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下定了決心，反正已經(jīng)求人，他破罐子破摔，春紅上學(xué)求老三，春雨上學(xué)他去求老二。

    他直接決定，跟春雨說：“你得聽爸的，跟你姐一起去念書，你們都是爸的閨女，爸要供一起供，我把你姐從工地拉回家的時候跟她說，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跟七丫她們踏的臺階離得遠，姐妹有心也親香不了，現(xiàn)在爸又擔(dān)心你，以后別跟你姐的臺階差太遠了，爸希望你們要好都好，你們都過的好，爸這輩子就值了，我去求你二叔！”

    春雨的性格跟春紅不一樣，可能是老二的原因，她的性格硬一些，很少哭，這會卻忍不住了，蹲在她爸跟前哭成一個淚人。

    春雨回到家的時候，兩只眼睛哭腫，二姐夫擔(dān)心的問：“咋了？”胖墩說他壞話了？還是說春雨覺得自己委屈了？

    春雨看著他，看他著急的模樣，突然有點同情他，說道：“爸說，讓我也去念書，跟姐一起去念書，你愿意帶胖墩就帶，不愿意帶就送到郭莊，他們幫忙帶?！?/br>
    “不是！”二姐夫慌了：“咱倆好好的過日子，你咋能出去念書呢？家還要不要了？孩子還要不要了？讓人家咋說咱胖墩??！再說，咱哪來的錢上學(xué)？”

    “爸跟二叔借，不讓咱們還，以后他還！孩子要是怕人笑話，就放在郭莊，郭莊沒人笑話?！?/br>
    “不是！”二姐夫真的要瘋了：“你還真去?。　?/br>
    不去當然不行，春雨知道好歹，爸都這樣說了，她不能不去，不能辜負爸的心意，再說，春雨也不甘心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她想過好日子，想讓爸媽和孩子一起過好日子。

    二姐夫不敢動手攔，攔也攔不住，直接去跟春雨一起去大爺家，跟大爺大娘哭：“爸媽，我求你們了，讓春雨在家吧，家里沒有春雨，孩子不能沒有媽。”

    他心疼自個孩子，大爺也心疼自個孩子，所以才讓春雨去。

    可是二姐夫哭成這樣，大爺有一瞬間的動搖，主要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會不會有一天影響春雨的日子。他因為窮，以為沒讓春紅過上好日子，導(dǎo)致春紅離婚了，現(xiàn)在想讓春雨過上好日子，萬一春雨日子過好了，家沒了，這么做是對的嗎？

    “當然是對的！”郭青云被大娘喊過來，給她們斷官司。

    大娘沒敢驚動大丫她們，她們要好好復(fù)習(xí)，明天就要比賽了，至于郭青云，人人都知道她聰明，竟然默認她不看書都能考好，沒人催她看書，倒是每天不少人催她早睡，讓她養(yǎng)好身體。

    郭青云勸大爺，更主要的是勸二姐夫：“黑發(fā)不知勤學(xué)早，白首方悔讀書遲，二姐現(xiàn)在要是不去念書，以后一定會后悔的，二姐夫，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攔著我姐去上學(xué)，你應(yīng)該跟她一起進步！”

    二姐夫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說讓我也去念書？”瘋了嗎？

    自然是沒瘋的，郭青云說他：“進步不一定非得去念書，你在家自己學(xué)習(xí)也能進步?！?/br>
    “那我學(xué)啥？”

    “你要是想學(xué)，來跟大爺一起養(yǎng)蘑菇吧?！?/br>
    “跟我學(xué)？”大爺不可思議的問，“可是我不會??！”

    郭青云說：“養(yǎng)蘑菇簡單，養(yǎng)蘑菇本也小，我這次比賽的獎金拿出來給你們養(yǎng)蘑菇，到時候我一說你們就會，咱多養(yǎng)一點，二姐夫，咱就指望你拉著賣錢，你看成不？”

    要帶他一起做生意，二姐夫總算不哭了，這年頭就算是親戚不是真心對你好，誰愿意帶你做生意，他知道好歹，他愿意好好掙錢，等他有錢了，春雨再有本事應(yīng)該也不會離開家的吧？

    而且二姐夫有些害怕最小的這個小姨子，不敢反駁她的話，怕她覺得自己煩覺得自己蠢，以后不搭理他。

    得罪家里最有本事的人，那他就更完了。

    就這樣，在七姐妹代表鎮(zhèn)上去縣里參加小學(xué)生語文競賽和數(shù)學(xué)競賽之后，郭建設(shè)三兄弟帶著春紅春雨姐妹還有郭青云坐火車去市里。

    第56章 說媒

    下了火車, 一行六人直奔之前選好的中專學(xué)校。

    郭青云為堂姐提供了好幾個選擇，最后經(jīng)過一家人的討論，糾結(jié)在護理和學(xué)前教育兩者之間。

    如果這兩個二選一的話, 郭青云傾向于學(xué)前教育, 對于堂姐來說，當護士的出路沒有學(xué)前教育廣, 而且當護士太辛苦了, 日夜顛倒，內(nèi)分泌失調(diào)，長期經(jīng)期紊亂, 這都是常事。

    “那就學(xué)前教育，我喜歡孩子, 如果以后我當老師的話, 我一定會當一個好老師, 對每一個娃娃都好，我會跟每一個娃娃說, 你們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祖國的花朵，都要好好學(xué)習(xí)，只有學(xué)好了才能出人頭地，才能報效祖國！”

    她們市能讓女孩子念中專的人不多，城里人看不上中專，鄉(xiāng)下人念不起中專, 幼師方向的學(xué)前教育基本只有女生才會報, 每年的招生人數(shù)很少, 所以盡管一學(xué)期已經(jīng)上了大半，學(xué)校仍然接待了郭家人。

    了解到春紅春雨的情況后, 當天就給姐妹倆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沒有減免姐妹兩個的學(xué)費，但是老師說了：“你們這個年紀來上學(xué)，老師知道你們一定不會浪費光陰，努力學(xué)習(xí)，爭取早日跟上進度，在期末的時候拿獎學(xué)金！”

    春紅和春雨重重的點頭，她們一定好好學(xué)，一定比幾個堂妹更加努力，她倆腦子不聰明，要靠勤奮才能學(xué)的好，一定不能辜負二叔三叔的學(xué)費，不能辜負全家人的期望。

    姐妹兩個鋪好床，打算直接上課，今天還有最后兩節(jié)課。

    三兄弟帶著郭青云將她們送到教學(xué)樓，他們要回家了。

    大爺說：“春紅，春雨，好好念書！記住了沒有？”

    郭建川說：“有難處別扛著，給我打電話，我們廠的電話你們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春紅和春雨各自報了一邊。

    郭建設(shè)說：“趕緊上課去，別擔(dān)心家里，家里有我和你三嬸呢，還有你爺奶，別愁錢，有我跟你爸還有你二叔呢，好好念！”

    大爺補充一句：“你倆別擔(dān)心孩子，我跟你媽好好給你們帶，你們好好學(xué)，有機會上學(xué)不容易，你倆學(xué)的好，以后孩子才能過得好?！?/br>
    最后郭青云說道：“大姐，二姐，我?guī)湍銈兛粗胬团侄?，你倆在學(xué)校就光想著讀書，別想著打工掙錢，以后掙錢的機會多，學(xué)習(xí)的機會不多了，掙錢有家里人cao心，你們撐過這學(xué)期，我們等你們拿獎學(xué)金，獎學(xué)金比打工掙的多！”

    倆人哭的淚眼模糊的，除了點頭就是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跟在幾人后邊追了兩步，被大爺招手打發(fā)回去。

    傍晚的太陽把影子拉的很長，大爺和郭建川并排走在前面，郭建設(shè)牽著郭青云走在后面，四個人拖著長長的背影越走越遠，越走越模糊。

    春紅和春雨最后能看見的就是三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還有陽光照耀下小堂妹頭頂毛絨絨似乎發(fā)著光的碎發(fā)，這幅畫面在以后的很多很多年，一直刻在姐妹兩個的腦海里，永遠清晰不褪色。

    當她們帶著酸酸漲漲的心情還有泛紅的眼眶走到教室里，在眾人詫異唏噓的眼神中挺直背脊打起精神上課，離開課堂這么多年，重新?lián)炱鹫n本，作為插班生的姐妹倆均聽的很艱難，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她們的心里充滿了勇氣和希望。

    大爺在火車站抹起了眼淚，不敢讓兩個弟弟看見，大爺一個人躲在廁所哭。

    大爺從沒出過遠門，在今天之前，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郭建川家里，郭建川怕他哭花眼神，從廁所出來記不住路，往相反的方向走，他站在廁所外頭等大爺，明知道大爺在里邊哭，裝作不知情，給大爺留著當兄長的面子。

    郭建設(shè)呢，坐在火車站的椅子上，用搪瓷缸接了半缸熱水，給郭青云泡饃吃，饃水里面放了一個雞蛋，出門在外，這是最省錢的吃法。

    至于郭建設(shè)，他們?nèi)值芤粋€一個大饃，吃完接杯水喝掉，這就是一頓飯。

    郭青云掰了一塊雞蛋，塞在郭建設(shè)嘴里，就著郭建設(shè)手里的瓷缸子吃掉泡饃，喝光了里面的水。

    等大爺出來的時候，郭青云已經(jīng)躺在郭建設(shè)懷里睡著了，大爺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給她蓋上，三兄弟坐在一起，默默的等著下半夜的火車，其實有大客車，但是坐火車便宜，他們愿意等火車，能省就省。

    天微微亮的時候，回到了縣里。

    郭青云被她爸抱了一路，睡的挺沉，回家洗洗臉，背著書包去學(xué)校。

    郭建設(shè)騎著自行車去集上幫張秋果支應(yīng)攤子。

    郭建川衣服沒換，直接去車間上班。

    一個星期以后，郭建川得到消息，幾個侄女在縣里的競賽全部獲獎，有的是單科，有的是雙科，考的最好的是七丫，語文和數(shù)學(xué)都是全縣第一。

    這個消息還沒來得及被鎮(zhèn)上領(lǐng)導(dǎo)帶到郭莊小學(xué)，已經(jīng)在鋼鐵廠炸開了鍋。

    “郭建川，沒想到你老家的孩子這么厲害！”

    “怪不得你一直補貼老家呢，要我我也補貼！”

    拜郭建設(shè)丈母娘經(jīng)常鬧脾氣所賜，全廠都知道郭建設(shè)老家窮，兩口子掙錢全補貼老家。

    郭建設(shè)這么多年第一次沒因為老家被人奚落。

    丈母娘看不起他，他能不知道嗎？最難聽的話不外乎就是買豬看圈，不應(yīng)該把李娥嫁給他，這幾年曼曼長大懂事了，丈母娘嘀咕的少一些，前些年，家里沒少因為老家的事鬧不愉快，讓李娥和曼曼夾在中間為難。

    可是能怎么辦呢？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不管幾個孩子是不是出息，郭建設(shè)怎么可能光顧自己的小日子，眼睜睜的看著老家人受苦受難，那就不是人！

    他這一輩子，永遠都忘不了爹媽的辛苦，忘不了誰供他上學(xué)，誰一袋一袋的饃給他往學(xué)校背，忘不了一家人省吃儉用，寧愿勒緊褲腰帶吃雜面窩頭吃喂豬的賣麩子，也要攢著白面給他蒸饃送到學(xué)校，怕他吃不好傷腦子，怕他吃不好被同學(xué)笑話。

    比起家里為他做的，他為家里做的這點又算什么呢？

    他娶了媳婦有了自己的小家，要對媳婦好，要對閨女好，可他不能丟了養(yǎng)大他的家里啊！

    他兩邊的家都要挑起來，他要以身作則，教導(dǎo)閨女做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不能忘恩負義只想著自個。

    郭建川在眾人的恭維中，不厭其煩的解釋：“沒有一直補貼老家，家里兄弟講情分，不愿意占便宜，難的時候借錢，不難的時候馬上還給我，他們沒占我便宜，反而是我占老家的便宜，我家吃的米面，吃的雞蛋蔬菜，還有魚，幾乎全是我爹和我兄弟送過來?！?/br>
    “我那幾個侄女聰明，上學(xué)上的晚，沒辦法，全部跳級，最大的三個直接上三年級，接著跳到五年級，這次競賽她們?nèi)齻€都是雙科獲獎，最小的侄女最聰明，直接上四年級，這次雙科第一！”

    這么厲害！

    竟然有人問：“建川兄弟，那你老家給你送的雞蛋啥的還有嗎？我用好東西跟你換，你家水土養(yǎng)人??！誰家也沒像你家這么出息，我跟你說，你之前幫老家就幫對了，不然這幾個孩子浪費天賦多可惜啊！”

    晚上的時候，郭曼曼的姥姥來家，她來干嘛？

    被人托著來說媒。

    人家啥都不圖，就圖郭建川老家的親戚仁義，圖郭建川老家的孩子聰明，想問問郭建川老家親戚里還有沒有未婚的大閨女，只要倆孩子相親看對眼，女方工作她們給安排。

    郭莊沒有，但是二姐家的小閨女好像還沒說人家，郭建川有點拿不準，他說：“明天休息，我回去問問?！?/br>
    郭曼曼的姥姥說：“那邊等著回話，明天你早點回去。”

    說完她還回家拎了一瓶酒，笑道：“之前一直吃親家送的菜和魚，這是你這邊的爸攢的好酒，給你郭莊的爸帶回去，他養(yǎng)了好孫女，咱恭喜他！”

    郭建川第二天帶著酒回到家，爺奶一大早給老天爺上的香還沒燒完，昨天鎮(zhèn)上的領(lǐng)導(dǎo)還有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放了鞭炮，送了獎金還有學(xué)習(xí)用品，知道郭建設(shè)做生意忙，特意等到天擦黑過來。

    這次爺長記性了，第一時間喊奶，跟奶一起去老三家，奶如愿的被鎮(zhèn)上領(lǐng)導(dǎo)握手，激動的當場哭了，這會看見郭建川，她又開始抹眼淚，她高興?。∪滩蛔“?！

    拉著郭建川的手，把昨天的事說一遍，然后才想起問兒子：“老二，咋你一個人回來了？是不是有事？”

    “幾個侄女考的好，傳到我們單位了，有人想說媒，問咱家有沒有合適的，成了給安排工作，娘，那家的人不錯，我覺得成，回來問問，二姐的紅霞說好親了嗎？”

    “還有這好事？”奶興奮的直拍大腿，“沒呢，老三上梁的時候，你姐她們回來幫忙，我問她，她說沒有?！?/br>
    “走走走，你騎著自行車帶我去！”有些人上了年紀之后，特別熱衷于說媒，尤其是給自己家孩子說媒，那興奮勁，片刻都耽誤不得。

    郭建川騎自行車帶著奶，奶帶著小半筐她攢的雞蛋，去了孩子二姑家。

    第57章 嫌少

    二姑結(jié)婚這么多年, 奶來看她次數(shù)只有兩次，生大兒子一次，生小閨女一次。

    她正領(lǐng)著小孫子往豬圈的石槽里倒豬食, 轉(zhuǎn)過身看見往院子里張望的奶, 那一瞬間，眼眶不爭氣的紅了。

    “娘, 你咋來啦？”二姑聲音哽咽, 說完覺得說錯話了，三兩步走過去迎著奶，趕緊描補：“娘, 我巴不得你來我家，好想讓你在這住一段時間?！?/br>
    奶把筐遞給二姑, 笑呵呵跟郭建川說：“你看吧, 我就說二慧住這里吧, 娘不會記錯的。”

    女人這一輩子，有的記性好, 有的記性差，但她們除非老年癡呆，絕大多數(shù)的人就算忘記自己的生日，也絕對不會忘記兒女的生日，就算不記得回自己家的路，也一定會記得出嫁的閨女家在哪里，哪怕她去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誰讓兒女是娘的心頭rou呢。

    說起來郭建川跟奶一樣, 只來過兩次二姑家, 他的記性比奶好的多，可是這一趟, 他根不不記得路，靠奶絮絮叨叨的指路，跟他說哪個路口拐，哪個路口進，絲毫不差的找到了二姑家。

    二姑接過筐，放在桌子上，給奶和郭建川沖白糖水，把八月十五沒舍得吃的一塊月餅?zāi)贸鰜?，給小孫子掰一塊，打發(fā)他出去玩，剩下的掰好擺在月餅的包裝紙上，非勸奶和郭建川吃。

    二姑心里打算好了，雞蛋得讓娘拎回去，孩子他爸打麻將贏的火腿腸也得給娘拎回去，她估摸著娘是來借錢的，不然這不年不節(jié)的多少年不來咋突然來了。

    二姑沒錢，但豬圈里正養(yǎng)著一頭豬，養(yǎng)到年底能多賺一點，但現(xiàn)在沒法辦了，只能賣掉，她養(yǎng)的豬，孩子他爸怨她也不行，娘家從來沒有開過口，不管是爹娘急著用錢還是兄弟急著用錢，她都得幫襯！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