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情書 第9節(jié)
也會想起那天她也是這樣坐在岸邊,遞給他一罐荔枝氣泡水。 還有晚香玉的夜風(fēng)拂面,小姑娘低著頭,鼓足勇氣,又抬頭,眼睛閃亮亮,說,陳一瀾,你已經(jīng)很棒了。 很奇妙,一顆已經(jīng)干涸的心臟重新活了過來,在胸腔里撲通撲通地跳。 陳一瀾淡笑,把泳帽扔到岸上,重新戴好了泳鏡,在水中利落地轉(zhuǎn)了個身,池水粼粼,一些小落寞都被收回心底,他閉著眼睛穿梭在水中,想到每一年都給她帶回的比賽的紀(jì)念物,都被她當(dāng)寶貝似的裝進(jìn)玻璃盒。 十多年的記憶,哪怕一年只見幾回,也在清晰起來。 池水是涼的,身子是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跳。 溫初檸做完最后一篇聽力,脖子有點酸痛。 她活動了下脖頸,捏了捏后頸。 抬眼看,泳池里只剩下了陳一瀾。 要怎么形容呢。 溫初檸摘下耳機(jī),游泳館里很安靜,只有拍擊水花的聲音。 泳池好大,水面寂寂,只有他游過的地方,破開了白色的浪。 他游的不快,像是只在水里放松著,腿晃著,長臂伸展,那樣輕松地向前游著。 像……一條靈活又年輕的帥人魚。 這條帥人魚安安靜靜從頭游到尾,然后手掌觸壁,在水里漂亮地轉(zhuǎn)身掉頭。 人魚游累了,就攀著泡沫分割線游過來,摘下泳鏡,抹了一把臉,額頭光潔,臉頰至下頷至脖頸的線條那樣流暢好看,水蕩漾著,少年的手臂已經(jīng)很結(jié)實。 他對著她坐,閑閑地坐在泡沫線上,對著她吹了聲口哨,“溫初檸,好了沒???好了我們回家?” “馬上了?!?/br> 溫初檸坐在岸邊看著他。 窗外的月光皎潔,寂寞又熱烈地映照著人間萬物,年少的心動,又在這片月光下,開成了嬌艷的玫瑰。 溫初檸想,陳一瀾一定會站在頂端。 而她么。 溫初檸低下頭把書裝進(jìn)了書包。 平凡的她,想做黑夜里的小月光,滿腔的喜歡,就碎成了無數(shù)星星,平淡地陪著寂靜黑夜。 二人從游泳館出來的時候下了雨,臨江市的天氣總這樣,一陣陣的,疾風(fēng)驟雨,下不了一會就停。 二人躲了一會雨,等雨漸小后才撐傘走。 陳一瀾舉著傘,往她這邊傾斜。 溫初檸懷里抱著包,默默跟在他身邊。 “抓住?!?/br> 前面有個小水坑,陳一瀾腿長,一步跨過去,他的傘仍然罩著她,自己站在了絲絲小雨里。 他一手為她舉著傘,一手遞給她。 那只手很寬大,掌心柔軟,長指分明。 溫初檸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有力量,溫潤潮濕,下一瞬間就將她往前一帶。 青檸的味道被雨水打濕,長在心里的玫瑰顫了顫。 悄悄看一眼,陳一瀾看著她腳下,提醒她前面水深,提醒她跳過來。 口吻閑閑淡淡。 溫初檸想到小時候,那會下了一場大雨,她和陳一瀾從外面跑回家。 那天和現(xiàn)在一樣,晚上突然下起雨,但那時候只聽到了雨滴噼里啪啦打下來,聽不到劇烈撞擊的心跳。 “陳一瀾?!?/br> 溫初檸叫他。 陳一瀾停下腳步偏頭看她。 “走慢一點?!?/br> “好?!?/br> 他答應(yīng)。 好奇妙,只是一個“好”,心就安靜下來,好像可以走出一條豪情萬丈的路。 等走回家屬院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 陳一瀾抖了抖傘上的水才遞給她。 二人又一前一后上樓,三樓燈壞了,陳一瀾提前開了手機(jī)的手電幫她照著。 到了四樓,剛想道別,東戶的門突然拉開。 電視里正在播放一檔狗血劇,臺詞沒聽到,只聽到女人在大哭。 “汪阿姨好?!?/br> 陳一瀾的mama,汪茹,急診外科醫(yī)生,四十多歲,頭發(fā)盤在腦后,已經(jīng)隱約有些白發(fā),因為忙工作,也沒什么時間保養(yǎng)。 對比起來,曾經(jīng)同樣是急診外科的周夢,那可真是差別太大了。 “小檸也才回來,早點休息啊。” 汪茹跟她打了個招呼,開了門,讓陳一瀾進(jìn)門。 陳一瀾進(jìn)門前跟她說,“晚安?!?/br> “晚安。汪阿姨也晚安。” 汪茹對她笑笑,陳一瀾進(jìn)了門就關(guān)上。 四樓的聲控?zé)簦职迪氯ァ?/br> 溫初檸上樓,舅舅已經(jīng)把聲控?zé)粜藓昧?,跺跺腳就亮起來。 她從書包里摸鑰匙。 老房子,實在不太隔音,她聽見了汪茹在說話。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你少帶著人家溫初檸到處瘋,人家在臨江一中,那可是重點高中,別耽誤人家學(xué)習(xí)。” “對了,媽上午給老同學(xué)打了電話,可能會讓你進(jìn)臨江一中普通班,先聽課看看?!?/br> “你走職業(yè)這事,mama不同意,正好你最近幾次比賽,名次都一般,mama覺得你還是好好上大學(xué),還剩下一年半的時間,你聰明,好好學(xué),說不定能考個本省的學(xué)?!秾?,你那么多比賽,是不是能高考加分來著……?” “媽,我喜歡游泳,我要走職業(yè)?!?/br> “陳一瀾——” 汪茹大叫,“你跟你爸一樣,非要跟我對著干是嗎?” “既然不同意,一開始為什么讓我學(xué)呢?” “陳一瀾!” “我睡了?!?/br> 砰。門關(guān)上。 溫初檸拎著鑰匙,還沒插·進(jìn)鎖眼里,她拎著鑰匙,鑰匙上掛著熊貓頭的碎鉆掛墜,她拎起來,熊貓上的碎鉆閃閃發(fā)光。 她捏著熊貓頭,心口墜了墜。 那一尾帥人魚,好像為水而生,他在無數(shù)個黑夜里游著,不管多難多累,他都在咬牙堅持著。 游啊游,從六歲到了十七歲。 溫初檸回了家,無視周雋陽,心事重重地洗漱后躺在床上。 臥室的床頭,玻璃柜里是滿滿的他送的紀(jì)念物——也是他曾經(jīng)大大小小的榮耀。 溫初檸拎起一只小企鵝,小企鵝的胸前刺繡著某次運動會比賽的字。 她舉著小企鵝。 螢火蟲對天上的星星說,你的光早晚有一天會消失的。 星星不說話,掛在天上一閃一閃。 溫初檸放下企鵝,拿起了手機(jī),翻找到陳一瀾的微信。 她給他的備注,是emoji新出的表情,一條男人魚。 她編輯一行字發(fā)過去—— 陳一瀾,你超棒的。 星星永遠(yuǎn)發(fā)光,陳一瀾也是。 溫初檸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手機(jī)振動了一下。 她拿起來看。 陳一瀾給她回:大人的事兒不關(guān)仙女管。 得嘞,少女夢又變成了仙女的煙花,噼里啪啦炸開。 溫初檸心情頗好地給他回:仙女不管,仙女給你加油。 而后瀟灑一扔手機(jī),翻了個身,又轉(zhuǎn)回來,撈過那只企鵝抱在懷里。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夜晚,美夢是淋濕的青檸味,是他攥著她手腕時的溫?zé)帷?/br> 陳一瀾躺在床上,盯著屏幕好半天,低低笑了出來。 仙女不管,仙女給你加油。 笑著笑著,就有點收不住了。 游,怎么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