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為枝枝 第66節(jié)
趙之御隨即輕吐一口氣,三兩步接下玲兒手中的湯藥,一切動作行云流水,似是做過好多遍一般,換到床頭的位置坐下,將手伸向魏枝枝的頸后,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身子。 而后 他竟然自己喝了一口她的湯藥,慢慢將臉靠向她。 正待他鼻尖快要碰上自己的臉,魏枝枝急急提醒道:“殿下?” 這一聲令趙之御僵在原地,雙眼圓睜,嘴里的湯藥稍稍鼓起他的兩腮。 魏枝枝覺著他這般樣子有趣,彎起嘴角問他:“殿下這是要作何?” 一旁的玲兒出聲:“太子殿下您忘了,如今···如今太子妃醒著,能夠自己喝藥,不必···” 還不待玲兒說完,趙之御猛地將湯藥吞進肚子,偏開頭來:“孤···孤總覺著這藥太苦,如今太子妃醒來,喝不得苦藥,孤便替太子妃嘗一口,果不其然,你去拿些蜜餞來?!?/br> 倒也不必如此。他又不是不知她兒時也沒少喝過苦藥。 魏枝枝低頭淺笑。之后趙之御親自給她喂完湯藥,寢殿內(nèi)便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趙之御將她身子輕輕放下,小心翼翼地抽離自己的雙手,指上的薄繭不經(jīng)意滑過她頸上的肌膚。 兩人都立時一縮。一個急急縮手,一個急急縮了脖子。 趙之御快速轉(zhuǎn)過身來,一頓,而后開始漫無目的地在這頭踱幾個步子,那頭翻翻架子。 魏枝枝便睜著眼睛,眼神跟隨他從這頭到那頭。直到趙之御回身看她,發(fā)覺自己可能有些吵到她休息,便走到她跟前,說道: “太醫(yī)說如今你還需要靜養(yǎng),為了你好好休息,孤這段時間都會在偏殿住著。” 留下這么一句,趙之御便拂了拂袖子,離開了寢殿。 魏枝枝而后在心中反復(fù)琢磨著這句話: 他不在偏殿住著,又想在哪里?。?/br> * 皇上知曉魏枝枝已經(jīng)醒來,并且可以正常作息之后,便與皇后商量著擇了日子,準(zhǔn)備在宮中擺個家宴,借此好好褒獎自己的皇媳,順便討些彩頭。 因著家宴只有皇帝、皇后、太子以及自己四人,一頓吃下來,不用那么多繁禮,也省去了各種敬酒環(huán)節(jié)與客套官話,魏枝枝覺著頗為省心,再加上,帝后兩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rou眼可見的溫和,她也在家宴后半段放開了一些。 “眼下,逆賊已除,亂黨已盡。朕也可以慢慢將這天下好好交到太子手里了?!?nbsp;趙恒拍了拍一旁趙之御的肩膀,交代完,又側(cè)了側(cè)身子看向坐在趙之御一邊的魏枝枝, “太子妃此次功不可沒,朕定當(dāng)重重有賞,你與朕說說,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朕能幫上忙的?” 魏枝枝聞言,連忙回道:“臣妾謝過父皇。臣妾所愿乃家人平平安安,天下太平無戰(zhàn),其他的臣妾倒沒做什么想法。臣妾自認(rèn)皇室之人,先前所為不過都是自己應(yīng)為,自也不敢居功領(lǐng)賞?!?/br> 趙恒眼眸含笑,指了指趙之御:“你這個太子妃啊?!?/br> 這時林舒接了上去:“皇上您也知道,太子妃自幼便是飽讀詩書之人,更不為身外之物所惑。臣妾倒是覺得,如今太子與太子妃要是能再添個皇太孫,倒是一件美滿之事?!?/br> 趙恒立時笑出聲:“確實,添子添福,若是添個皇女孫也不錯。不過這事,朕可幫不了。” 魏枝枝聞言紅著臉垂首,皇后是過不去皇太孫這茬了嗎? 她余光瞥著趙之御的反應(yīng)。 趙之御果然出聲替她回應(yīng):“令父皇、母后cao心了,日后皇兒與太子妃定當(dāng)好好努力,再添喜事?!?/br> 怎么努力?除非···除非真如先前皇后所說的那般,太子側(cè)妃、太子良娣之類的努努力。 不然就憑趙之御與她兩人,八字還無一撇,現(xiàn)下太子之言可不是成了欺君之言。 魏枝枝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皇后曾對她耳提面命的借力之事,而后,狩獵會當(dāng)日一眾女眷的壓迫此刻也跟著躥上心頭。 她看了一眼趙之御,內(nèi)心不自禁泛上一陣酸澀。 此后家宴上帝后兩人說了什么,趙之御又應(yīng)了什么,魏枝枝已是聽得零零碎碎。 宴后,魏枝枝便被話家常為由叫到了翠華宮。 皇后與魏枝枝聊了一些日常之后,便說到魏枝枝的身子,說她經(jīng)此一番折騰,身子難免受寒,而女子最怕身子受寒,今后令她要多加注意看顧自己的身體云云。 她越聽越聽出意思來,皇后拉她說的便還是關(guān)心皇太孫一事,然后還是那老一套的說辭。 從翠華宮回重華殿的一路上,魏枝枝都回不過神來,腦海里便只有皇太孫、太子側(cè)妃這些字眼。 到了沐浴完畢,她洗下一身的疲累,也沖不開心中的郁結(jié)。 待玲兒拿了肚兜給她換上,在她背后系著帶子時,她想起了先前在這一方浴堂,趙之御對她傾身而下的樣子以及如何都忘不了的觸感。 她越想心跳越快。腦海中皇后的話語與浴堂的纏綿交織混雜在一起。 “玲兒,你替我穿戴好外衣?!?/br> 沈昭包圍重華殿時,她日日思念趙之御。他奮不顧身去搭救自己的父親,她更多地是擔(dān)憂他的安危。他為她朝著自己胸膛捅去一刀,她只覺那刀是沖著她心口捅的。 她想到他將要與其他女子做那纏綿之事···她甚至想都不愿去想。 魏枝枝方披上外衫,不多整理便直直奔向偏殿。待她進到殿內(nèi),看到案后執(zhí)筆的趙之御一臉驚愕地回望她時,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而后便是見著他快步從案后繞出,朝她逼近,嘴里似乎出口相問:“你如何來了?” 魏枝枝隨著他靠近,漸漸拉回理智,她突然后退兩步,有些后悔自己一時沖動。 趙之御已行至她的身前,雙手撫上她的雙肩,沒能令她再后退。他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只一身中衣,外頭披了件還未系扣的薄衫,發(fā)尾還滴著細(xì)碎水珠。 “怎么穿得這么單薄跑來了,你身子現(xiàn)下還未恢復(fù)完全,再著涼了怎么辦?” 他皺著眉頭,走到一旁架上取了自己的披風(fēng),將她一整個包裹住。 隨著披風(fēng)上屬于他的氣息襲來,魏枝枝喘著氣,支支吾吾出口:“關(guān)于···關(guān)于今晚家宴···皇后提的···提的···皇···太孫···一事···” 她講得滿面通紅,低垂著眼眸不敢看趙之御。 趙之御身子一頓,許久之后回她:“孤知曉你壓力甚大,也知你擔(dān)心后面會出事。不過不必?fù)?dān)心,孤宴上說的是權(quán)宜之話?!?/br> 嗯?魏枝枝猛地抬頭回望。 趙之御又鄭重對她說道:“父皇與母后那邊,孤自會慢慢給他們交代,不會傷害到你絲毫。” 權(quán)宜之話?交代? 魏枝枝聽完這一番說辭,眼眸立時暗了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沒臉皮,便急急丟下一句:“夜深了,殿下記得早些休息?!?/br> 她將頭低得更深,匆匆轉(zhuǎn)身跑出了偏殿。 留下一臉懵的趙之御。 * 翌日,坯婉婉依照往常的習(xí)慣來翠華宮看望林舒。在里頭待了許久,出來便匆匆趕往重華殿。 “太子殿下,婉兒小姐求見?!?/br> 趙之御此刻下了朝回重華殿,手頭正處理著朝事,他此刻擱下文書回道:“讓她進來?!?/br> 坯婉婉一進殿,便急急喚著太子,出口每一句都是:“殿下可救救小女罷。” 趙之御一臉疑惑,相問:“什么意思?” 坯婉婉便將之前在翠華宮,林舒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提魏枝枝的事說與趙之御。 “小女猜測,姑母又打起令小女進宮的主意了?!?/br> 趙之御擰緊了眉心:“母后真是” 坯婉婉又急急接上:“最主要的是,小女一出翠華宮,便先去找了太子妃。殿下,小女哪怕得罪于你,也要替太子妃說您一聲不厚道?!?/br> 趙之御聽到這里,猛地抬眼看向坯婉婉。 坯婉婉見狀繼續(xù)道:“帝后與殿下說皇太孫的事,殿下回了她會與太子妃好好努力。嘴上這般說,可殿下實際卻做了什么,令太子妃獨守空殿,便是她親自找上門來還被殿下打發(fā)回去?!?/br> 趙之御手一揮:“你不懂,太子妃心里本就不愿意,孤怕她壓力過大,便忍著不在她面前出現(xiàn)惹她心煩。而孤也正想辦法替她解決此等麻煩。” 坯婉婉笑了一聲,回道:“怎么解決?難道殿下一輩子在她面前不出現(xiàn)?殿下可知姑母今日找小女說這些話,便就也對太子妃同樣說了些話。殿下可知,太子妃壓力大在哪里?” 趙之御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坯婉婉走近了些,對著趙之御認(rèn)真說道:“小女與太子妃說了一陣話,才知曉她此刻正受著給殿下選側(cè)妃、選良娣的壓力。她一直壓著不說便是心里沒有把握,她心里有殿下,更怕殿下應(yīng)下這事?!?/br> 趙之御聽著坯婉婉的這番話,腦海中閃過昨晚,魏枝枝匆匆跑來偏殿紅著臉的模樣,想說又不敢說皇太孫的事,而后又在他一番“安撫”之下,匆匆離開的樣子。他心頭一震。 他不曾想過她會認(rèn)真考慮這一事,更是不曾想她會主動朝他邁出這一步。 他竟然親手將她的這一步給擋了回去。 “孤知道了。” * 魏枝枝換好了寢衣,便脫了鞋襪,準(zhǔn)備將自己鉆到錦被里。 如往常一樣,獨自就寢,獨自醒來。 這時,一內(nèi)侍急急走到屏風(fēng)后頭,向著魏枝枝報了一聲:“太子妃,太子殿下今晚來寢殿?,F(xiàn)下已朝著這頭過來了?!?/br> 魏枝枝聞言一怔,蓋到一半的被子,又被她一下子掀開。 她匆匆披了一件外衣,穿了半天鞋襪穿不進去,便不顧玲兒的叫喚,繞過屏風(fēng),朝寢殿外奔去。 可將將行至中堂,她收住了自己腳步。他來便來,她這般急著去見他,可不還是如昨日那般沒臉沒皮。 于是魏枝枝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回去,突然聽見后頭響起一聲叫喚:“枝枝?!?/br> 他喚得輕柔,更是不如平日里叫她太子妃。 她怔楞著又轉(zhuǎn)回身,只見他揮退了一旁的宮人,一臉急色地加快腳步朝她過來。 “你怎么光著腳?” 趙之御行至魏枝枝的身前,看了一眼她裙擺之下露出幾個圓潤的腳指頭。 隨后他似是看不下去,突然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肢,將她一整個抱起,令她的雙腳踩在他的皂靴之上。 魏枝枝一個重心不穩(wěn),便直直栽到他的懷里,雙手只好扶住他的雙肩,好站穩(wěn)身子。 此時殿內(nèi)其他的宮人見狀,都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 魏枝枝的耳邊清晰地傳來趙之御的喘氣聲,一聲聲的帶著熱氣吹向她的耳廓,叫她立時紅透了耳根。 她穩(wěn)住心神,不敢抬眸看趙之御:“殿下,您這個時辰為何來寢殿?” 趙之御此時卻笑了一聲,不疾不徐回道:“孤先前便說過,太子妃還需靜養(yǎng)身子,所以孤先暫住到偏殿,如今太子妃身子已好了大半,孤不是得搬回來?” 魏枝枝聞言,身子一頓,接著臉兒也跟著紅了。趙之御是低下頭來與她講話的,因此臉也與她貼得極近,于是她稍稍偏開頭來不敢回應(yīng)。 不過雙手仍是放在趙之御的肩上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