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犯下錯事，會怎樣？”

    陳行舟好奇詢問。

    聞言，蘇湉鼓著臉頰、假作生氣，沖陳行舟比劃了一個剪刀手，繼而輕抬下巴，朝他的某處略略示意，最后重重哼一聲：“絕不姑息！”

    好一個兇殘的小娘子。

    陳行舟輕笑，握住蘇湉的手：“我是沒那些心思的，王妃可不能冤枉人?！?/br>
    “我知道呀?！?/br>
    蘇湉輕嘆一口氣，“但瞧見別的人那個樣子，心里也會不安?！?/br>
    “怕王爺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變得和那些人一樣?！?/br>
    “怕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和王爺離得越來越遠，再也沒有今日的甜蜜?！?/br>
    他大約本也不是她認識的模樣。

    不知她有朝一日變得清醒，將如何看待他們之間這場荒唐？

    “湉湉會離開我嗎？”

    陳行舟問，“會不會哪天把我丟下，再也不要我了？”

    “不會的?！?/br>
    蘇湉飛快且堅定回答，悄悄勾一勾陳行舟的手指，眸子亮晶晶。

    “王爺喜歡我一日，我便也喜歡王爺一日?！?/br>
    “王爺一直喜歡我，我便一直喜歡王爺，絕不會丟下王爺、不要王爺。”

    陳行舟笑：“好，我記下了?！?/br>
    蘇湉卻“哎呀”一聲，埋怨道：“明明是在和王爺商量賞花宴的?！?/br>
    “母后既發(fā)話，你去赴宴即可，不用擔心。”

    陳行舟說，“待賞花宴結(jié)束，我過去接你一起回府。”

    蘇湉聽陳行舟要來接她，立刻變得歡喜。

    “賞花宴一結(jié)束，王爺馬上來接我？屆時頭一個來接我？”

    她眼底滿是期待。

    陳行舟微笑頷首，回應(yīng)她這份期待：“嗯，一結(jié)束便馬上去接你?！?/br>
    這樣的承諾讓蘇湉徹底高興了。

    原本認為無趣的賞花宴也生出兩分期盼，變得不那么抗拒。

    如常過得兩天，按照陳婉所說的日子，蘇湉入宮赴宴。

    她特地提前一些到，去永福宮向溫太后請安。

    溫太后見了蘇湉和往前一樣很高興，拉著她問得一些諸如在王府習慣不習慣、有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之類的問題。蘇湉只道一切都好，復(fù)陪溫太后喝得兩盞茶，待溫玉珠也來了，這才乘軟轎去御花園。

    今天這場賞花宴是徐皇后一手cao辦。

    京城中門第高貴些的人家，家中若有及笄但尚未婚配也無婚約在身的小娘子，幾乎都收到邀請。

    因而溫玉珠和蘇湉扶著溫太后出現(xiàn)時，御花園里已是別樣熱鬧。

    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們紛紛行禮，乍一眼望過去，只覺得個個都甜美可人。

    徐皇后見溫太后來了，迎到?jīng)鐾ね猓Ｉ硇卸Y道：“請母后金安。”

    溫太后笑著一抬手：“皇后免禮?！?/br>
    跟在徐皇后身后的王貴妃同樣與溫太后見禮。

    其后，蘇湉和溫玉珠也按規(guī)矩向徐皇后、王貴妃請安。

    徐皇后一手扶起蘇湉一手扶起溫玉珠，柔聲說道：“快別多禮了?！?/br>
    王貴妃斜眼笑看徐皇后：“是呀，快別和皇后娘娘見外?！?/br>
    在人前時刻表現(xiàn)得溫柔賢淑的徐皇后，在王貴妃眼里是另一幅模樣。

    她話語中不無諷刺之意，但徐皇后面上笑容不改。

    蘇湉和溫玉珠眼觀鼻鼻觀心，對王貴妃的話亦未多加理會。

    她們一左一右攙扶溫太后入得涼亭。

    “許久不曾見這么多小娘子，哀家瞧她們個個如花似玉，更覺得自己是一把老骨頭?！睖靥笠幻嫘@一面被扶著在上首處坐下，“這人吶，真不服老不行?！?/br>
    說罷略過這茬，溫太后左右看看問：“怎么不見宜春這孩子？”

    徐皇后笑道：“宜春同小娘子們賞花去了?！?/br>
    溫太后了然點頭。

    一時又有小娘子上前來與溫太后、徐皇后請安，她們便未再聊宜春郡主。

    陳婉是自己過來向溫太后請安的。

    她笑嘻嘻從外面走進涼亭，到得溫太后跟前，當即一個深福：“宜春見過皇祖母，給皇祖母請安。”溫太后含笑與她免禮，她轉(zhuǎn)向蘇湉，也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乖巧喊，“小皇嬸！”最后則是與溫玉珠互相見禮，“玉珠jiejie?！?/br>
    “皇祖母，我陪您去逛一逛可好？”

    行過禮、問過好，陳婉對溫太后撒起嬌，“我逛得一圈回來，見那邊有兩株墨菊開得正好，皇祖母不去看看可惜了。”

    陳婉說的是墨菊盆栽。

    溫太后想賞花，命人搬過來涼亭也是一樣的。

    輕易洞察陳婉的心思，溫太后卻不揭穿：“哀家這會兒不想動彈，你帶上你小皇嬸去看看吧?！庇峙ゎ^對溫玉珠說，“玉珠也一道去罷，無須在此處陪著我?！?/br>
    這兒一個太后娘娘、一個皇后娘娘，再加一個貴妃娘娘，確實令人拘謹。

    溫太后這么說，是想她們能去松快松快。

    蘇湉和溫玉珠沒有多推辭。

    與溫太后等人行禮告退，三個小娘子一塊從涼亭出來。

    她們結(jié)伴在御花園里閑逛著，也不要丫鬟宮女們跟得太近。

    如此方便聊一些閑篇。

    陳婉走在三個人中間，一手挽著蘇湉，一手牽著溫玉珠，悄聲道：“京城里漂亮的小娘子著實多，只我剛剛看得一圈，終究是小皇嬸和玉珠jiejie最好看?！?/br>
    溫玉珠和陳婉認識已久，說話沒有拘束，當下哼笑著。

    “誰不知睿王妃是京城第一美人。”

    “郡主怕是故意嘲笑我才非要將我和王妃放在一處比較?！?/br>
    陳婉知溫玉珠不是真的生氣，嬉皮笑臉：“玉珠jiejie怎得冤枉人？我可是知道的，這些年上溫家求娶jiejie的人都快踏破溫家的門檻，jiejie不肯點頭罷了?！?/br>
    唯一一個有夫君的蘇湉夾在她們中間，正經(jīng)道：“郡主和玉珠都很好呀?！?/br>
    “以后肯定都會有好姻緣的?！?/br>
    陳婉往蘇湉身上靠一靠說：“那我可得趕緊蹭一蹭小皇嬸的喜氣?！?/br>
    說話間，又拉著溫玉珠一塊沾沾喜氣，三個人笑鬧作一團。

    作為鎮(zhèn)遠侯府的二小姐，兼之有蘇湉這個身為睿王妃的jiejie，蘇悅亦收到賞花宴請?zhí)?，同旁的小娘子一樣，受邀入宮赴宴。

    遠遠瞧見蘇湉和宜春郡主、溫玉珠鬧在一起，三個人都笑容燦爛，不知在說些什么，格外高興的模樣，她不由咬了下唇，手中的帕子無意識攪緊。

    圍在蘇悅身邊的小娘子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其中一人吹捧道：“睿王妃原來和宜春郡主、溫小娘子關(guān)系如此之好，蘇二小姐，真羨慕你有一個這樣的jiejie?！?/br>
    蘇悅臉色微沉，看一眼說話的那人。

    她沒說什么，卻扔下她們兀自去往別處，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覷。

    自從蘇湉?fù)Ｍ醮蠡?，蘇悅一日較一日發(fā)現(xiàn)許多事情變了。

    上鎮(zhèn)遠侯府求娶她的人驟然變多，她出門的時候，倘若遇到別府的小娘子，從前不怎么理會她的人開始主動同她問好、打招呼。今日入宮赴賞花宴，都有不少人主動巴結(jié)她。

    這些放在以前，絕無可能發(fā)生。

    她清楚，如是種種變化，都是因為她有蘇湉這個jiejie。

    但正因為清楚這些，才更叫人難受。

    蘇悅忽然覺得那些吹捧和巴結(jié)既虛偽又惡心，一點意思都沒有。

    避開眾人，她索性獨自在一處假山后坐著發(fā)起呆。

    目光所及皆是御花園風景。

    蘇悅雙手托腮，記起這些日子都沒有機會和陳長敬見面，嘆一口氣。

    不知今天在宮里，能不能見到他……

    哪怕遠遠瞧得兩眼也好，蘇悅想，看幾眼也是滿足的。

    正這般想著，抬眼便捕捉到三皇子陳長敬的身影。

    太過巧，蘇悅以為是自己眼花。

    揉一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真是陳長敬正從一條鵝卵石小道走過。

    見陳長敬一個人，她頓時起身去追。

    ……

    “三皇子殿下，一切已安排妥當?！?/br>
    “貴妃娘娘命奴才提醒殿下，要以大局為重，切勿任性?！?/br>
    蘇悅躲在灌木叢后，聽見一個公公尖細的聲音同陳長敬說著這些，瞪大眼睛又雙手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fā)出一星半點響動，以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她在偷聽。

    安排妥當？大局為重？

    蘇悅不知所謂的安排是什么，可是這一句大局為重，她絲毫不陌生。

    她也對三皇子說過這句話，也曾從三皇子口中聽過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