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你記得?”許念冰忍不住開口問。 “記得,”木詭摩挲著信封,露出懷念的笑容,“那時候我住在一個叫風水雜貨鋪的店里,老板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她真的很好,只是……” 只是她太相信別人了。 聽木詭說起這個千年前的故事,許念冰都忍不住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多年前風水雜貨鋪的老板都短命,真是逃不掉的各種死亡,可能是使用道術(shù)過度,用自己的命填補他人遺憾,也可能是被騙被陷害。 木詭相識的這位就是,她小時候住在一個鎮(zhèn)上,她的奶奶沒有生下女兒,所以她的前任老板是她的父親。 這就導(dǎo)致老父親心疼她要繼承雜貨鋪對她寵愛太過,養(yǎng)成了一個天真的性子。 她剛到十三歲,父親就因為使用道術(shù)死亡,母親接受不了,殉情了,留下一個半大孩子和奶奶,艱難繼承雜貨鋪的生意。 木詭就是這個時候被她撿回來的,她第一次接單子,人慫得厲害,被木詭看到,木詭就幫了一把。 于是,木詭順理成章地住進了風水雜貨鋪的院子,她們都以為,至少這輩子有個人陪著自己了。 她們相伴一年又一年,奶奶在看到她成親后逝世,走得很安心,因為木詭陪在她身邊。 可是好景不長,雜貨鋪的事被鄰里的一戶人家知道了,他們來求財,老板自然不肯,無論對方做什么,就是不肯賣一兩樣好東西給他們。 雙方不歡而散,就在老板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時,老板遇見了一個女孩。 看對方可憐,老板拿了些銀兩給女孩,那些銀兩足夠一個小女孩長大,然后去找活計做,不用流落風塵。 就是這份善心,害死了她。 女孩是那戶被拒絕的人家送出來的孩子,因為她只是一個私生女,父親承諾只要她辦好了這件事,就承認她的存在。 后來,那戶人拿著官銀去官府狀告老板,說他們家偷官銀,證據(jù)確鑿。 知縣本來不愿意得罪在這住了很多年的風水雜貨鋪一家,他聽說過一些詭異的事,奈何財帛動人心,他也很想要一兩件可以讓自己高升的東西。 官府抓了那一任老板,要她給出足夠的利益,不然她就一輩子待在牢里吧。 沒有人能救她。 是一輩子在牢里忍受屈辱的人生,還是交出幾件死物活命? 老板一直沒同意,她道術(shù)不算差,這些人動不了她,可跟官府斗很麻煩,朝廷里的風水大師們不是擺設(shè),如果驚動了朝廷,她大概依舊百口莫辯。 這一猶豫,就等來了木詭。 木詭聽說了這件事,跟她說,讓她走吧,躲到這個朝代結(jié)束,她就可以重新混進人群里,當一個普通的、無憂無慮的雜貨鋪老板。 接著,他們帶上了雜貨鋪逃亡。 “后來,貪官知縣將雜貨鋪的消息送給不少人,甚至驚動了一些風水世家,他們緊追不舍,我就跟她走散了?!蹦驹幷f完故事最后一段,摸著信封,滿眼唏噓。 許念冰聽了后,只覺得她們家的基因真是許多年沒變——全部溫柔善良,她大概是二胎,所以脾氣跟溫柔善良完全相反。 “走散之后,你們怎么聯(lián)系呢?”許念冰想起這個事情來,古時候,大概傳信是很麻煩的事情。 木詭說:“所以我們之間有特殊的傳遞消息方式?!?/br> 說完,木詭打開了信封,將里面的信紙拿出來,里面的信紙被折成了紙鶴。 許念冰在上面感受了一個簡單的小法術(shù):“原來是傳信鶴,可最后這封信怎么沒傳出去?” 原因,在信上。 木詭打開了紙鶴,剎那間院子里忽然變了個場景,一間老舊木屋里,臉上布滿皺紋的婆婆挽著發(fā)髻,精神頹靡。 “木鬼,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送信了,我老了,走不動了,我想,認真跟你道個別,還有就是……連累你很多年,對不起……我不想瞞你,我大概,要去填雜貨鋪里的空缺了,你說得對,我是個很天真的人,可是,我不能讓別人替我去付這個代價,若往后有緣,咱們于雜貨鋪再相聚吧。” 長長的一段話說完,場景就消失了,木詭仿佛意料之中,并不算觸動。 許念冰看了她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她確實不是很難過,就問:“木詭,你的老朋友……不想見見嗎?” “我其實知道她的消息,因為后來,我遇見過一次她的后代,那個孩子沒找到信,但是跟我說了她的情況,她是為了救人才被拿去填雜貨鋪的,因為她那時候,付不起任何代價?!蹦驹庉p聲嘆息。 風水雜貨鋪的老板,大部分都死于這個原因。 善良,在她們這一代代的傳承里,成了最鋒利的一把刀。 木詭收起了信,重新看向許念冰:“二水,你會繼承雜貨鋪嗎?” “會?!痹S念冰毫不猶豫,“但我不會死,我不是她們,我永遠不會為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 “那親人呢?”這種話木詭也聽多了,直接問出核心的問題。 許念冰靜靜看著她許久,緩緩開口:“我可以為了親人赴死,但不會因為親人被害死,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木詭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信許念冰的話,曾經(jīng)那些說得信誓旦旦的人,不出三十年,墳頭草都人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