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祁夜自己感到說得差不多了，才意識到蕭教授正在一旁聽著呢。

    也挺難為人家的，被迫聽了這么久。

    “抱歉，我就話嘮?！逼钜褂行┎缓靡馑嫉匦π?，往前走了幾步，又伸手拿了一本書。

    盡管保存完好，但書皮已經(jīng)陳舊到褪色嚴(yán)重，祁夜拿下來的時候，還掉了點(diǎn)碎紙屑，看樣子已經(jīng)放了在這兒好十幾年了，甚至更久。

    祁夜的視線落回到封皮上，是全英的燙金字。

    ——藝術(shù)史。

    這樣的書在他當(dāng)時不好好讀書、逃課上癮的大學(xué)時代，是會果斷歸在“不講人話”的那一類里面的。

    沒什么特別原因，沒研究美學(xué)的細(xì)胞罷了。

    “這本主要是文藝復(fù)興時期，Renaissa。”簡單瞄了一眼書皮，蕭程就說道，“這書介紹拉斐爾，米開朗基羅和達(dá)芬奇的篇幅比較多?！?/br>
    “拉斐爾我知道，西斯廷圣母?！逼钜拱褳閿?shù)不多還記得的知識拉出來，“當(dāng)時期末的時候，還專門考了這個?！?/br>
    蕭程笑笑，沒說話，轉(zhuǎn)身把飄窗的紗簾拉開。

    冬日暖陽洋洋灑灑照進(jìn)來。

    “為了紀(jì)念羅馬西斯廷教堂，拉斐爾當(dāng)時創(chuàng)作了這幅畫，意味著耶穌也會來臨人間?！笔挸炭粗巴?，補(bǔ)充了一句。

    簡簡單單的介紹，沒有掉書袋，就很舒服。

    祁夜看著他，在幾個小時前，他就說過做飯的男人挺有魅力的。

    但是現(xiàn)在還得再加個條件。

    不僅要會料理，而且還能談藝術(shù)的男人，才是世界的珍稀物種。

    “感覺像是在聽蕭教授上課?！逼钜剐χf了句，正要放回去時，一張書簽從其中的一頁掉出來。

    ——一只折起來的紙青蛙。

    看著這泛黃的樣子，估摸著和這本書挺配對，也有點(diǎn)年份了。

    祁夜記得當(dāng)時上學(xué)的時候，這樣的紙青蛙可流行了。

    如果再按一下后面那小三角，這青蛙還能蹦起來，一下就能跳老遠(yuǎn)。

    在他小時候，就沒少因為上課偷折這事兒挨過打，只不過當(dāng)時用的是練習(xí)本上的藍(lán)橫杠紙張，但這一只，奇奇怪怪，是用樂譜折起來的。

    見著蕭程正在低頭削蘋果，祁夜也沒繼續(xù)開口問什么。

    正想要匆匆把書簽塞回去時，他卻無意翻開了其中一頁。指尖停留在書頁上留下了溫度，祁夜愣在那里，怔了挺久。

    書頁帶了陳舊的書墨香氣，除此以外，全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和各式各樣的標(biāo)簽紙，甚至連靠近書縫的地方，都寫滿了筆記。

    不僅是這樣一頁，往前幾頁，或者往后，都是。

    祁夜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把這本書塞回去的，他聽說過蕭程讀書的時候住這兒，所以這些書籍上的筆記，應(yīng)該都是蕭教授留下的吧。

    如果是這樣，那也太學(xué)霸了。

    “這是十多年的書了?！笔挸滩恢裁磿r候站在祁夜身后，把削好的蘋果給他，“那個時候這些都是必須讀的書籍，只不過現(xiàn)在想想，其實(shí)幫助不是很大。”

    看吧，果真是精英的生活方式。

    人家坐在桌前讀藝術(shù)練琴的時候，可能他還撲騰在河塘里抓魚。

    “蕭教授?！逼钜菇辛艘宦?，“這些書都是你的嗎？”

    可能蕭程沒有意料到祁夜會說這句話，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嗯”了一聲。

    “這么多書，還挺幸福的?！逼钜褂芍愿锌艘痪?，“不愧是專業(yè)的?！?/br>
    當(dāng)然了，這句話是站在蕭程他們精英的角度上說的，要是他小時候就看這么多書，這是得要他的命。

    蕭程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了句：“你覺得這樣好嗎？”

    祁夜聽聞一愣，有些迷糊：“??？”

    “沒什么?！笔挸痰恍?，把紅茶放在一邊的書架上。祁夜見著他這樣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想起前幾天蕭程在車上的話。

    怎么說呢，他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家庭，也不知道小時候如果待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是壓抑還是自在。

    不過看著蕭程的神色，應(yīng)該是不開心居多吧。

    否則他也不會故意不吃飯，還有書籍里的那只紙青蛙，也不會放了十幾年，還留在藝術(shù)史這樣枯燥的書籍里。

    祁夜啊祁夜，他在內(nèi)心自個兒感嘆，你可真是長了個朽木的腦子。

    “還有一個我來削?！逼钜菇舆^蕭程手里的水果刀，盤腿坐在一旁的榻榻米上，削起另外一只蘋果。

    “你想聽曲子嗎？”蕭程忽然問道。

    祁夜一愣：“什么？”

    “提琴曲。”蕭程手里拿著小提琴，抬頭看著書架，“每天下午這個時候，我就會練習(xí)提琴?！?/br>
    祁夜聽聞微微一愣，老實(shí)說，除了上次演出外，他就再也沒見過蕭程演奏了。怔愣的功夫，就聽到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琴聲從提琴上傾瀉下來，瞬間充盈在整一個屋子里。

    第一首曲子，巴赫，《G弦上的詠嘆調(diào)》。

    蕭程側(cè)對著他，修長的指尖精準(zhǔn)地按在僅需要演奏的G弦上，在這一瞬間，每個在樂譜上的音符像是有了生命。

    提琴裹挾著窗外的風(fēng)聲，飄揚(yáng)著過來，祁夜欣賞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怎么說呢，和那次在舞臺上炫技的曲子不同，這首詠嘆調(diào)很美，它帶著淡淡的哀傷，就像是從云間處落下的陽光，透過僅存的幾處縫隙，又干脆有力地照耀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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