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霆額頭青筋跳的都快從皮膚里蹦出來了，陰惻惻道：“姜世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啊?！苯徽Z閑閑道：“聽說路大人以武將起家，一言九鼎，說什么‘提頭來見’，沒想到只會拿話糊弄人！”

    獨孤默適時打斷了她的話：“世子別亂說話！路大人一片好心要幫忙尋孩子，找不到也正常，你這話豈非逼他手下自殺？”他轉(zhuǎn)向路霆：“路大人別理她，世子一向愛開玩笑，大家不說閑談玩笑而已，哪里用得著認(rèn)真？”

    他們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好賴話全都讓他們說完了，路霆殺了手下如了姜世子的意自己心疼，若是不殺倒是合了自己心意，可真認(rèn)了獨孤默的話，當(dāng)三日之諾是玩笑話，豈非顯得他在信口開河忽悠穆靖？

    織造府這條財路可能真就保不住了！

    穆靖用絕望的眼神掃了一眼獨孤默，看樣子他不敢朝著路霆發(fā)脾氣，可到底忍不住諷刺獨孤默：“侍郎大人沒有成婚生子，便視別人家的孩子如草芥，竟能說出這種毫無人性的話！”

    獨孤默似乎也生氣了：“穆大人怎的不知好歹，明明本官是在替你們解圍，難道你們非要逼的路大人對手下動手不成？”

    路霆：“……”

    路大人暴喝一聲：“來人哪，去把路三跟路五找來！”

    很快路三跟路五進(jìn)來，正是那日聽令而去尋孩子的兩人，路霆之前剛剛訓(xùn)完他二人。

    兩人三日三夜沒閉眼，到處找尋穆家的孩子，連嘉興那處隱秘小院的對門鄰居都問過了，對門老婆子一臉茫然：“這院子不是空置了好幾年嗎？幾時搬了人進(jìn)來？”又驚駭不已：“……別是鬧鬼了吧？”說著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院門，還在院子里中氣十足的叮囑家人：“你們最近出門都早點回來，對門院子好像鬧鬼了，明明好幾年沒人住，竟然有人來尋人，不可不防！”

    趕回來剛被路霆訓(xùn)完沒多久，才回屋歇息片刻，還未進(jìn)入沉眠，便被人拖去前廳回話，迎接他們的是路大人惱怒的咆哮：“不都說了三日之內(nèi)尋不回孩子，讓你們提頭來見嗎？”

    路三：“……”

    路五：“……”

    大人真的要為了尋找別人家的孩子讓我們兄弟倆去死？!

    兩人從來不懷疑路霆的狠心，若是晚了半刻鐘說不定還會連累家人，當(dāng)即一言不發(fā)拔出匕首往心口捅去，沒想到只覺得手腕一麻，兩人手中匕首被踢飛，姜世子一臉關(guān)切道：“路大人這是做什么？沒找到就沒找到嘛，竟然狠心逼自己手下去死？”

    路霆雙目噴火，好想給這油嘴滑舌的小子一巴掌：……不是你逼著我對屬下痛下殺手的嗎？！

    “大人積威也太重了，你瞧瞧把人嚇的！”姜世子一副虛懷若谷的模樣，好像忘了片刻之前她還在擠兌路大人嚴(yán)懲手下，親自上撿了兩人的匕首送還，還狀似好心的勸說路霆：“人命關(guān)天，大人小懲大誡就好了，何必如此動怒！”

    最后，在姜世子的“好心勸說”下，路三跟路五各挨了三十大板，瘸著腿進(jìn)來謝恩的時候，路霆冷冷道：“既然是世子爺替你們求情，還不快去謝謝他？！”

    “不客氣不客氣！”姜世子笑意盈盈道：“本世子向來慈悲為懷，最見不得打打殺殺的事情了，凡事能不見血還是不要見血的好，兩位壯士趕緊歇著去吧?！?/br>
    路霆原本計劃好了一舉收復(fù)穆靖，從此把織造府捏在手心里，任由自己斂財，哪知道不但沒收復(fù)穆靖，還不得不下令重責(zé)了自己的手下，偷雞不成蝕把米，不知道有多窩火。

    穆靖丟了兒子似乎有些失心瘋，壓根不管他如何懲戒手下，只是絕望道：“既然大人也沒能幫我找回兒子，下官……下官這就自己去尋?！?/br>
    他前腳踏出正廳，后腳姜世子便道：“穆大人近來神情恍惚，既然我們一起從蘇州來的，還是照看著些的好，就不打攪路大人了，路大人請留步！”

    誰要送你了？！

    巧舌如簧的臭小子!

    路霆憋著一肚子氣，眼睜睜看著姜世子跟獨孤默去追穆靖，揮手將桌上茶壺砸了個粉碎。

    作者有話說：

    一大早就被社區(qū)通知去做核酸檢測，蘭州張掖內(nèi)蒙都有了，我們等于被四面包圍了，而且統(tǒng)計本地有兩千多人國慶去了蘭州……瑟瑟發(fā)抖。各個學(xué)校到社區(qū)全員核酸檢測，排隊弄完給小魔怪打印了行程卡回來就坐下開寫，別打我歇一會就去寫下一章，真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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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章

    財帛動人心, 路大總管生氣歸生氣，但對織造府還是舍不得放手，再憋屈也得派人出去繼續(xù)尋找穆靖的兒子, 又派人盯著他的動向, 以免他被姜世子帶歪。

    當(dāng)晚, 盯著穆靖的手下來報：“大人，穆靖傷心離開路園, 渾渾噩噩行走在街市間，他可能真有些失心瘋了，好幾次只盯著十來歲的孩子瞧，還在街市間攔住別家小兒不放, 抱著喊兒子?！?/br>
    “后來呢？”路霆追問。

    “后來, 姜世子跟獨孤大人追了上去, 苦勸許久，才將他勸回去, 還從外面請了大夫回去, 在他們客居的院落里熬藥, 外面聞著一股子藥味。屬下特意去問了大夫。那大夫說，穆大人許久不曾安睡, 出現(xiàn)了幻覺，見到十來歲的孩子就抱著不撒手，覺得是自家兒子。大夫說他這是受刺激太過得了癔癥, 開了養(yǎng)神安眠的藥先要養(yǎng)著?！?/br>
    路霆原本想著與穆靖一手交兒子，一手談分帳, 誰知其人如今竟得了癔癥, 當(dāng)下除了催促手下抓緊尋找穆家的兒子, 別無他法。

    穆靖上任幾個月, 時間雖短，但已經(jīng)把內(nèi)外人員徹底清洗一遍，路霆想插手也得經(jīng)他同意。

    “算了，先盯緊點吧。除了穆靖，還有那個姜世子跟獨孤默，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并盯著。”

    *******

    “得了癔癥”的穆靖直等大夫走了之后，舒舒服服擁被靠坐在床上，聞著屋內(nèi)濃烈的藥味笑道：“若非世子爺率先找到孩子們，并且替他們安排了妥帖的去處，恐怕此刻我早已被路霆拿捏住，要么同意他的要求，繼續(xù)盤剝壓縮織戶們，將織造府的大頭收入雙手奉上，要么便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拱手行禮：“多謝世子爺救我一家！”

    “穆兄，你這可謝的太沒誠意了，連床都不肯下?！苯徽Z笑著打趣。

    穆靖與她漸熟，知道她性情灑脫不拘小節(jié)，笑道：“難道不是世子爺讓我在床上養(yǎng)病的嗎？”

    獨孤默笑道：“以防萬一，你這病最好多養(yǎng)些日子?！?/br>
    穆靖：“路大人幾時替我找回兒子，我這病幾時才能好?！彪p胞胎早就前往幽州，路霆縱然在江南掘地三尺，怕是也找不到。

    他又道：“或者，兩位能盡早拿下路霆，我也就不必悶在房里了。”

    獨孤默：“想要拿下路霆，恐怕要費(fèi)一番功夫?！?/br>
    姜不語素來不信邪：“那也不過是多花些時間而已?！?/br>
    真正想要拿到確鑿的證據(jù)，徹底扳倒路霆，其實并不容易。

    路霆雖然性情暴戾，但他懂得一樣，有錢大家賺，也許是當(dāng)年戰(zhàn)場上留下的慣例，聽說每攻進(jìn)一座城池，便放縱手底下人搶掠百姓私財，當(dāng)作打仗之時額外的犒賞。而這一點也被他靈活運(yùn)用在江南任職期間，有錢大家賺，拉著江南道大大小小的官員一起發(fā)財，將大家的利益捆綁在一起，都等著從他手心里分錢，自然也別指望著這些人能夠站出來舉證他貪瀆。

    姜不語做生意之時，雖然也頗感行商艱難，各處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但卻不曾詳細(xì)統(tǒng)計過，待得她奉旨與獨孤默清查江南之事，兩人商量許久，最后議定從稅收入手。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面對車行眾人打探得來的消息，經(jīng)過侍郎大人的嚴(yán)密統(tǒng)計，加之穆靖佐證，以曾經(jīng)的織造府為例，除國朝征收除外，洪內(nèi)官私定的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全部進(jìn)了地方官員的荷包，而其中以路霆分到的最多。

    其余行業(yè)更不必說，鹽茶瓷器江南百業(yè)，皆是路霆及其手下官員的聚寶盆，各個食的滿腦肥腸，舍不得撒手。

    獨孤默對朝中情形也略有耳聞：“每次刑部前往戶部申請款項，總要拖一陣子，田尚書說，戶部尚書不止一次在陛下面前哭訴國庫空虛，聽說江南稅收連年銳減，各處開銷卻不能減免，戶部尚書為此可是掉了不少頭發(fā)，在公之中連官帽都不敢摘?！?/br>
    他在朝中雖清冷寡言，但手底下有一名書吏年輕活潑，凡事都愛嘮叨兩句，時常在他耳邊講些六部各級官員的笑話解悶，而戶部尚書夫人四處尋找生發(fā)液也算是半公開的秘密。

    姜不語從不曾接觸過朝中之事，向來只在幽州一畝三分地里蹦跶，忽然聽說此事，視線在侍郎大人的腦門上掃了好幾眼。

    獨孤默下意識摸摸腦門，忽然意會到她的意思：“你是在擔(dān)心我的……頭發(fā)？”

    姜不語毫不諱言自己偏愛美人：“聽姚侃說你素日連休沐都泡在刑部，有時候半月不回家，沒日沒夜的忙，聽說熬夜容易頭禿，想來侍郎大人不用等到戶部尚書的年紀(jì)，就能超過他的禿頂程度。”

    獨孤默：“……”

    姚侃這個大嘴巴！

    姜不語厚顏無恥的說：“本世子喜歡美少年，卻不喜歡禿頂美少年！”

    獨孤默面紅耳赤，惱道：“世子喜歡我，難道只是癡迷我的容貌？”

    “不然呢？”世子悠然道：“你自己想想，咱們初識之時你有什么？除了長的好看之外，無權(quán)無勢還無財，難道說我圖你的才華？讓我聽個曲子賞個美人或有可能，可是讓我欣賞你狀元郎的才華，這不是為難我嗎？”

    學(xué)霸跟學(xué)渣的世界有壁，再說姜不語自小不大愛讀書，倒是于武學(xué)兵事上反而頗有天賦，大約也是姜氏遺傳。

    獨孤默恨不得拿硯臺磕開她的腦袋，好往里灌些墨水，他早年紅袖添香的夢想算是徹底破滅了，也只能開解自己順便反擊世子：“我知道了，你是關(guān)心我，怕我沉迷公事傷了身體，是吧？”

    話音剛落，破窗之聲在耳邊響起，緊跟著天旋地轉(zhuǎn)，世子一把攬著他從凳子上滾了下來，錚錚兩聲，他們身后的櫥柜之上結(jié)結(jié)實實釘進(jìn)去兩枝長箭，箭尾白羽兀自微微顫抖。

    外面守夜的親衛(wèi)們才反應(yīng)過來，只聽得亂紛紛鬧將起來：“抓刺客——”

    姜不語懷里摟著美人，如此緊張的時刻，她竟然還能從容在侍郎大人臉上偷親了一口：“救你的報酬!”

    獨孤默極為自然回親了她一口，竟還是親在唇上：“救我的謝禮！不必客氣?！?/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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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四章

    世子親衛(wèi)在外面撒網(wǎng)抓人, 房里姜不語盤膝坐在地上，懷抱美人不肯挪窩，而侍郎大人也沒有動彈的意思, 還是“嘩啦”撞開窗戶跳進(jìn)來的刺客驚動了二人。

    穆靖早早睡了, 房間里燈都黑著。侍郎大人從吃完晚飯就一直在她房里掌燈商談?wù)碌桨胍? 不想?yún)s等來了刺客。

    房里一時涌進(jìn)來五名刺客，皆是黑巾遮面, 四下尋找正主，恰與地上坐著的兩人目光撞在一處，心里各自罵一聲“狗世子”，提刀直奔了過來。

    姜不語起身之際還記得向侍郎大人提要求：“大人, 你付的報酬可不夠啊, 要不慮多加點？”順腳將旁邊的凳子踹向第一個沖過來的刺客, 那人差點被砸中膝蓋骨，但躲避的功夫世子已經(jīng)把懷中的美男子護(hù)在了身后。

    “全憑世子作主?！贝炭驮谇? 侍郎大人面對坐地起價的世子爺只能滿口答應(yīng)。

    余下四名刺客互相打個手勢, 欲分四面包圍過來, 豈料得世子卻帶著人后退幾步，占據(jù)了墻角位置, 將侍郎大人堵在身后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她自己提著一只凳子舞將起來，讓幾名刺客難以近身。

    刺客來時早已聽過上面?zhèn)髟挘骸澳墙雷勇犞曧? 不過就是個無賴年輕人，他以前的功績還不定是怎么來的, 幽州軍中不少悍將, 大家各自替世子掙點軍功, 在朝中面上好看而已?！?/br>
    誰知真打起來才發(fā)現(xiàn), 之前的不過都是臆測，姜世子戰(zhàn)力強(qiáng)悍，以一敵五游刃有余，待得外面親衛(wèi)們迅速收拾了他們的同伙沖進(jìn)來，場中五人已經(jīng)被打趴下了四名，最后一名已有怯意，正舉著刀猶豫要不要繼續(xù)打下去。

    世子的親衛(wèi)真也好笑，見到主子打人不但不肯上前襄助，竟還堵住了刺客的去路抱臂觀戰(zhàn)，互相打賭：“猜猜世子爺幾招將他打趴下？”

    “一兩銀子！我猜三招以內(nèi)！”

    “一兩銀子，我猜五招以內(nèi)！”

    “一招……”

    世子高聲問：“押幾招的最少？一招還是三招？”看樣子她也準(zhǔn)備在此賭局之中大賺一筆。

    親衛(wèi)們高聲嚷嚷：“世子爺不能參加，您要參加不是作弊嗎？”

    提刀對著房內(nèi)唯一站立著的刺客虛空比劃的世子爺很不滿：“你們歧視本世子？”

    親衛(wèi)喊冤：“不行屬下們給您抽成？”

    其余四名刺客被揍的慘不忍睹躺倒在地，雖然爬不起來但意識是清醒的，見到這幫主仆的奇葩行為被刺激的不輕，恨不得暈死過去。

    ——有這么欺負(fù)人的嗎？！

    姜世子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她不但欺負(fù)刺客，她還可以欺負(fù)的更厲害，兩招之內(nèi)將剩下的唯一刺客打翻在地，伸手便向眾護(hù)衛(wèi)討銀子：“來來來把抽頭交上來?！?/br>
    五名刺客躺在地上爬不起來，身上的傷口不住在流血，房內(nèi)主仆卻在熱火朝天的計算賭資，還有親衛(wèi)“不小心”踩到他們，躺在地上的刺客發(fā)出凄慘的叫聲，那親衛(wèi)抬腳看看自己鞋底板，罵道：“挺尸也不找個地方，弄臟了我的鞋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