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眼睛看著陳行舟說：“因?yàn)槲蚁牒屯鯛攬A房。”

    語出驚“舟”。

    賺銀子和圓房這樣的事聯(lián)系在一處，讓陳行舟在啞然之余，嘴角慢慢扯起一抹笑。

    “我如何不知，王妃要同我圓房，還需要花銀子了？”

    “王妃這是打算提前備下賞銀？”

    蘇湉認(rèn)真的語氣回應(yīng)他：“那恐怕不夠哦。”

    陳行舟哼笑，蘇湉又往他胸前蹭一蹭，“不是這些，是為了讓王爺安心?！?/br>
    “王爺一直不同我圓房，不是因?yàn)橛兴檻]嗎？我原想，既王爺有顧慮，我順從王爺?shù)囊馑迹嗟纫坏纫矡o妨的?？墒茄?，此前見過……離開侯府之后的落魄，我心中恍惚，因我似乎也一樣是靠著爹娘、靠著王爺才有今日的生活?！?/br>
    “我想到王爺?shù)膿?dān)憂和顧慮?！?/br>
    “想這些或因此而起，要是我不是那樣呢？那王爺就不必?fù)?dān)心啦?！?/br>
    “當(dāng)最糟糕的情況不會太糟糕的時(shí)候，便無須顧慮?！?/br>
    “如此，我和王爺往后不就能……安心圓房……有孩子了嗎？”

    蘇湉雖然一氣兒把這些話說出口，但說到最后仍是紅著臉。

    她小聲問：“王爺，可以嗎？”

    “我會努力的。”

    蘇湉說著笑瞇瞇捧住陳行舟的臉，“等我賺銀子了，我養(yǎng)王爺啊?！?/br>
    她賺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銀錢，自然不夠養(yǎng)陳行舟。

    可是，正是到手的這一點(diǎn)點(diǎn)銀錢讓她覺得自己是可以純靠自己活下去的。

    倘若當(dāng)真到那樣一日，她撐得住。

    雖然……她至今沒想明白，王爺為何會有這樣的顧慮。

    陳行舟卻聽蘇湉的話聽得失笑。

    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為了圓房而賺銀子的緣由。

    “可以啊，你養(yǎng)我?！?/br>
    陳行舟看著蘇湉，問，“所以，王妃忙前忙后，賺了多少銀子了？”

    蘇湉一噎，悄悄伸出一根手指。

    陳行舟掃一眼，故意問：“一千兩？”

    蘇湉：“……”

    她搖搖頭，陳行舟再猜，再故意問：“一百兩？”

    蘇湉咬唇繼續(xù)搖搖頭。

    陳行舟輕笑一聲：“哦，原來是一兩?！?/br>
    “一兩怎么啦？一兩也是我靠自己的手藝賺的！”蘇湉不服氣，從陳行舟身上下來，攤開自己的一雙手，手上有薄繭，有不小心被針扎留下的細(xì)小傷口，她心里委屈，“為了賺這一兩銀子，我吃了這么多苦，王爺憑什么嫌棄？”

    她從前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如果不是顧及陳行舟的心思，亦不必吃這樣的苦，所以聽不得這樣的話。

    陳行舟去看蘇湉的手，繼而伸手握住，細(xì)細(xì)的摸一摸。

    蘇湉氣呼呼別開臉不看他。

    陳行舟摸到蘇湉本是嬌嫩無比的手上有了薄繭，臉色也不太好。

    他微微低下頭，將蘇湉的手遞到唇邊，吻過她的指尖。

    酥麻濕潤的感覺自指尖一陣陣傳來。

    蘇湉暗惱他又不正經(jīng)，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背在身后。

    “王爺不高興，我以后不自討苦吃就是了?！?/br>
    她咬著唇，把委屈的眼淚逼回去。

    陳行舟起身走到蘇湉面前，伸手抱住她，俯下身來，在她耳邊嘆一口氣說：“抱歉?！?/br>
    蘇湉微怔，緊抿著唇。

    “我不是那個(gè)意思，讓你誤會了。”

    陳行舟沒有想到蘇湉會想得那么深遠(yuǎn)，以為他的擔(dān)心已經(jīng)到了留下她一個(gè)人且生活落魄的地步。

    蘇湉皺眉推他：“那是什么意思？你不說清楚，我哪里知道？”

    “王爺什么都不告訴我?！?/br>
    陳行舟說：“那你先別生氣?！?/br>
    蘇湉鼓一鼓臉頰：“不行，我就是很生氣。”

    陳行舟便笑了。

    他把蘇湉抱回羅漢床上去坐著，幾乎單膝跪在她面前。

    蘇湉弄不懂陳行舟的想法，看他那樣笑，又皺眉。

    陳行舟握著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手指上的薄繭：“我名下的田莊、鋪?zhàn)?，庫房里的金銀珠寶，還是有一些的，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也不會要你這樣辛苦養(yǎng)家。”

    蘇湉聽清楚陳行舟的話，扭過頭看他，眼底幾分錯(cuò)愕之色。

    陳行舟抬眼，笑看她一眼：“舍不得？怕我路上孤單，要和我共赴黃泉？”

    蘇湉緊擰著眉：“你不要說這種讓人心慌的話?！?/br>
    陳行舟慢慢斂笑道：“若有孩子，我不在，你帶著我的孩子改嫁，讓我的孩子喊別人作爹，我受不了?！?/br>
    “為什么要改嫁？”

    蘇湉不能理解，“我又不是……”

    她又不是離了男人不能活。

    憑什么夫君不在了，就必須改嫁？

    蘇湉不說了。

    陳行舟卻不會不追問：“王妃又不是什么？”

    蘇湉不想說。

    陳行舟慢悠悠道：“看來王妃是不愿意獨(dú)活，若我不在，要隨我而去?！?/br>
    “這也不錯(cuò)?！?/br>
    他手指摸上蘇湉漂亮的脖頸，“我們兩個(gè)人也能有個(gè)伴?！?/br>
    蘇湉抬手握住陳行舟的手腕。

    她認(rèn)真看著他：“王爺以后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不想你有事，我自己也不想有事，我想我們都好好活著。”

    陳行舟和蘇湉對視半晌。

    之后他移開視線，看著蘇湉剛繡完的桃花，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你知道啊，有人想要我的命。”

    蘇湉怔住。

    她似確實(shí)應(yīng)該知道……

    王爺從江南回來，身上帶著傷。

    她以為是地方的官員膽子大，從當(dāng)時(shí)王爺?shù)姆磻?yīng)看，不是。

    那么，便許是這京城里的人……

    蘇湉喃喃問：“可是為什么呢？什么人這樣膽大，非要王爺性命？”

    “他可不是膽大。”

    陳行舟嘴角勾起笑，懶懶道，“畢竟那是皇帝陛下?！?/br>
    蘇湉渾身一震，木然看著陳行舟。

    這樣的話太過令她吃驚，又太過意想不到，她在陳行舟面前呆住了。

    陳行舟手指順利撫上蘇湉的臉頰。

    他看著她震驚的模樣，低聲問：“怕嗎？還要給我生孩子嗎？”

    蘇湉從怔怔中回過神。

    她垂下眼，蹙眉說：“王爺騙人。”

    陳行舟一笑。

    他也希望這種話是騙人啊。

    “如果是王爺說的這樣，那我和王爺如果有孩子，哪里有機(jī)會喊別人爹？”蘇湉聲音放得很低，心口難受的揪著。若皇帝陛下容不下王爺，那他們的孩子，自然也是被容不下的。王爺若出事，他們的孩子……只怕很難活下來……

    但她又不覺得陳行舟會拿這種事同她開玩笑。

    所以，王爺說受不了她帶著他們的孩子改嫁、喊別人作爹，是騙人。

    他明明是做好準(zhǔn)備拋棄她。

    蘇湉想著這些，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陳行舟沉默看蘇湉掉眼淚，伸出手指從她眼下接了幾滴淚，放進(jìn)嘴里，滿嘴苦澀。蘇湉見狀，又惱又說不出話，側(cè)過身扭過頭，自己默默哭。

    越是哭，心里越是氣。

    氣到最后，哭得身子都一抖一抖，她轉(zhuǎn)過臉，淚眼朦朧看蹲在她面前的人。

    蘇湉伸手定住陳行舟的臉頰，在他唇上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淚水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沾染在兩個(gè)人的嘴唇。

    蘇湉輕喘著氣，濕漉漉的眸子盯住陳行舟，語氣也是惡狠狠的：“你這個(gè)騙子，大騙子?！?/br>
    陳行舟一味地看著她笑，舔一舔唇，將她的淚、他的血都勾進(jìn)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