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真的沒有棄養(yǎng)靈寵 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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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已經(jīng)不再能支撐視物,那點靈力帶來的感應一點點暗淡下去,同樣暗下去的,還有青年那張清俊出塵的容顏,以及那修長挺拔的身影。 風辭渾身瞬間靈力暴漲。 他重新舉起千秋劍,天邊響起的雷鳴將狂風呼嘯的聲音都掩蓋過去。那密不透風的云層終于被另一股無法抵御的強大力量攪動開,雷電從天而降,擊在風辭的劍鋒之上。 青年眼底沉靜無波,將這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的一劍重重劈下—— 轟鳴聲震徹天地,那堅不可摧的屏障終于裂開一道裂隙。 裂隙飛速擴大,自下而上,一點點在眼前崩損。 風辭終于露出點笑意,可一道前所未有的力量忽然從那漩渦深處激蕩開,強勁的沖力驟然將他掀翻出去。 風辭被這道沖力足足逼出百丈外。 他摔進下方的樹林里,身體掠過樹梢,最終重重砸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 這一下摔得風辭仿佛五臟六腑都錯了位,他腦中嗡鳴作響,好一陣才咳出一口血沫,從樹干上滑落下來。 轟的一聲,身后的樹干攔腰斷裂,轟然倒地。 千秋劍滾落到一旁,風辭單膝落地,在胸腔濃郁的血腥味中急促喘息。 方才那一幕,他是見過的。 在一切開端之時,在天道給予他的第一個夢境中。 當初的他,本以為那是天劫將至的場景,誰料那根本不是天劫,而是天罰。 “……開什么玩笑?!憋L辭用衣袖拭去唇邊的血,撿起千秋劍,支撐著身體勉強站起來。他仰頭望向天際,那不斷吸取裴千越靈力的狂風已經(jīng)停了下來,但天邊的漩渦仍沒有消失。 “裴千越……”風辭嗓音嘶啞,“你這個瘋子?!?/br> 樹林深處忽然亮起白光。 白光瞬間將整個樹林吞噬,也將風辭的身影沒入其中。身體的傷痛隨之消失,風辭抬起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 天道。 風辭站直身體,冷冷看著那道身影:“是我違逆了你的命令,你為何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無辜?”天道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是他設計破除了天道施加在傀儡身上的咒法,哪里無辜?這一切本就該由他來承受,何況,這是他自己的要求?!?/br> “可他是為了我——”風辭的話音戛然而止。 沒有意義。 天道從來只看結果。追本溯源,裴千越才是這件事的主導。如果不是他讓萬法閣造出了萬法歸宗儀,事情便不會是今日的模樣。 無論他做的初衷是什么,都不會改變這個結果。 風辭閉了閉眼。 裴千越一早就算清了。 所以他才會選擇這樣一個,讓風辭只能從旁協(xié)助,卻絕對無法干涉的法子。他便是為了今天,能將風辭從這件事里摘出去。 “交易已成?!碧斓烙朴崎_口,“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天道之子,無需履行天道之子的職責。去吧,再糾纏下去,天道不會饒你?!?/br> 他話音落下,風辭只覺周身一輕。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枷鎖悄然解開,釋放了禁錮已久的靈魂。 這本該是他這千年來的夙愿,可當真得償所愿之后,風辭并無任何喜悅之情。 他輕輕舒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父親……不,天道?!憋L辭淡聲道,“既然你喜歡做交易,我們再來做個交易如何?” 天道沒有回答。 那高大的身影略微低頭,注視著樹林里的青年。 樹林中一片狼藉,風辭靜靜站在那里,素白的衣袍被風微微揚起,仿若謫仙降世,不染凡塵。 “你先前說,如果不加干涉,這個世界的靈力在千年后便會徹底枯竭,從而毀滅。”風辭抬眼與天道對視,緩緩道,“但如果……這結論是錯的呢?” 林中好一陣寂靜無聲,仿佛連風都靜止下來。 少頃,那高大的身影才悠悠回答:“天道絕不會有錯?!?/br> 風辭輕笑:“世上哪有這么絕對的事?!?/br> 天道問:“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既然天道干涉這世間的緣由,是認為這個世界即將毀滅。如果這原因不成立,你便沒有資格取走任何人的靈力,”風辭下意識抬眼朝山崖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有性命?!?/br> “你有什么證據(jù)?” “我又不像您,可以預示未來,我當然拿不出證據(jù)?!憋L辭笑了笑,道,“但天道的預示本就不是每次都正確,不是么?” “如果你每次都能準確預示到結果,為何在三千年前,我將道術傳給世人的時候,你沒有預示到未來會有這一天到來,你為何……沒有在那時就阻止我?” 天道再次沉默下來。 “人族,是無法預言的?!憋L辭道,“這世間之事瞬息萬變,有時候,哪怕一個小小的發(fā)現(xiàn),一個不經(jīng)意的念頭,都會改變很多東西?!?/br> 就像當初裴千越?jīng)Q定建立仙盟,便險些改變了事態(tài)的走向。 “你說人族的貪欲永無止境,這的確沒錯??蛇@世上的人這么多,有人貪婪、自私、索求無度,也有人努力過好每一日,為了心中的理想追求、奮進、堅持不懈?!?/br> “為何不能給這些人一點機會,難道這些人,就活該為了那些貪欲付出代價嗎?” “……再者說,派使者下界殺幾個人,你認為就能阻攔他們?” “這數(shù)千年的傳承,他們經(jīng)歷過不知多少毀滅性的打擊,哪一次不比如今的災禍可怕??捎钟心囊淮?,真的讓傳承斷絕了?” “人,是這世間最為脆弱,也最為堅韌的生靈。哪怕你將他們殺得只剩最后一人,那個人也會如星星之火,終有一日,得以燎原?!?/br> “人族薪火不息,自然傳承不絕,你當真攔得住嗎?” 天道沉默了很長時間。 正如風辭所言,人族是這世上最為龐大的生靈,也是天道的這臺無比精密的儀器,永遠無法計算和判斷的存在。 所以天道才輕易不能降世,無法干涉事態(tài)的發(fā)展。 除非世間遭遇重大危機。 “你想做什么交易?”許久后,天道悠悠問道。 “我愿意重新成為您在這世間的使者?!憋L辭平靜道,“給我一千年的時間,我引導人族走向正道,我向您保證,預示中的災劫不會到來。人族,會有另外的出路。” “你花了三千年方才擺脫這枷鎖,如今又要戴上去。你不想要自由了?” “想,但既然已經(jīng)過了三千年,再延長一段時間也無妨。而且……”風辭抬起頭,遙遙望向那遠方的山崖,眸光變得柔和,“我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世間有比自由更重要的東西?!?/br> 他收回目光,輕輕笑了下:“我暫時好像還舍不去,那份自由,對我來說沒什么用?!?/br> 風漸漸止了,天邊一道光芒破云而出,驅散厚重的云層。 風辭乘風落到山崖之巔,一眼便看見了倒在那里的人。 裴千越那一頭青絲已經(jīng)完全變得枯白,一只蒼白的手從衣袍里伸出來,漸漸變得灰白而冰涼。 風辭單膝跪地,彎腰將那具早已失去生氣的身軀抱進懷里。 “傻子?!憋L辭輕聲道。 天邊吹來的微風縈繞在二人的周圍,風中帶著靈力,徐徐送還到這具身體里。 只要千年后,這個世界不像預示中那樣靈氣枯竭,天道便沒有理由取走裴千越的靈力。反之,如果千年之后事態(tài)仍然走向那一步,風辭與裴千越都將承受比死亡更可怕的代價。 這是與天道做交易的后果。 裴千越周身泛起光芒,那是靈力正在重新融入他的身體。 風辭將裴千越放回地上,對方原本干枯消瘦的軀體飛快復原,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很快,他指尖動了動,醒了過來。 風辭閃電般收回原本覆在對方手背上的手。 裴千越的意識還有些恍惚,他極為緩慢地偏過頭,面向風辭所在的方向:“……主人?” 他如今靈力尚未完全融入身體,是無法用靈力視物的。但哪怕身處在一片黑暗中,他依舊清晰的感知到了風辭的所在。 風辭清了清嗓子,板起臉:“嗯,是我?!?/br> “天道……”裴千越嗓音低啞。 風辭淡聲道:“走了?!?/br> 他的聲音清冽而冰冷,他從沒用過這樣的聲音與裴千越說話。 裴千越動了動,似乎是想坐起來,可他剛抬起手臂,立刻被風辭按住:“做什么,靈力還沒復原呢,不想活了?” 冰涼的手覆上來,輕輕拉住了風辭的手:“想碰一碰你?!?/br> 風辭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沒忍心把手抽出來。 裴千越的身體依舊很虛弱,那一頭發(fā)絲也還是枯白的。風辭知道,那是因為天道仍然從他身上取走了部分靈力。 那是裴千越先前答應給出的交代,是他逆天而行該有的代價。 天道從不做讓自己虧本的買賣。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還活著,便已經(jīng)足夠了。 又過了一會兒,裴千越問:“主人怎么會找來這里?” 風辭的視線落在對方那一頭枯白的發(fā)絲上,沒好氣道:“不來等著你去死嗎?” 他的神魂之力何其強大,裴千越那迷藥在他身上根本持續(xù)不了多長時間。 也幸好如此。 風辭甚至不敢回想自己獨自在靈霧山醒來是個什么感覺,他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頭那后知后覺翻涌上來的震驚,焦急,還有……恐懼。 要是他再晚來那么片刻…… 裴千越又不說話了,風辭滿腔怒氣無處發(fā)泄,悶聲悶氣道:“傻了?你就沒什么話要對我說?” “有?!迸崆г降吐暤?,“對不起?!?/br> 對不起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