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向嵐有點喪氣，又有點不服氣，道，“我自己不滿意?！?/br>
    “當然，如果你認為有必須的話，我支持你?！狈阶佣嫉?，“在專業(yè)或者愛好上的追求應該要做到極致，才會沒有遺憾，才會有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br>
    “藝術(shù)可不是這么回事?！毕驆购懿幌氤姓J，但天賦這玩意卡在那里，而劉南陽這么刁鉆地卡著她，無非就是想要激發(fā)她的潛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她的天賦，“我也把你做的小東西給小舅看了，他強行給收了。他認為你非常有天賦，搞科研是浪費——”

    “那只是我的愛好——”

    “當然。我現(xiàn)在很吐血，費盡心血做出來的作品比不上你隨意搞出來的玩的?！?/br>
    方子都沉默了一會兒，從小到大，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這不僅僅是他的家人灌輸給他的理念，也是他自己發(fā)現(xiàn)的事實，學東西特別快，非常有自制力，執(zhí)行力也很好，他可以非常輕松地完成課業(yè)，將別人甩得很遠。最開始是被他落下的是同齡的小伙伴，然后是比自己大幾歲的同學，現(xiàn)在是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同事。

    小時候，大家都是夸獎著這個少年的天才，后來開始羨慕，爾后是嫉妒，直到現(xiàn)在，是感受到鋒芒和不可企及之后的怕和疏遠，以及小心翼翼的追捧。

    只有向嵐，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跳到他的面前來，毫無顧忌地打破情緒上的隔離，將他拉到了人和人親密的肌膚相觸的關(guān)系。這令他又新鮮，又興奮——

    “你不高興了？”方子都小心道，他無意的刀鋒，總會莫名傷人，“以后我不做了——”

    “那怎么可以？”向嵐拒絕道，“你也許有點天賦，但是專業(yè)研究不夠，我不信我連一個業(yè)余的也比不上。我小舅今天還嘲笑我，漂亮有什么用？只要漂亮的話，去做工藝品吧，真是太煩人了，他永遠都不會好好說話?！?/br>
    “嗯。”他的聲音溫柔起來，她好像，沒有被他傷到。

    “還有——”向嵐嘆一口氣，她不知道這么私密的事情，該不該和他談。可誠如向垣所說，難道一直在他面前保持漂漂亮亮的樣子，不讓她看見自己身體浮腫或者別的什么丑態(tài)？

    “我今天又吐了?！彼?，“很難受，吐得我頭暈，我不想要一直吐到三個月的時候?！?/br>
    “有減輕孕吐的辦法嗎？”

    “我不知道。”向嵐攤手，“我媽說她懷我的時候，一直吐到生，我希望我不要遺傳她這個體質(zhì)?！?/br>
    “我好像真的不能幫上你的忙?！?/br>
    “你要負責安慰我，所以，你那個監(jiān)控系統(tǒng)，做不到這個。對了，還有，我可能會變丑——”

    方子都頓了一下，“不會，你不化妝的樣子，更年輕，更漂亮?！?/br>
    “不是化妝的問題。我今天發(fā)現(xiàn)，我的肚子有點變松了，臉上也冒了一個針尖大小的小黑點出來。”

    “當然，這是正常的變化，你的身體要開始為做母親準備了?！?/br>
    “我現(xiàn)在感覺非常痛苦，你知道嗎？我的生理在發(fā)生變化，心理也變了，我的畢設(shè)想要有突破，也不想成為無所事事的主婦，我還有可能會變丑。”向嵐越說越傷心，“我本來想要自己解決這些問題，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解決不了。在外面孕吐是好丟臉的事情，別的同學都還美美的時候，我肚子就大起來了。你之前說我們要堅強一點，這是爸爸mama給的考驗，但是我要拖你后腿了，怎么辦呢？”

    “向嵐，聽著，我們倆的生活，都在面臨巨大的改變。你不會拖我的后腿，現(xiàn)在我和你是一起的?！?/br>
    “要是你走太快，我追不上怎么辦？”

    “那我停下來等你？”

    “不要，這樣太難看了?！?/br>
    “我很支持你工作呀，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并沒有要求你就此留在家里。”

    “我小舅的態(tài)度就很可惡，他讓我不要拖累你?！?/br>
    “這是別人的看法，你會讓別人影響你的生活嗎？”

    “當然不會，所以我砸了那個不滿意的作品，我要重新開始。”

    ☆、第三十六章

    向嵐低估了孕吐的可怕, 第二天早晨起床, 她沖了一杯孕婦牛奶喝，下肚不到十分鐘, 全給吐出來了。她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開始害怕吃東西，只得洗了一點水果, 實在餓得受不了, 吃一塊哄哄自己的胃腸。

    她頭天晚上才建立的雄心，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鄧一帆接了方子都的電話，跑過來陪她的時候, 發(fā)現(xiàn)她來開門已經(jīng)墮落到披頭散發(fā)，不修邊幅了。

    “你怎么了？”鄧一帆大吃一驚，“幾天功夫，瘦成這個樣子？還有, 你這是什么打扮呢？”

    向嵐拉一下身上黑不溜秋的寬松外套，再摸一下頭發(fā)，“親, 我感覺我像要死了一樣，提不起精神, 也沒力氣，全身都是酸臭的味道?！?/br>
    客廳的茶幾上亂七八糟放了各種雕刀, 紙團滿地都是，各種素描和比例的草圖四散，擺在桌子中央的那塊黑曜石, 一刀沒動。

    “你家美人兒給我打電話，讓我來陪你。”她拎拎手里的各種零食話梅，“還有，這些東西，都是他交代一定要買給你吃的。怎么，吐得不行了？”

    向嵐看著話梅就咽口水，開了一包吃，“我今天早飯吃下去也給吐出來了?！?/br>
    “還有一個事，你家美人也千萬交代了。那個宋海波，最近越來越瘋狂了，在到處打聽你的聯(lián)系方式和住處，想要和你和解，你家美人不同意和解，怕他在學校里堵你，所以讓我告訴你沒事別去學校轉(zhuǎn)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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