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磕愀傻?？”李世民驚訝。

    “不是我。”李玄霸也很驚訝。

    臉上都有傷的雙生子面面相覷。

    “算了，無所謂。”李世民驚訝了一下就不驚訝了，就當是表侄給我們送的大禮。這下子我們要名正言順爭奪天下了。首先打誰呢？”

    李玄霸道：“戰(zhàn)略的事情你問我？”

    說到這個，李玄霸就有點委屈。

    被封郡王后戰(zhàn)略目標改變那是二哥的決定，和自己這個只知道撒棋子的后勤部長有什么關(guān)系？雖然魏徵被放鴿子很慘，魏徵罵自己真是沒道理。

    雖然自己確實也在一旁出謀劃策了，并且讓二哥放心，魏徵一定死不了，但做決定的是二哥，鍋該二哥背。

    李世民看見弟弟的假得不能再假的委屈，翻了個白眼。

    以前魏徵明明那么尊敬阿玄?，F(xiàn)在魏徵看著阿玄就變成斗雞眼，阿玄真的不反省一下嗎？

    雖然欺負據(jù)說以后自己身邊最想讓人繞道走的大諫臣，他也很開心。

    “竇建德不是南下了嗎？我們?nèi)グ阉霞見Z了吧?！崩钍烂竦?，“正好兌現(xiàn)承諾，去接玄成、士信他們回來。伯褒應(yīng)該也要上岸了?！?/br>
    李玄霸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地圖，道：“繞開洛陽，先取河北、齊郡、燕地？那江都呢？杜伏威等人肯定不是竇建德的對手，南方送給竇建德？”

    李世民笑著搖頭：“阿玄，竇建德麾下都是北方人，與楊廣當初差不多。就算把江都打下來，他也必須帶著他的軍隊回北方，不然就等著嘩變吧。再說了，南邊有李藥師。李藥師收攏了蕭銑的勢力后，守住長江中段輕而易舉。你要相信你讖緯中的‘大唐軍神’?！?/br>
    李玄霸道：“隴西有三姊，長江有李藥師，關(guān)中有老師們坐鎮(zhèn)，二哥你這輩子打天下太輕松，我要求加大難度。比如你看敵方解鎖隕石天降如何？”

    李世民：“……閉嘴?！?/br>
    李玄霸大笑。

    隋末的氣運之子就是二哥，要解鎖氣運之子的絕招“隕石天降”也是二哥解鎖，難能便宜別人。

    不過說到隕石天降……

    “二哥，你去打竇建德，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回一趟西京，陳鐵牛他爹打造出個好東西，我回去看看?！崩钚蚤_玩笑道，“你若不放心，可以先把我送回大興？”

    李世民還真猶豫了一下，讓李玄霸分外無語。

    自己大病一場，真是把二哥嚇壞了。

    “洛陽城破，一定會有潰兵前往關(guān)中。你可沿路收攏隋朝殘軍。如有機會，就勸降河東郡太守堯君素。如果堯君素不肯投降，你就別管他了?！崩钍烂竦?，“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br>
    他發(fā)現(xiàn)把弟弟帶在身邊，也不能阻攔弟弟上戰(zhàn)場受傷（雖然是他揍的），心中對一定要帶著弟弟一起走的執(zhí)念小了一些。

    “我離開后，后勤之事可交給魏玄成。他跟隨王薄白手起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習慣為人打點后勤了?！崩钚孕Φ?，“好好壓榨他，可別讓他閑下來，否則他那張嘴有的你受?！?/br>
    李世民壞笑：“明白?！?/br>
    兄弟二人沒休整幾日，在得到自己封王，二哥還被加了用不上的九錫之禮（畢竟皇帝全都沒了）之后，就匆匆分別。

    李玄霸這次帶了宗羅睺和陳鐵牛兩人，因為陳鐵牛發(fā)現(xiàn)自己前腳一走，后腳郎君就上了戰(zhàn)場，向李世民求來了另一位猛將代替自己為主將。

    主將什么的無所謂，功勞什么的無所謂，如果郎君再次遭遇危險，陳鐵牛就算不自刎謝罪，也會被他爹陳鐵匠用鐵錘砸死謝罪。

    陳鐵牛抱怨：“郎君，同僚都罵我是不是戰(zhàn)死了！”

    李玄霸冷漠無情：“哦?！?/br>
    宗羅睺忍俊不禁。

    第185章 被套路的楊道玄

    李玄霸臨走前， 給李世民留了一大罐腌rou和咸菜，讓李世民配著干糧吃。

    腌rou和咸菜對后世人來說不健康，但對運動量極大的李世民而言， 正好合適。

    他們出蜀后幾乎是就地補給。因天下大亂， 運輸受阻， 湖北湖南吃鹽也很困難。連李世民都不知道李玄霸是從哪存了這么大一罐的腌rou和咸菜，抱著壇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李玄霸離開襄陽郡后，先前往弘農(nóng)郡， 再前往河東郡。

    快到弘農(nóng)郡時，李玄霸安營扎寨先吃了一頓好的，準備精神充沛地進城。

    楊堅稱帝后， 自稱弘農(nóng)楊氏后裔。

    實際上弘農(nóng)楊氏因在東漢和魏國時政治斗爭連續(xù)失敗，魏晉南北朝門閥興起的時候， 并沒有“弘農(nóng)楊氏”這個門閥。

    如李玄霸的母親竇慧明一家假托漢時高門“扶風竇氏”一樣， 楊堅這個“弘農(nóng)楊氏”也是假托的。

    雖然是假托的，但既然皇帝說弘農(nóng)楊氏是帝族，那么弘農(nóng)楊氏就是“自古以來”的高門大族。弘農(nóng)郡現(xiàn)在自然已經(jīng)有很多弘農(nóng)楊氏的士子，其中大部分和楊堅沾親帶故。

    弘農(nóng)郡身為隋朝皇室欽定的“祖地”，又地處于東都洛陽和西京大興的中間， 天下大亂后也名義上受從大隋洛陽小朝廷的管轄，沒能逃到兩京的宗室子弟大多集中在弘農(nóng)郡。弘農(nóng)郡現(xiàn)在實際上的統(tǒng)治權(quán)在宗室手中。

    但洛陽被圍時， 河東郡的堯君素試圖救援洛陽，但他不僅堵住了李淵，李淵也拉扯住了他， 他一帶兵離開河東郡， 河東郡就會失守， 故而無法成行。

    弘農(nóng)郡卻對洛陽袖手旁觀， 好像洛陽城中的小皇帝不是他家的一樣。

    待洛陽剛一城破，弘農(nóng)郡中的大隋宗室就倒向新封的秦王李世民。

    李玄霸去河東郡勸降時路過弘農(nóng)郡，順便去接受他們獻城。

    弘農(nóng)郡推舉出的向李玄霸獻城的人，乃是蔡王楊智積之子楊道玄。

    隋文帝楊堅一共有兩個同母弟蔡王楊整、滕王楊瓚，兩個異母弟道王楊嵩、衛(wèi)王楊爽。

    楊整死的早，其子楊智積繼承了蔡王之位，但他的人生一點都不痛快。

    楊堅即使沒有與兄弟爭奪皇位，也與他兒子楊廣一樣沒有兄弟緣。

    他的兩個同母弟都與他不睦，楊整死前和其妻尉遲氏都很討厭楊堅夫妻，楊瓚一直在楊堅篡位途中使絆子。

    楊堅與兩個異母弟的關(guān)系遠比同母弟強。楊嵩早逝與他沒沖突；楊爽年少，被楊堅當兒子養(yǎng)，曾多次率領(lǐng)大軍北擊匈奴，可惜才二十五歲也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的弟弟才是好弟弟。楊嵩無子，嗣子也早逝除國；楊爽的兒子楊集襲爵衛(wèi)王，還算招楊堅喜愛。

    但楊堅喜愛的人，楊廣都不喜愛，且楊廣對宗室特別警惕。

    于是隋朝的宗室，與皇帝關(guān)系越近就凄慘。

    等楊智積回過神，叔伯全死光了還能捏著鼻子說是長輩年紀大了，堂兄弟要么被殺要么被貶邊郡，居然只剩下他一個原裝的蔡王還在位置上。

    楊智積是個謹慎且有才華的人。他為了活命，為楊廣矜矜業(yè)業(yè)鎮(zhèn)守弘農(nóng)郡，每當生病就學楊素不吃藥，終于在大業(yè)十二年死了。

    死的時候他老淚縱橫，慶幸不已，對病床旁的兒子楊道玄哽咽，“吾可以保全頭顱，安葬于地下矣”。

    楊智積一輩子沒有過錯，不僅連個謚號都沒有，兒子楊道玄也沒能繼承蔡王之位，好像楊廣把這個堂兄弟給遺忘了似的。

    楊智積一直是弘農(nóng)太守，除了隨駕南巡之外從來不離開弘農(nóng)郡。楊道玄自然也一直留在弘農(nóng)郡中。

    他迎接李玄霸時，看著李玄霸一身郡王服飾苦笑不已。

    李玄霸剛被封晉王，還沒來得及做親王服飾，所以仍舊穿郡王服飾接受獻城。

    而楊道玄身為蔡王之子，現(xiàn)在連有門蔭的勛貴子弟都不如，居然還是白身，穿不了任何官服——他是蔡王世子，理應(yīng)襲爵蔡王，但楊廣把他“忘”了。

    楊道玄收起苦澀心情，語氣神情恭敬到卑微：“庶民楊道玄恭迎晉王入城?！?/br>
    李玄霸看到楊道玄卑微的神態(tài)，聽到楊道玄自稱“庶民”，料是他再見多識廣，也忍不住一愣。

    就算楊道玄沒有襲爵，但他身上蔡王世子的身份也沒被剝奪，也算是官身，怎么就庶民了？

    楊道玄在他父親那里把察言觀色學了個十成十，一見李玄霸臉上略帶異色，就搶在李玄霸開口前解釋，不讓李玄霸為難：“庶民雖曾經(jīng)是蔡王世子，但先父蔡王已故，爵位已奪，庶民只是庶民。”

    他再次對李玄霸一擺：“在下以庶民身份暫守弘農(nóng)郡，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F(xiàn)在晉王終于到來，在下終于松了口氣?！?/br>
    李玄霸：“……”能說會道的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熟悉的弘農(nóng)楊氏是楊廣、楊昭和楊暕。就算性情仁和如楊昭，也是個綿里藏針的高傲性格。楊道玄身為蔡王世子，居然比普通勛貴子弟還謙卑。

    怪不得弘農(nóng)郡不去救援洛陽，隋朝宗室大概是真不想當宗室。

    “楊兄不必多禮，也不必自稱什么庶民。既然楊兄將弘農(nóng)郡守得很好，楊兄便繼續(xù)當弘農(nóng)太守即可?！崩钚哉Z氣誠懇，態(tài)度親和地將作揖的楊道玄扶起，“楊兄雖被先帝薄待，卻在亂世中挺身而出，護佑一郡百姓有功。楊兄高德?！?/br>
    楊道玄眼眸閃了閃，低頭道：“不敢當，只是家在弘農(nóng)，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br>
    李玄霸贊揚道：“這世上如果有更多像楊兄這樣能做力所能及之事的人，哪還會是亂世？楊兄，做力所能及之事，不就是挺身而出嗎？過度謙虛可不好?！?/br>
    他比楊道玄小近十歲，卻拿出了一副兄長的態(tài)度，語氣老陳。

    李玄霸拍了拍楊道玄的肩膀，道：“如今當務(wù)之急是平定亂世，將來肯定有很多需要讓楊兄施展才華的地方。希望楊兄不要藏拙?！?/br>
    楊道玄：“……”開始害怕。

    他頭疼不已。

    父親生生熬死時欣喜的淚水，是楊道玄的夢魘。

    他直到如今，也會偶爾夢到父親臨死前那喜悅的神態(tài)。

    父親笑著離世，本應(yīng)該是喜喪?？蛇@“喜”，實在是太過噩夢。

    所以楊道玄阻止了不平者想要上奏楊廣，讓他這個蔡王世子襲爵。他悄悄隱藏存在感，假裝自己是一個庶民士子。

    反正父親雖然一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親王該有的俸祿和賞賜還是有，夠吃三代。

    三代之后，他家子弟與皇帝的血緣關(guān)系就很淡了，可以以普通士人的身份出仕，再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

    誰知道沒等到三代，楊廣就把大隋給玩沒了。

    楊道玄先是惶恐，又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需要惶恐。

    無論接下來當皇帝的是誰，肯定都不會在意自己這個被楊廣冷落的前蔡王世子。所以自己只要繼續(xù)降低存在感，爭取讓新帝忘記自己。那么自己兒子就可以出仕了，不必等到孫兒。

    楊道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正準備照辦，卻得到了高颎的來信。

    高颎還被楊堅重用的時候不僅是太子師，也兼任教導其他親王子弟的重任。所以他與楊道玄也算熟悉。

    高颎大隱隱于朝后，與同樣想要大隱隱于朝的蔡王有書信交流，探討要怎么在楊廣面前降低存在感。

    蔡王楊智積去世后，高颎也指點了楊道玄一番，告訴他如果不想襲爵，該做何事。

    楊道玄一直很尊敬高颎。高颎寫信讓他護好弘農(nóng)郡，本來想消極避禍的他還是聽從了高颎的建議。

    皮之不存，毛將安附？他的家在弘農(nóng)郡，弘農(nóng)郡若是破了，他一家人也會顛沛流離。

    雖然楊道玄不想入仕，但也想過正常富貴閑人的生活。

    他下定決心，無論誰打下了天下，他就趕緊讓別人獻城，自己以“我是前朝宗室”為名，請求隱居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