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梳理完小區(qū)老人提供的信息，目光沉沉地望向周讜，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種事實真相。

    沈槐說：一個人的成績能因為車禍從班級倒數(shù)落為班級中流嗎？在三個多月沒有學習的前提下。

    周讜跟著點頭，右手指節(jié)不自覺地敲了敲膝蓋，繼續(xù)補充：表演型人格障礙其實在雙胞胎中很常見，他們往往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注意，時常也會打扮得一模一樣讓其他人去猜測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如果當時他們正處在互相角色扮演中，他們會不會因為車禍而受到強烈刺激，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身份是什么？[1]

    周讜說：所以其實活著的這個人才是哥哥錢長樂。

    沈槐嗯了一聲表示肯定，大膽推測當時發(fā)生的一切，把現(xiàn)在的整個故事串聯(lián)了起來：8歲那年錢長喜和錢長樂一起搭車去爺爺家，發(fā)生車禍前他們或許還在商量著到時候要讓爺爺奶奶一起猜猜他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結(jié)果發(fā)生了車禍?；钕聛淼腻X長樂在醫(yī)院或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從小就是哥哥，一直懂事穩(wěn)重，也因為不能接受弟弟在自己面前死亡的真相。

    不知道錢長樂是怎么和父母說的，或者他欺騙了自己的父母，說出活著的那個人叫錢長喜，從此以后他以自己弟弟的姓名活在這世上?；蛟S是歉疚，又或許是想讓弟弟永遠陪伴自己。

    但有些本性是永遠也掩蓋不了的，雖然錢長樂扮演成錢長喜，但他的成績、他的本性隱藏不了。本來這樣也好，但幾年前錢長樂意外遭遇車禍，在這場車禍中他或許回憶起了當年弟弟死亡的事，所以在保護機制的影響下，他衍生了第二人格，這個第二人格也就是真正的錢長喜。

    沈槐抿嘴望了眼后座一直在沉默的李一悅，他此刻依舊不認為錢長喜與李一悅的溺亡毫無關(guān)系，但畢竟沒有查到證據(jù)，只好繼續(xù)猜測：車禍后主導(dǎo)的人格應(yīng)該還是錢長樂，因為原本是潛水教練的他雙腿殘缺后，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但依舊忘不了海洋，所以錢長樂選擇來到海洋館寄托自己的游泳心愿。當時的他應(yīng)該是發(fā)覺李一悅的游泳天賦很高，所以也因此成為了她的粉絲，每日過來欣賞。

    但是第二人格錢長喜的出現(xiàn)開始變得頻繁起來，這也是李一悅說她有時感覺到的錢長喜有些陰郁的原因。她的溺亡我不確定真相如何，但她肯定是在某種慫恿或者別的情況下相信自己可以，于是堅持要在五米深的水里跳完那支高難度的美人魚舞蹈。

    最后李一悅在錢長喜的面前溺亡。當時觀看她舞蹈的人格應(yīng)該是第二人格錢長喜，但在李一悅溺水后，主人格錢長樂想要掌控身體，并與弟弟對抗這應(yīng)該也是監(jiān)控錄像中錢長喜兩次輪椅摔倒，最后知道事情無法扭轉(zhuǎn)，按下報警器并涕泗橫流的原因。

    也因為這次的死亡，之后一直出現(xiàn)的人格應(yīng)該都是第二人格錢長喜，至于錢長樂應(yīng)該是躲避起來逃避你死亡的真相。

    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基于信息做出的合理猜測，沈槐用胳膊肘拐了拐一直在認真聆聽的周讜，怎么樣，你覺得我的猜測對嗎？

    周讜很認真地點頭：你很適合我們警局，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給你發(fā)工資。

    阿sir，真的嗎？沈槐陡然笑開，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搓了搓做出要錢的手勢，誒最近我真的窮到要吃土了，要是警局給我一個臨時聘請證，我也能應(yīng)付一下我熱情的三大姑六大姨，他們現(xiàn)在都覺得我是在游手好閑啥正事不干，就啃老呢。

    李一悅原本正陷入沉思中，這會兒沒忍住嘀咕開來：你還吃土啊像她活著的時候那才叫吃土，絞盡腦汁才存了那么二十來萬，現(xiàn)在可好，自己全用不了了。

    不過吧那錢到時候會由自己的父母繼承，也算是個安慰吧。

    周讜不經(jīng)意地側(cè)頭望向空無一人的后座，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李一悅在后面坐著？

    明明知道周讜看不到自己，但這會兒在警察叔叔嚴肅正直掃視過來的目光中，她還是沒忍住挺直了胸膛，害怕地往后躺。

    沈槐被兩人的互動笑到，但他沒有能讓周讜看到李一悅的方法，這會兒只能抱歉地說是，同時指了指李一悅坐的位置。

    李一悅被指到后默默往左側(cè)移了移，與周讜離得更遠。

    周讜沒察覺到什么，只淡淡道：你現(xiàn)在知道害你的人和與你相處兩年的壓根不是同一個人，甚至你的朋友也因為你的死亡而蜷縮起來。你知道一旦主人格不能重新掌控身體會如何嗎？

    他會消失。

    周讜從他的背包里掏出一疊權(quán)威報紙和醫(yī)學資料放在了后座的空位上，繼續(xù)說：這是有關(guān)雙重人格的案例，但最為明顯的是雙重人格患者沒有自知能力，他們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里還有其他的人格存在，只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遺忘了某段記憶，他們也幾乎意識不到對方的存在[2]。

    但目前錢長樂的表現(xiàn)他已經(jīng)明顯知道了身體第二人格的出現(xiàn)，如果再不及時接受心理疏導(dǎo)和治療，你知道他的下場會如何嗎？他會徹底精神崩潰。

    所以李一悅小姐，你還要繼續(xù)隱瞞嗎？

    *

    作者有話要說：

    [1][2]都是有關(guān)百度百科上關(guān)于表演型人格障礙、雙重人格的相關(guān)描述，結(jié)合內(nèi)容稍加潤色了一下。

    嚶嚶嚶感覺小可愛們的熱情退卻了，是在養(yǎng)肥嘛【跪地大哭嚶嚶嚶】

    與正文無關(guān)小劇場：

    某天，兩人一起去鬼屋

    沈槐：看，你的背后有好多鬼！

    周讜：我看不見，但我看見我身旁有一個可愛鬼

    沈槐（噫）：你好土

    第40章 催眠舞蹈 揣測真相

    李一悅怔愣在原地, 表情無比掙扎和遲疑，她微微搖了搖頭：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沈槐摸著下巴看著亡靈李一悅的表情和肢體動作, 她在聽到周讜說的話后，神情的確是茫然中帶著一絲惶恐和害怕，肢體動作也表現(xiàn)得很抗拒，大概率她的確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沈槐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和周讜細細說了一遍，周讜點點頭，仍問：李一悅小姐, 我前兩天看過你的多個美人魚視頻，也解讀過你的過往資料和游泳項目，你雖然喜歡深潛，但實際上你參加的深潛項目基本沒有, 除了在海洋館表演。

    我也打電話咨詢過海城9月下旬人工湖泊、池塘等區(qū)域的相關(guān)負責人, 詢問他們是否接待過你們兩個人, 但都沒有。我也查詢過你的行動軌跡, 沒有前往過野湖、水庫等危險地帶。所以在沒有循序漸進嘗試過的情況下，你就敢在五米深的微型海洋里跳如此劇烈如此高難度的舞蹈？你不把生命當回事嗎？

    可據(jù)你的檔案顯示，你曾經(jīng)在初升高階段溺過水, 所以在高考結(jié)束學游泳時你十分愛惜自己的生命, 克服了心理恐懼后才徹底愛上游泳。我不信你會半點準備都沒有, 我也不信你是這樣單純的人。

    我想要知道你大膽嘗試在水下跳完完整舞蹈前，錢長喜曾對你說過的話或下過的心理暗示。

    沈槐目瞪口呆，一臉你瞞我好多的表情看向李一悅，隨后對上李一悅?cè)粲兴嫉纳袂?。他又將目光望向周讜，委屈：你都沒有告訴我。

    周讜抬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fā), 小聲道：時間太急所以沒有告訴你, 下次告訴你。

    沈槐斜睨他一眼：這話連亡靈都不信。

    周讜：為什么？他很疑惑, 且這種疑惑并不是裝出來的。于是這讓沈槐在一瞬間產(chǎn)生了臥槽代溝的錯覺。

    三歲一代溝，古人誠不欺我。沈槐喃喃，阿sir，你比我大幾歲哦5歲。我們的代溝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

    周讜更加茫然地看著他，于是他掏出手機百度了一番，大概知道原來自己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發(fā)展。這難免讓周讜心慌他還沒邁過30大關(guān)，怎么就與時代相脫節(jié)了呢。

    李一悅原本回憶著前不久發(fā)生的事，但一抬眸就看見這兩個男人在打情罵俏，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覺得她最錯誤的選擇就是跟沈槐回了家，吃了這么多狗糧。

    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卑微的亡靈，我老實交代好吧，李一悅沒忍住翻了個小白眼，然后回憶起半個月前的事，說，我并不知道錢長喜到底做了什么，只能把我跳這支水下舞的由來和與錢長喜的交流說給你們聽。

    我記得是九月初吧，王館長說讓我們幾個美人魚爭取一人出一個節(jié)目慶賀國慶，回家路上我也在思考有什么適合我的水下舞蹈。第二天我也和錢長喜聊過，想聽聽他的意見，但他當時只說我表演什么都好看。

    恰好我刷短視頻時給我推送了一條古風舞蹈視頻合輯，里面就有趙飛燕的掌中舞和漢末白纻舞，我有了一些想法，便保存了視頻在第二天下班后和錢長喜聊了聊。當時我記得錢長喜說白纻舞需要穿著寬袖，舞起來才好看，但在水下難度很大。后來我自己多加瀏覽了幾個舞蹈視頻，最終選擇了掌中舞。

    選定舞蹈后我請舞蹈老師和我一起改編這支舞蹈，最后陸地用時需要一分鐘，水底用時初步估計需要一分三十秒。我記得從9.20日開始，我白天忙于海洋館工作，晚上忙于跳舞訓(xùn)練，休息的時間基本只有五六個小時，身體很疲憊。

    后來我說選一天彩排讓錢長喜幫我掌掌眼，但錢長喜說他28、29有事需要回家里一趟，所以我選擇了27號閉館后表演，最后就發(fā)生了你們知道的事。但當天我并沒有喝水，也沒有吃他遞的需要入口的食物。

    這也是李一悅從來沒往謀殺那方面去想的原因。但經(jīng)過沈槐他們的一番推導(dǎo)，她居然覺得很有道理，回憶起自己的溺亡好像也多了一絲不甘心。

    如果真的是故意謀殺

    等等，沈槐聽完后大膽生出一個想法，錢長喜或許是沒有直接動手，但他利用了你的身體疲勞情況，直接導(dǎo)致了你的溺亡。

    我記得你說過海洋館在周六日和節(jié)假日時期閉館的時間要延長，也就是早上九點上班，一直到晚上九點才閉館，而你得在海水里泡五六個小時。再加上九月中旬以來，你每天只休息五六個小時，身體的疲憊程度不言而喻。前一天9.26日正好是周日，你九點下班回家后練習過那支掌中舞嗎？

    李一悅點頭：雖然很累，但我還是堅持練習了一個半小時。

    沈槐一拍掌：這就是了，你在剛度過高壓的周日后，沒休息好又直接上班繼續(xù)在海水里泡。下班后你又繼續(xù)高難度地來了一支簡版掌中舞，所以和你第一次見面說的一樣，你突然腳抽筋并覺得全身乏力，你溺水后因搶救不及時而死亡。

    但是這種情況怎么量刑呢？他大可以說自己不知道，畢竟他真的什么也沒做，只是將彩排日期定在了27號罷了。沈槐愁苦地看著周讜，用腦袋錘了錘他的肩膀，如果是真的，他怎么這么聰明。

    周讜沉思片刻，也覺得這樣的情況比較難頂，畢竟單從目前的案件來看，錢長喜不具備作案動機，沒有作案兇案，更沒有實施犯罪行為，他小聲也糾結(jié)道：釣魚執(zhí)法？

    如果在已知一個人極大可能犯罪的前提下卻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釣魚執(zhí)法、引蛇出洞了。

    周讜又說：如果錢長喜的主人格能重新占領(lǐng)身體，想必能得到一定的信息?；蛟S可以考慮在某個場合催眠他等等。

    沈槐與周讜對視一眼，兩人又再次默契起來。

    沈槐說：雖然國慶已經(jīng)過去，但我們可以找王館長和王專家商量，借美人魚的肢體動作來行催眠一事，對吧？

    周讜肯定他的想法：如果有既會深潛又會心理咨詢的女性心理專家就好了。說完他低頭看了眼正靠在自己胸前的沈槐。

    沈槐抬眸對上周讜的眼，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應(yīng)該有，我家還算有點小資產(chǎn)。

    再次被兩人忽略的李一悅：

    你們開心就好。

    說做就做，沈槐把周讜送回了警察局就回了家開始問詢他神通廣大的沈女士，畢竟沈女士和沈爸做了老師這么多年，手底下的學生怎么也得有涉獵深潛和心理咨詢的吧。

    雖說他兩是退休的小學老師，但很早以前沈女士和沈爸也是教過大學和高中的。

    得知沈槐要找既會專業(yè)心理知識和催眠能力，又會深潛游泳能扮演美人魚的女性，沈女士一時有些無言：你以為我是哆啦A夢嗎？

    沈槐瞪大眼，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媽，我們沒有代溝誒。沈女士都知道哆啦A夢，和他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呢。

    沈女士：聽不懂，也不想懂。她無奈揮手：我?guī)湍銌枂?，你現(xiàn)在真是出息了?，F(xiàn)在提的要求越來越困難了，哪像他剛成為所謂的公交車司機時，也只多求幾個黃符罷了。

    雖是這么說，但沈女士和沈爸還是尋摸出一沓又一沓的畢業(yè)錄和一本有詞典一般厚的舊筆記本，里面都記錄著每一屆畢業(yè)生的姓名、電話、家庭住址等。

    他們這三十多年的教書生涯還算成功，每年家里都有非常多拜訪的學生，手機收到的道謝短信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不過學生名單太多，一個個查起來也頗為困難。

    沈女士兩人翻閱了一個白天的信息，給曾經(jīng)任職過的高中學校領(lǐng)導(dǎo)打了電話了解以往畢業(yè)生的報選專業(yè)情況，終于找到了符合情況的五名女生，而這五名女生中只有一位在海城，現(xiàn)今32歲，是一家心理研究所的心理醫(yī)生。

    沈女士牽線搭橋，當天晚上六點，沈槐、周讜就與該名女士在咖啡廳展開了交談。

    孔女士聽到來意后頗為好奇地看了兩人一眼，笑道：我記得沈老師的獨子是一名編輯，今天見到后卻覺得你身上的正義氣息很濃厚。她笑瞇瞇又溫和地看著兩人，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不過為了更好的效果，我還需要花三天的時間將催眠與舞蹈結(jié)合起來。

    沈槐有些擔憂：三天會不會太短了？用舞蹈來給人催眠，聽起來就十分困難的樣子。

    孔女士無奈嘆氣，淺啜拿鐵，笑容依舊大方又溫柔：沒有辦法，社畜都得逼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