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經(jīng)綸
就在王曦嫵出神的一瞬間,場上的局面又有了變化。只聽得韓薇一聲冷哼,“你到底道不道歉?!” 陸二姑娘翻了個白眼,“我道歉?你是在開玩笑吧?”說完她也冷哼一聲,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了眼韓薇,“想我堂堂陸家二姑娘,你居然讓我給一個下人道歉?!” 目光轉(zhuǎn)向哭紅了眼睛的胭脂,陸二姑娘是不得理也不饒人,“再說了,我和你們家姑娘說話,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嗎?!” “下人怎么了?!胭脂說得又沒錯,王府中的梅花確實比你們家梅花多得多,你憑什么打她?!”見她這幅樣子,馮真珠更加是氣壞了。胭脂是她的人,胭脂被打就是她的臉面受損,這個陸清歌一而再再而三的仗勢欺人,她實在是忍不了了! 一把攔下馮真珠,韓薇的表情冷凝,陸清歌再沒有道理她還是陸家二姑娘,胭脂插嘴就是不敬上,挨打也沒有辦法。可對方幾次三番和她們這些人作對,尤其是她還記得上次宴會時陸清歌說她的話,頓時又讓她心頭火氣。 好不容易按捺住心底的火氣,韓薇寒聲道:“誰讓你給胭脂道歉了?我是讓你給我們道歉?!你一再看不起我們青州姑娘,對我們極盡嘲諷之能事,難道不覺得該給我們道歉嗎?” “就是,就算你是從建安來的那又怎樣?建安的有些東西還不是我們青州供上去的!便是王氏一族富甲天下,我也沒見王曦嫵像你這樣炫耀呢!”努力在一旁給韓薇助威,馮真珠沒忘又把王曦嫵給拉了出來。不過她只是單純的想要打擊了一下陸清歌而已,不像傅淳霜一樣有著更深的目的。 聽見馮真珠這樣說,傅淳霜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叫了一聲好,等注意到陸二姑娘的眼神落到王曦嫵身上時,她心中的得意之情更是差點就要溢于言表了。 “馮真珠你真是我的及時雨啊!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备荡舅Σ[瞇的在心底夸贊了她幾句。 當然,如果被王曦嫵知道傅淳霜所想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贊同這句話的,在她心里,馮真珠差點沒被她劃到和傅淳霜一個陣營里面去,這話說的,妥妥的是替她吸引仇恨的節(jié)奏嘛! 果然,陸二姑娘的視線一下子就掃過來了,尤其是在注意到王曦嫵唇角那抹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后,她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本來可以脫口而出的話也一下子就噎在喉里。 有心想要反駁韓薇,但看著王曦嫵,還有其余那些青州的鄉(xiāng)巴佬都憤憤地看著自己,陸清歌一時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不過是說她們沒見過世面嘛,明明她說話的時候都是很委婉的說,沒想到這些人反應居然這么大,還要自己道歉。不過道歉?說什么她都不會答應的! “想的怎么樣陸清歌?你是要準備向我們道歉了嗎?”見陸二姑娘一臉憋著的樣子,韓薇此時又跟著冷笑問道。 “開玩笑!我會向你們道歉?你就做夢吧!”被韓薇這么一激,陸清歌頓時又炸了。 雙眼一瞇,韓薇冷聲道:“不道歉?你是想讓我們?nèi)ジ嬖V刺史夫人嗎?還是說非得到刺史夫人面前去評評理去?看你母親是會說我們一通呢?還是責罰你一頓呢?” “你!”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陸清歌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不用想她也知道母親一定會責罰她而不會對這些人怎么樣的,畢竟母親向來都是偏心長姐的,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沒有一點地位。想起嫡母洛氏冷淡的神情,陸二姑娘瞬間就蔫了,可真要讓她道歉,她還是拉不下這個面子的的。 陸清歌自是不肯開口道歉,而韓薇和馮真珠又想著要出口氣,雙方誰都不肯服軟,于是場面便又僵持了起來。而傅淳霜則是幾次戳了一下王曦嫵,想要示意她出頭,但王曦嫵竟是一次都沒理她。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陸清歌,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出來這么久不回去?母親讓我來喊你?!?/br> 眾人聞聲皆盡回頭,只見一個穿著乳白色云紗高腰襦裙、披著純白鑲毛邊大氅的少女正站在她們身后淡淡的看著她們。這少女渾身上下并沒有任何飾物,就連一頭秀發(fā)也只是用一根發(fā)帶簡單系起,露出她修長白皙的玉頸,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通透的氣息,尤其是她那澄澈的明眸掃過來的時候,更是讓人生出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覺來。 垂下眼眸微微一笑,王曦嫵知道,這便是那位傳說中的“陸家菩提女”陸經(jīng)綸了。也不知她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偏偏說出這般的話來,倒是真給陸清歌找了個好臺階下。 “長姐?!毙÷晢镜?,陸二姑娘此時也是低下了頭。陸府闔府上下,她最怕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比她大了兩歲的長姐陸經(jīng)綸。不像她只有老太太待她好些,陸經(jīng)綸在陸府小一輩中的地位都是極為尊崇的,老爺和老太太都寵著她,她又是母親親生的,自然在其他姐妹面前高了一籌。除此之外,她怕陸經(jīng)綸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長姐的目光太過通透,每次被長姐盯著看的時候,她都會莫名其妙感到心虛,就像現(xiàn)在一樣。 淡淡點了點頭,陸經(jīng)綸看了她一眼,又道:“知道了還不回去?母親在歸云亭等著呢?!?/br> 忙不迭地應了,陸二姑娘趕緊帶著自己的婢女走了,甚至沒敢再看韓薇她們一眼。 莫名其妙出現(xiàn)個人,還把陸清歌給放走了,這實在是讓韓薇很不甘心。眼看著能出口氣了,突然半途被人給攪了,真是氣死她了。 不過她韓薇可不是像馮真珠那樣完全沒腦的,自然能從陸清歌的口中推斷出這個少女的身份來。作為正牌的刺史大人家的姑娘,而且是嫡長女,更沒有和她們發(fā)生過什么沖突,她當然沒有辦法說什么。只是要韓薇就這么咽下這口氣還是有些困難的,因此她依舊是黑著個臉站在原地,也沒有繼續(xù)說什么。 反倒是陸經(jīng)綸開口了,只聽她淡然道:“諸位姑娘出來賞梅也久了,母親在歸云亭添置了茶水,請各位過去喝口水,稍事休息?!闭f完,竟是不顧在場這些姑娘的反應如何,帶著身后的丫頭就徑直走了。那冷淡出塵的背影,讓馮真珠等人好是一陣發(fā)愣,都怔怔的看著這位陸大姑娘,直到看不見了,這才回過神來。 “就這么走了?也不等等我們?”用手指著陸經(jīng)綸遠去的方向,馮真珠張大了嘴巴,傻傻地問道。 其他人都沒有回她的話,反而是一個個收拾了自己,帶著婢女準備回亭子去了。反正她們出來本就是為了避開陸清歌,也不是真正要賞梅,此時既然有人治住了她,她們自然樂得在暖和的地方坐著休息。 “我們走吧?!钡吐晫ι砗蟮那匚⒃普f了一句,韓薇也準備回去。不過臨走前她卻特意看了眼站在梅樹下的王曦嫵,臉上冷漠的神情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等大家伙兒都走得差不多了,近點的也只能看到個人影,一直沒走的傅淳霜這才皺著眉看向同樣沒走的王曦嫵,“阿嫵你方才為什么不理我?” “我還想問傅jiejie你呢,你那時候戳我干什么?”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眼傅淳霜,王曦嫵的語氣很是天真,“難得看見韓薇這般生氣的樣子,我當然要好好看了,結(jié)果傅jiejie你還使勁戳我,擾得我都不能認真看了?!?/br> 看著王曦嫵認真的樣子,傅淳霜差點沒被她的話給噎到。感情她昨天對王曦嫵說的那番話都是白說了,她那么用力形容韓薇的慘境以及陸二姑娘的張狂,沒想到她居然還想著看韓薇的笑話。是說她沒心沒肺好呢?還是說她根本就沒個腦子呢? 瞪了眼一臉無奈的王曦嫵,傅淳霜心里一氣,也不管王曦嫵走不走,自己一個人就先行離開了,一旁的流月只能是對王曦嫵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然后趕緊跟著自家小姐走了。 “小姐,傅姑娘都走了,我們還不走嗎?”從剛才開始一直就沒說話的沉檀此時才緩緩開口道。 微微一笑,王曦嫵伸手摸過身旁的花枝,上頭正好有幾朵墨綠色的花苞還未開放,“走,當然要走,不走的話可看不到好戲了?!?/br> 一時無法理解自家姑娘的話,沉檀愣愣的看了眼王曦嫵,卻見她的視線落在那幾個花苞上,神情迷離得讓她分辨不出。這樣的姑娘,讓她感覺很是陌生。 似乎是注意到沉檀的視線,王曦嫵適時抬起頭來,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走罷?!?/br> “喏?!甭勓愿A烁I恚敵撂吹皖^的剎那,她卻聽見“喀吱”一聲,隨后目光所能觸及的地面上竟落下一條細小的梅枝來,上面還帶著三四個墨綠色的花骨朵,赫然是姑娘方才看的那枝。 心底一顫,臉上卻什么異樣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沉檀抬頭看了眼已然轉(zhuǎn)身走開的姑娘,也趕緊的跟了上去。 就在兩人離開后不久,從后面的花木中又轉(zhuǎn)身走出人來,卻是兩個極為英俊的少年。其中一個穿月白祥云紋繡暗金直襟長袍、腰間掛了一塊白玉螭龍佩的少年徑直走到那根被王曦嫵折斷的梅枝前,俯身將其從地上拾起,然后轉(zhuǎn)身看著另一個少年笑道:“看起來果真是一出好戲啊!你說是不是,阿霽?” 被稱呼為阿霽的玄衣少年聞言不置可否,他只是站在王曦嫵之前站過的地方,看著梅樹上新出的那處傷口怔怔的出神。而他頭頂恰好有幾枝垂落的梅條,上面正綻開著好幾朵墨綠色的梅花,少年的眉眼正好被梅花所擋住,一時間竟顯得他的面容格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