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樓下，吃得飽飽的人來接楊靖安手里的熟食醬菜，有人固執(zhí)地抓在手里不放，目光自上而下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直到當事人的眉毛擰了起來，他才罷休地松開了手。

    “孟以棲，你也看到了，躲是最無用的蠢辦法。”因為無論她置身何處，如何將界限牢記于心，總有人愿意朝她走完那九十九步。

    而始終不肯邁出最后一步的人心底忽而xiele氣，她完全不曉得接下來該如何面對他的糾纏，反而躲得越小心，有人越緊追不放，想裝作坦然接受，又控制不住心聲，反反復復陷于同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里。

    于是，破罐子破摔的人坦誠道：“可是我需要體面。”

    不認同的人冷笑了聲，“所以你要為了所謂的體面放棄自己的第一感受？”

    孟以棲也來嘲笑他的自負，“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認為我非你不可？”

    被駁臉面的人偏頭看了看空曠的廊道，視線恢復眼前時挾了股寧死不屈的倔勁，“但是我非你不可，這輩子除了你我就是打光棍！”

    這厚臉皮的程度也叫孟以棲覺得天翻地覆，好似重新認識了這個向來心高氣傲的男人，面頰一陣熱一陣涼地極其不自在，更不能再與他繼續(xù)逗留下去。

    “我才懶得管你！”剜了眼執(zhí)迷不悟的人，孟以棲轉(zhuǎn)身在他執(zhí)著的目光里快步走進了電梯。

    回到病房辦公室的那一刻，有人不僅心跳未平，也口渴得嗓子冒煙，取來桌上的水喝盡才喘息順暢。

    這個值班夜沒有發(fā)生較大的搶救，挺過一夜的人早交班結(jié)束后下樓，竟冷不丁撞見來神經(jīng)內(nèi)科拿藥的梁澤帆。

    廊道里，兩人默契地錯身擦過，孟以棲的腳步不自覺加快時，有人突然折身追了上來。

    “棲棲，你等下。”

    孟以棲提醒他，“你還是叫我名字吧?！?/br>
    錯愕的神情從梁澤帆臉上一閃而過，勉為其難地笑了下問，“孟以棲，有時間一起吃個早飯嗎？”

    “沒有?！彼纱嗬涞鼐芙^了他便要走。

    梁澤帆眼疾手快擋住她的去路，也表明自己的真實意圖，“你誤會了，我是請你幫我個忙。我媽最近睡眠不是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帶她去你父親那調(diào)理下?！?/br>
    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孟以棲都該幫這個忙，“沒問題?！?/br>
    梁澤帆松了口氣道：“那邊吃早飯邊說吧，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br>
    沒有再推叁阻四的人跟著梁澤帆去了對面巷子，一條街都是煙火氣濃重的各類商戶，他們進了一家賣柴火餛飩的早餐店。

    也不曉得是怎樣湊巧的運氣，兩人進門就撞見下夜班的李雨霏，以及身側(cè)明顯格格不入的有錢人唐棹。

    “這么巧？”天生愛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大地邀請他們，“老同學一起坐啊?！?/br>
    梁澤帆可能礙于情面，但孟以棲才不叫他心思得逞，拉住梁澤帆衣袖去隔壁落座，“師姐不嫌吵，我嫌吵?！?/br>
    坐在長桌一邊吃餛飩的李雨霏被逗笑了，扭過頭來警告沒安好心的唐棹，“吃你的餛飩吧?！?/br>
    被噎的人不爽地吐槽碗里的柴火餛飩，“一口下去全是面皮，也就你能吃得下去?！?/br>
    “不愛吃可以回車上待著?！崩钣牿粦T著有人的挑叁揀四，自己慢慢地吃著餛飩喝湯。

    有的人雖然安靜了，但背地里作起妖來，李雨霏來抽紙時才看見唐棹抓著手機在偷拍。

    “你干嘛呢？”

    正大光明的人立刻放下手機，千載難逢的口氣來解惑，“我在做生意。”

    李雨霏費解，“什么生意？”

    “賺楊靖安的錢啊，你說他肯花多少錢來買我的一手情報？”得意忘形的人又拾起興趣開始吃餛飩。

    “你們都是這樣假惺惺來往的嗎？”李雨霏嗤之以鼻道。

    “霏霏，你居然替楊靖安那個jian商講話？你曉得他在我這入股拿幾個點的利潤？”唐棹想起來氣得要死！

    “我只曉得他不會花一毛錢買情敵的照片。”篤定的人扔了擦嘴的紙巾。

    某人搖搖手指自負道：“那是你還不夠了解情敵對他的威脅程度，我這哪里僅僅是一張照片，你沒聽到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見家長哎？”

    “你別瞎說八道了，明明是看??！”

    “市里那么多中醫(yī)館不去，他舍近求遠的目的為什么？”唐棹心疼地摸摸女友的笨腦袋，“寶寶，你真的上那倒霉夜班快上傻掉了，男人都是借著正經(jīng)的幌子謀私心的啊！”

    李雨霏放冷箭的眼神搜刮著神神叨叨的人，“所以你也是咯？”

    頃刻恢復正經(jīng)之色的人同她自信發(fā)言，“我行的正坐得端，追你向來直球出擊，比他們光明磊落多了！”

    笑而不語的人翻了他一個白眼，而后打了個哈欠催促磨蹭的人，“不愛吃別吃了，我要回去睡覺?！?/br>
    唐棹一聽，眼睛都亮了，立馬丟了勺子起身去牽她的手，還曖昧地勾了下唇，“我也想睡覺。”

    另一邊，剛與梁澤帆商定好日子的孟以棲看見師姐二人手牽手走來，幸福到冒泡的熱戀氛圍令她短暫地失神了一秒。

    “棲棲，我們先走啦?！?/br>
    “再見，師姐?！?/br>
    唐棹還破天荒地與梁澤帆打了聲招呼，后者也禮貌性地來與他道別，直到如膠似漆的情侶踏出熱氣環(huán)繞的店鋪走遠，餐桌這處忽而靜止了一瞬，要曉得從前這種相愛氛圍只屬于眼下的他們。

    越安靜越尷尬，只吃了半碗餛飩的孟以棲再無胃口咽下剩余，拎起手邊的食品袋與背包起身與他作別，“我吃飽了，先走了?！?/br>
    “我送你?！绷簼煞o跟起身。

    “不順路，我自己叫車。”

    盡管如此，梁澤帆還是追了出來，也不打招呼接過她手里的重物，執(zhí)拗的人回過頭來打斷她的托詞，“我曉得你要說什么，如果回不到從前，哪怕是普通朋友、最初的學長，這樣的程度也不可以嗎？”

    孟以棲還是固執(zhí)地搶回了食品袋，也正經(jīng)口吻回復他的質(zhì)問，“我肯答應你的請求，愿意坐下來吃早飯，就是把你當成普通朋友對待?！?/br>
    一句普通朋友讓試探的人徹底啞口無言，只能默默聽著她道別前的交代，“等我爸那里預約好了，我再回你確切消息?！?/br>
    微笑的人坦然地轉(zhuǎn)身離去，梁澤帆心傷地望著她在街頭乘上一輛計程車消失不見，終究肯來面對心底里無法正視的結(jié)局，盡管她最初愛的人不是自己，但努力相愛的那叁年戀愛時光里，她的的確確奉獻了一個女孩最純粹的真情。

    反倒是他梁澤帆好歹不識，又何來的委屈可言？只能一次一次任由她轉(zhuǎn)身離開，而這次道別，她全然不見了當初的不甘怨氣。

    兩天后的周一，孟以棲電話回復了梁澤帆確切消息，由于孟氏醫(yī)館向來是提前一周掛號，孟遠方只能在滿當?shù)念A約號里抽了本周六上午的時間。

    電話那頭的人囑托結(jié)束便掛了，梁澤帆意猶未盡了好一陣子，頭暈眼花的周辰逸追出包廂來換他趕緊進去頂上，口吻難受道：“你進去陪吧，我得去衛(wèi)生間吐一會?！?/br>
    梁澤帆自是不情愿屈服這些酒桌文化，但又無能為力改變大環(huán)境，自從創(chuàng)業(yè)以來各種釘子都碰過的人也慢慢接受了現(xiàn)狀，畢竟生意換成誰都能做的成。

    吐了頓的周辰逸回來時明顯酒醒不少，梁澤帆卻已經(jīng)喝得臉紅脖子粗，而甲方客戶從頭至尾小酌怡情。

    明年南部地區(qū)有一場亞洲級別的展會舉辦，周辰逸志在包攬場館的設(shè)計搭建，兩人為這個項目沒少花金錢精力。

    臨近深夜，甲方客戶攜秘書離開酒店后，辰帆公司里的特助開車來接兩人回去。

    路上，坐在前排吹風散酒氣的周辰逸冷不丁回頭提道：“澤帆，你猜我前面在衛(wèi)生間吐的時候碰見誰了？”

    喝得爛醉的人閉著眼睛不大有興趣猜，“猜不到。”

    周辰逸也沒繞彎子：“楊靖安咯。”

    乍聞此人大名，梁澤帆的太陽xue又漲又疼，口吻里依舊漫不經(jīng)心，“應酬的地方碰到他也正常?！?/br>
    “正常？”話里有話的人笑了兩聲，“我跟他出來時，他正好離開酒店，要是我沒眼花的話，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女的，模樣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級別，應該不差林夕夢多少?！?/br>
    捕捉到重點的人忽而清醒過來，睜眼看向前排問，“什么意思呢？”

    “你說他是不是在相親?。慨吘挂驳侥挲g了，他家老爺子都八十好幾了，孫子至今都無成家，很難沒有催婚的嫌疑啊?！?/br>
    “是啊?！绷簼煞湫σ宦?，“誰叫他那么愛作?！?/br>
    放著好好的青梅竹馬結(jié)婚對象不要，多年來吊死在同一棵樹上作無用的掙扎，活該被家庭倫理的底線束縛得死死。

    “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他跟林夕夢遲早結(jié)婚，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兩人還是純粹的發(fā)小關(guān)系。不過，楊靖安不是有意孟以棲嗎？怎么好端端今晚來見別的女人？”

    有人望著窗外蕭索的街景一再冷笑，也冷聲道：“他一人有意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