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腥風(fēng)血雨，兄弟蕭墻，血流成河的背后，孤獨(dú)而陰冷的王座：“為了那個位子？”

    “哈哈，你說天子之座？”郭嘉大笑，“什么意義都沒有啊。”

    白曦看著這樣的郭嘉，沒有對天子的敬畏之心，沒有對皇權(quán)的膽慫之意，只是一臉漠然的談?wù)撝瑹o悲無喜，如同在講述一個發(fā)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沒有唏噓，沒有惋惜，而就是這樣的郭嘉，才吸引他啊。

    想要為他獻(xiàn)上自己的生命，想要看看他最后能夠走到何種地步。

    “盛世亂世皆有英雄，盛世英雄守得江山福澤百姓，亂世英雄平定天下安定江山?？烧l都想要做一個英雄，尤其是一個亂世英雄，所以江山傾軋，兵戈不息，流民遍地，硝煙四起。所以金戈鐵馬征戰(zhàn)四方，所以馬踏焦土廝殺不止?！?/br>
    郭嘉如瓷玉一般的蔥白指尖慢慢的描繪著扇骨的花紋，指尖停留之處好像有著數(shù)不盡的煙火刀劍，恍惚間，他手中的扇子變成了一柄利器，指點(diǎn)天下：“不過若你是為了這些事情煩惱，可就不應(yīng)該了啊?！?/br>
    白曦張嘴，可是到了嘴邊的話卻又吞了回去，因?yàn)楣握酒鹕沓邅恚?xì)長的手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該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無論是鹿門司馬一族，還是你更久遠(yuǎn)的過去，都已經(jīng)過去了?！?/br>
    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個糖豆，塞進(jìn)了白曦的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擴(kuò)散：“趁著天還沒有亮，嘉可要回去補(bǔ)眠去了。只是最近天涼，你若無事也回去吧?！惫握镜乃缮?，卻并不讓人覺得懶散，反而有著不一樣的味道。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地，傾斜了一地銀白，白曦轉(zhuǎn)頭去看的時候，只能看見郭嘉修長的身形，消失在了門廊之后。

    第41章 英雄

    東都洛陽被大火付之一炬, 留下的只有烏黑的殘害，董卓攜天子、朝堂大臣以及數(shù)以萬計的百姓與財寶西遷長安。因?yàn)樗呐e動，諸侯聯(lián)盟該散的也散的差不多了，志士去追, 也沒能敵得過董卓的彪悍之騎。

    白曦和趙云護(hù)著郭嘉在洛陽城內(nèi)走了一圈, 所見的都是哀聲遍野的百姓與蕩為寒煙的建筑。他們甚至以白衣的身份進(jìn)入了本應(yīng)戒備森嚴(yán)的宮殿，那昔日巍峨宮墻, 可如今也不過是一片斷壁殘亙, 處處可見尋求食物的流民。

    郭嘉于心不忍, 他沉沉的嘆了口氣：“誰又能想到, 昔日阿房宮也會被項(xiàng)羽縱火焚燒呢?！彼驹诳帐幍膹V場上, 那本應(yīng)是朝臣們聚會之所, 如今卻空空蕩蕩，“夕日秀麗的山河變成了如今破碎的樣子, 又哪里見得漢武時大漢威赫四海, 八方來超的盛世啊?！?/br>
    趙云走過了很多的地方，他少年時出師行走天下，行了大半個北方，所經(jīng)過的地方數(shù)不勝數(shù), 見到的都是雄踞一方的英雄，卻未見他們平定九州。過去他以為要天下臣服，要的便是孔子所曰的仁德之士，可那日郭嘉的一番話, 卻讓他幡然悔悟，若有德無兵, 便是成就不了大業(yè), 更何談流芳百世。

    重拾山河, 談何容易。

    “云曾登頂泰山，瞧見封禪之地?！壁w云看著朝會大殿的殘骸，“百草橫生不見輝煌，一片荒蕪蛇鼠相逐。那時某就暗下橫心，擇明公助天下，再見（再次看見）鼎沸盛世，再建宮殿輝煌。”他嘆息，握著手中長槍。

    白曦扭頭看著趙云，然后又復(fù)去看郭嘉，郭嘉一如往昔帶著笑，順著趙云的方向看著大殿的位置：“嘉亦如此?！?/br>
    說是他冷漠也好，說是他麻木也罷，白曦從不將拯救天下當(dāng)做自己的目標(biāo)與責(zé)任。就好像曾經(jīng)他是有機(jī)會問鼎那個位子的，可此時再回想起來，他你能夠想到的卻只有逃避和離開：“這樣的天下，也要救么？”

    郭嘉笑著抬手按住了白曦的頭，像是他曾經(jīng)做的那般：“世上文人墨客何其多，碌碌無為者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可總歸是有那想要改朝換代，逆天改命之人。天命在我便順勢而圖，天命不再又為何不爭?！?/br>
    他在說張角，又或者在說董卓：“那樣，才是梟雄啊?！?/br>
    “公子以為……”

    白曦的話沒說完，郭嘉就自顧自的講了下去：“如今十常侍不再，宦官再難掀起風(fēng)浪。外戚順勢登頂，卻因大意走向衰敗。那些高門世家如今成了氣候，卻沒成想被一個不按常理走的董卓得了權(quán)柄，如日中天?！?/br>
    “氏族大家世代為官，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勢力不可不謂根深底厚。任憑他們掌控著天下的文人學(xué)子，有著典故書籍，寒門庶子若想要拼的一方天地，必須依附于他們。任憑你有再多的筆墨藏于腹中，任憑你打遍天下無敵手，又能如何?！?/br>
    郭嘉的諷刺溢于言表，他看著宮殿的殘害，好像這樣就能夠看見那個坐在王座之上，高高在上的人：“憑什么，不過是托生了一處好居所罷了，便能養(yǎng)尊處優(yōu)，便能酒囊飯袋，便能讓那滿腹草包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等得高位?！?/br>
    “舉孝廉，他們輕輕松松的奪了多少寒家子夢寐以求的路啊。”

    郭嘉的語氣古井無波，可是卻聽得白曦渾身寒毛聳立。他的臉上帶著一如往昔的微笑，但是不知為何白曦卻有種落入蛇口的陰寒：“若如文若也罷，可那些承蒙祖上蔭蔽投得好胎的窩囊，理應(yīng)——”

    “公子？”白曦直覺性的打斷了郭嘉的話，他總覺得剩下的事情郭嘉不能說下去了，起碼不能在現(xiàn)在說下去，不能被趙云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