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名揚把手機在指尖一轉(zhuǎn)，收回兜里，“才想起來問呢。我以為沈醉幫我加的微信號是假的呢?！?/br>
    “.........”

    燕名揚說著壓低聲音，“昨天我跟你說譚總要來請裴延吃飯，讓你想辦法別去，你是完全沒看見？”

    “.........”

    “我手機摔壞了?！敝苓_非又重復(fù)了遍，他有些無奈，“真的沒看見?！?/br>
    “我還以為你多勇呢，”燕名揚道，“雄赳赳氣昂昂就過來了，在門口你沒聽出來我在暗示你？”

    “我當時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周達非揉了揉太陽xue，“但是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包廂門口了?！?/br>
    燕名揚嘆了口氣，“算了，你好自為之吧。反正因為你的事兒我已經(jīng)把裴延得罪得透透的，看他今早那表情就知道?！?/br>
    “萬一他下部戲不帶我玩兒了，我可就沒錢去投夏儒森那賠本賺吆喝的電影了?！?/br>
    “.........”

    “夏導(dǎo)的電影都還沒上映呢，你怎么就知道是賠本?！敝苓_非不滿道。

    “那種文藝片能有什么市場啊，”燕名揚顯然是覺得頭疼，“我有時候都看不下去?！?/br>
    “你看不下去沒什么，”周達非認真道，“但永遠不要低估觀眾的審美。”

    燕名揚一怔，緩緩點了下頭，“你說得對?！?/br>
    “我還以為你們搞藝術(shù)的都清高傲慢，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呢?！?/br>
    周達非沒說什么，端著面條打算離開。

    “說起來，”燕名揚卻喊住了他，“你自己不打算拍個什么小電影嗎？我找楊天打聽了，你有這個能力啊?！?/br>
    “是裴延不讓嗎？”燕名揚湊近了幾分，“反正你現(xiàn)在也掉馬了，我給你投一個唄?！?/br>
    “真不用?！敝苓_非認真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有我自己的考慮?！?/br>
    “而且，所有跟我父親有關(guān)的善意，我都不想接受。不是因為賭氣，是因為我做不到把他當成父親對待，相應(yīng)的我也就不應(yīng)該接受這些。”

    燕名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了很久才道，“說真的，裴延真不是個什么善類。雖然這話你聽著肯定氣，但你爸畢竟是你爸啊。”

    “你到底...因為什么跟你爸這么僵？”

    周達非的聲音沉了幾分，“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

    燕名揚的神色正經(jīng)了幾分，“我不是故意要插手你的事兒啊，但就像你說的，萬事都要講究個對等?！?/br>
    “周教授對我有恩，他的事兒我肯定得上心。上次回北京我特意問了一下，”燕名揚左右看看，“聽說你大四那年跟一個金融系的男生在經(jīng)院大樓眾目睽睽下大打出手，差點兒挨處分?！?/br>
    周達非眉間一動，嘴唇抿緊了些。

    “那個男生是你爸很喜歡的學生。你不會是因為你爸當時沒維護你，所以你怪他吧？”燕名揚關(guān)切地看著周達非，“很多事兒得避嫌，何況我聽人講到最后你倆也說不出個打架緣由，還是你先動手的，這，”

    “不是因為這個，”周達非平靜道，“八桿子打不著的?！?/br>
    “真不是？”燕名揚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敝苓_非說。

    “那你為什么跟那人打架??？”燕名揚疑惑道，“那個男生的微信周教授推給我加了，感覺他不像是會沖動惹事兒的人啊?！?/br>
    周達非吸了口氣，說明他心緒難平。

    “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周達非問。

    燕名揚：“?。空l？”

    周達非：“那個跟我打架的。”

    “他要去mit了，”燕名揚說，“應(yīng)該是準備創(chuàng)業(yè)，挺有能力的?！?/br>
    “mit...”周達非冷笑一聲，“他果然混得比較好?！?/br>
    “怎么你們個個兒都喜歡這種人。”

    “.........”

    “你真的不是因為這事兒？”燕名揚更加懷疑了，“你爸是個老師，栽培學生天經(jīng)地義，他當年對我也是這樣啊。但他對學生再喜歡，也不可能超過你這兒子?！?/br>
    “這也就是不能換。”周達非有點兒陰陽怪氣，“但凡能換，我爸肯定一腳把我這個不孝子蹬出去，把你或者他——總歸就是你們這種‘優(yōu)秀青年’，直接領(lǐng)回家當兒子?！?/br>
    “.........”

    燕名揚也很忙，早餐用完就離開了。

    楊天坐的是另一輛車，跟裴延和周達非不在一起?；亟钡穆飞?，周達非沒有手機玩兒，無所事事。

    裴延看了他幾眼，若無其事道，“今天早上你師兄跟你聊什么？”

    周達非抬起頭，裴延的眼神還算溫和。

    “先是讓我給我媽回個電話，譚齊剛下飯桌就把我在我爸那里賣了。”周達非面無表情，一五一十道，“然后是替我爸做說客。另外還表達了對你下部戲不讓他投資的擔憂?！?/br>
    “.........”

    “你的戲真的那么賺錢嗎？”周達非偏頭問道，“別的電影都是上趕著求投資商?！?/br>
    裴延意味深長地笑了，“電影行業(yè)，就是贏者通吃。最少的一部分人賺走最多的錢，誰能賺到錢誰就是大爺，跟你是導(dǎo)演、是編劇、是演員還是投資方?jīng)]多大關(guān)系?！?/br>
    “所以你欣賞的夏儒森斗不過我是正常的，誰愿意拿自己的錢打水漂去滿足別人的藝術(shù)追求和情懷呢？”

    周達非扯了扯自己的手指，沒說話。

    “待會兒回去的路上給你買個手機，”裴延見狀也不再多說，揉了揉周達非的腦袋，“還有別的要買的嗎？”

    周達非搖了搖頭。

    又道，“你昨天說我額外的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歡的，還算數(shù)嗎？”

    “算數(shù)。”裴延知道周達非說這話的緣由，“我并不鄙視夏儒森搞那些云里霧里的東西，但我覺得他首先得自己做到收支均衡，而不是等著靠情懷打動別人?！?/br>
    “所以我也不阻止你做自己想做的，前提是你該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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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總無辜地被罵了兩天。。。

    第49章 寫劇本

    回到江北片場后，一切又進入了正軌。

    裴延和周達非在假期里一同出游還過夜的事引起了小范圍的sao動，不過關(guān)于周達非他爸是誰，倒是沒有一點兒風聲傳出去。

    楊天跟周達非說，裴延講過這件事不要說出去。

    周達非不至于為此對裴延生出多少感激，只是想起那天早上他用燕名揚的手機給mama回電話時，mama問他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

    周達非說，好。

    mama電話那頭似乎想了很久該說什么，最后卻是告訴周達非，如果他過得不好，他爸爸還有譚總、甚至是燕名揚，多少都是有幾分面子的。

    周達非對mama的話并不意外。mama從來不會相信孩子說在外面過得好，而他的mama更是一直活在他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的恐懼中，一面支持他的夢想，一面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什么事都那么倔強。

    周達非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去利用周立群的人脈和勢力的，可他還是有幾分鼻子酸酸的。他嗯了一聲，沒有跟mama頂嘴。

    可掛完電話后，他確實有點擔心真有什么人跑去跟裴延刻意打招呼，讓裴延多“照顧照顧”他。而以裴延的魔鬼性格，這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現(xiàn)在看樣子是沒有。

    周達非心里有點慶幸，升起一股輕松。

    楊天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故意開玩笑，“你不要有什么負擔，我和裴延不至于因為你爸是院長就歧視你的?！?/br>
    “.........”

    片場里，裴延正在給沈醉、霍離和畢佳佳講戲。剩下的戲份已經(jīng)不多，今天要拍的是他們多年后重逢的場景。

    這種戲是很講究尺度的，要的就是一個生疏之中藕斷絲連，看似陌生卻又隱隱熟悉。

    沈醉把握得很好，畢佳佳水平一般但是勝在肯吃苦，而霍離就不太行了。周達非感覺自從上次他在橫店打小報告失敗后，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一直十分游離，八成是心思已經(jīng)沒有完全放在演戲上。

    周達非畫《失溫》的分鏡時把幾個主要演員從前的作品都找出來看了些，他發(fā)現(xiàn)霍離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也是有很明顯的進步的，如果就此半途而廢確實十分可惜。

    霍離的不在狀態(tài)使得這一條拍了很久。裴延已經(jīng)有些不耐，卻并未明顯表現(xiàn)出來。

    周達非在裴延身邊安靜坐下，看他如何調(diào)教身陷瓶頸的演員。

    周達非自己以前也拍過小短片和話劇作品，他教演員的主要方法是跟演員把整個故事、人設(shè)、前因后果全部鋪墊清楚，讓演員能夠共情代入，以體驗派入戲。

    裴延就不太一樣。周達非這段時間注意觀察，發(fā)現(xiàn)裴延其實不太愿意跟人解釋自己在作品中的巧思。他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能看懂就懂，看不懂他也不解釋，只會一個鏡頭一個鏡頭教你怎么做，讓你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周達非從前只認為裴延這種手法急功近利，如今卻隱隱覺得這或許是裴延的一種藝術(shù)態(tài)度——正如他不相信好的作品能被資方、市場接受一樣，他也不覺得能有很多人理解他的構(gòu)思。

    還真是傲慢得可以。

    周達非是不認同這種藝術(shù)觀念的，但單就裴延教演員的能力來看，他是尊重甚至欽佩的。

    鏡頭下又開始拍新的一條?；綦x在鏡頭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鏡頭下倒是照貓畫虎也有幾分像了，單看問題已經(jīng)不大。

    只是沈醉的戲太強，難免讓霍離作為男主的風頭被稍稍壓下去。

    這些天周達非在畫《失溫》的分鏡時，結(jié)合完整劇本，他發(fā)現(xiàn)其實這部電影如果把沈醉剪輯成男主，素材也是夠的，只不過敘述視角發(fā)生變化，讓故事展現(xiàn)了一種不一樣的可能性。

    周達非帶著這種想法回去重看劇本，發(fā)現(xiàn)劇本里所謂男一男二的戲份根本不相上下——裴延在做劇本時給這個故事的最終成型留足了空間，可能他最終確定霍離為男主僅僅因為沈醉不是他公司的。

    如今的周達非已經(jīng)不會為此在心里對裴延各種謾罵了。他覺得裴延說得對，他得先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然后自己為自己的喜好買單。

    周達非想著，旁邊的裴延喊了一聲卡，這條過了。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剛拍完的這場是夜戲，天黑后才開始拍的。

    裴延揉了揉眉心，看樣子并不算特別滿意。

    楊天倒是還挺高興的。

    “生日快樂啊裴導(dǎo)，”楊天走過來，“從今天起你就是奔四的人了?！?/br>
    周達非這才想起來，十二點已過，今天是裴延的生日。

    裴延居然到今天才將將30歲。

    也就是說，兩次金翎獎、差一座獎杯就拿到大滿貫、自己的影視公司、人盡皆知的業(yè)內(nèi)地位...這些令人無限眼紅的事都是裴延在30歲前完成的。

    而他周達非幾個月后就要迎來24歲，如今卻還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