“藥很苦……”

    楚墨笑了起來：“一會兒我讓綠竹將蜜餞拿來?！?/br>
    姜斐點點頭，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將藥汁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不忘道：“你記得陪我去文燈節(jié)。”

    楚墨頷首，唇不覺彎了彎。

    然下刻笑容一僵。

    他頓了下，只是因為要得到寒花毒的解藥吧。

    可……真的只是這樣嗎？

    姜斐看著他頭頂紊亂的好感度，沒再多說什么。

    屋外。

    一襲墨衣長發(fā)高束的少年安靜站在那里，聽著屋內(nèi)的動靜，臉頰似乎還殘留著那一巴掌打過后的麻癢，還有……

    他伸手輕輕觸了觸胸口。

    她昨晚說：只有“姜”，沒有“奴”。

    可她不記得了。

    “呵?！弊猿耙恍?，陸執(zhí)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

    對于文燈節(jié)，姜斐記得清清楚楚。

    原劇情里，這一日，是原主和楚墨之間的重要轉(zhuǎn)折——楚墨便是在這晚收到暗衛(wèi)的通報，知道了有一位江湖游醫(yī)曾在十年前醫(yī)好了一位身中寒花毒的病人。而后他以公主府的名義，大派人馬去尋找游醫(yī)的下落。

    同時，這一夜，楚墨曾經(jīng)遇到過一次襲擊。

    刺客是大魏二皇子派來的，擔心楚墨成為大燕駙馬后掌權(quán)得勢，報復大魏，索性便趁節(jié)日熱鬧來殺人滅口。

    文燈節(jié)這晚，京城分外熱鬧，張燈結(jié)彩，繁華若夢。

    姜斐走在前，時不時轉(zhuǎn)頭看著周圍樹枝上掛著的花燈：“楚墨，好漂亮??！”

    跟在她身后的楚墨笑望著她，只輕輕頷首。

    姜斐停在一處首飾鋪子旁，拿起一枚紅玉孔雀釵朝頭上比量了一下，而后轉(zhuǎn)頭看向楚墨，雙眼晶亮：“好看嗎？”

    楚墨腳步微頓。

    今晚的姜斐只穿了件月白云緞裙，臉色也還蒼白著，可是雙眼卻亮的讓人不敢逼視。

    “嗯？”見他不語，姜斐擰了擰眉湊到他眼前，“不好看?。俊?/br>
    楚墨搖搖頭：“好看。”

    姜斐笑了出來：“好看那你可不能忘了！”

    說著，她剛要掏出銀子，一旁突然有人朝前跑去：“文燈節(jié)要開始了?！?/br>
    姜斐眼睛一亮，將孔雀釵放回去，拉著楚墨的披風興沖沖地順著人群跑。

    楚墨看著她拽著自己的手，唇緊抿了下。

    文燈節(jié)是大燕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這晚不論男女老幼均可外出，且無宵禁。

    而在城中最繁華的春湖旁，便是放文燈之處。

    姜斐買了文燈后便又拉著楚墨占據(jù)了放燈臺最好的位子，一旁的書案上備好了筆墨紙硯，可以將愿望寫在文燈上。

    “聽說若文燈飛得高，什么愿望便都能達成！”姜斐轉(zhuǎn)頭看著楚墨，“你有什么愿望？”

    楚墨愣了愣，繼而搖搖頭：“我沒什么愿望?！?/br>
    “怎么可能！”姜斐明顯不信，“人豈會沒有愿望？”

    楚墨再未說話。

    他不會將自己的愿望寄托在這明顯不可信的孔明燈上，比起這些，他更相信自己。

    姜斐已經(jīng)拿著毛筆在一旁寫了。

    她寫得很認真，一筆一劃，就像……那日在糖人攤位前，她寫他的名字一般。

    楚墨怔了怔，上前兩步，想要看清她寫了什么。

    “不許看！”姜斐聽見腳步聲，飛快將字幅擋住，臉色微紅，“這是我的愿望，你自己去寫！”

    楚墨望著她謹慎的模樣，突然笑了出來。

    沒有緣由，只是莫名想笑了。

    姜斐癟癟嘴，繼續(xù)寫著余下的字。

    等到寫完、墨跡晾干，她將字幅卷起，掛在文燈下，卻始終緊攥著字幅，不讓任何人瞧見。

    要放文燈了。

    楚墨拿出火折子，替她將文燈中的燭火點燃，赤色的文燈被燭火映的紅通通的，周圍不少男女也已經(jīng)逐漸燃起文燈。

    姜斐抓著文燈的另一側(cè)，楚墨抓著另一邊，二人安靜地等待著。

    不知多久，一聲鳴鑼聲響起，萬千文燈同時放飛，如夜空中的萬千燈火，華彩照人，美麗至極。

    姜斐也忙松開手中的字幅。

    楚墨本對她的愿望不甚有興趣，不外乎身體康健、白頭偕老這般話，于是只隨意掃了一眼，卻在看見上面的內(nèi)容時僵住。

    字幅上，只有一句——

    愿楚墨：得償所愿，一生喜樂。

    只為他許的愿。

    哪怕自己時日無多，卻依舊愿他所愿。

    可他的愿望若真的實現(xiàn)，卻會將她徹底置于地獄之中。

    “文燈飛走了！”從放燈臺下來，姜斐依舊興奮地抓著他的披風，臉色被燈火映的泛著暖意。

    楚墨定定看著她，良久不覺伸手，似是想要觸碰下她的臉頰。

    “駙馬?！鄙韨?cè)，暗衛(wèi)的聲音傳來，在這樣繁華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

    楚墨猛地回神，收回手看向身側(cè)：“何事？”

    暗衛(wèi)遲疑了下，走到他近前低聲說道：“有關(guān)寒花毒一事，傳言十年前曾有人中了寒花毒仍活了下來，屬下已將那人找到了。”

    楚墨指尖一顫。

    這么說，寒花毒有解？

    “那人在何處？”

    “屬下已將其抓到城東一處老宅?！?/br>
    楚墨呼吸急促了下，下瞬他想到什么，轉(zhuǎn)頭看向姜斐。

    姜斐也在看著他，唇角的笑淡了些：“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楚墨的手徐徐攥緊：“嗯?！?/br>
    “你隨他去吧，”姜斐笑著應(yīng)，“文燈節(jié)還有好久才結(jié)束呢，我在這里等著你?！?/br>
    楚墨怔了下。

    恍惚之中，仿佛回到幼時，那個他本該稱作娘親的女人摸著他的頭道：墨兒隨他去吧，娘這里還有事，墨兒在宮里等著娘。

    “主人?！卑敌l(wèi)低聲道。

    楚墨回神，對著姜斐點點頭：“好?！?/br>
    轉(zhuǎn)身隨暗衛(wèi)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墨好感度：15.

    姜斐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了眼一旁，而后走到角落的石階上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神色怔忡。

    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姜斐頭也沒回，依舊坐在那里：“陸執(zhí)?！?/br>
    陸執(zhí)腳步一頓，很快如常，安靜走到姜斐身后：“公主?！?/br>
    “你也回府吧，”姜斐垂眸低聲道，“別跟著我了?！?/br>
    陸執(zhí)怔了怔：“公主要在此處等著？”

    她對楚墨，當真如此癡情？

    可楚墨，也許根本不會回來找他了。

    因為楚墨根本不相信，她會一直在此處等著。

    “怎么？”姜斐看向他。

    陸執(zhí)喉嚨微緊：“公主不若回府……”

    “你回吧！”姜斐打斷了他，“我要在這里等楚墨！”

    陸執(zhí)聲音停了下來，良久道：“屬下的職責……”

    “我讓你回去！”姜斐瞪著他，“你不要跟著我了，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說著，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哭腔。

    陸執(zhí)安靜地看著她，手微微攥了攥。

    她喜歡楚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

    楚墨將所有事都看得比她重要，她自然是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