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不應該的愛
大二的時候,余昭周末九點鐘結束家教,會去附近的一家酒吧打叁個小時工。有一次在酒吧,有個客人找她麻煩,打罵也就算了,還要訛她的錢。 她每個月家教賺兩千,酒吧賺兩千,還貸要四千,每個月都是吃光用光,哪里來的存款??腿艘r兩萬。兩萬,2后面4個0,天文數(shù)字。還債以來,第一次覺得天塌得這么容易。就在余昭手足無措的時候,文月站出來幫她解圍,說何必為難人家一個小姑娘,叁言兩語,風波平息了。 仔細想想,文月哪有關山熠長得帥, 那一天,她坐在副駕駛,轎跑行駛在高架上,在星夜里仿佛勤勤懇懇的螞蟻。 文月說要送她回去,她憑著最后的理智說拒絕,文月笑著說,同樣是陌生的司機,為什么不能選他。 余昭摒棄那些禮節(jié)和防范心,破罐破摔地,自己拉開車門,安靜地坐在文月的后座。她看著窗外,流線型的保時捷隱蔽在黑夜里,只有被路燈一段又一段地點亮的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在呼吸。 文月沒有和她搭話,真的稱職地當著一個司機。 在那樣有規(guī)律的黑夜里,余昭望著高架不遠處的燈火,有的頂樓貼上了燈條,勾勒出大樓棱角,有的叁叁兩兩亮著家里的燈光,有的不亮。 余昭看著那些逐漸離自己遠去的小區(qū)高樓,心里難過著:那里是否有一盞燈是為她而亮的? 十九歲的余昭不知道。 她打工還貸,拉下臉,還要捧著自己的尊嚴,幾乎是不可能。每個月發(fā)工資的時候就是黎明,她的光,來自錢。 剛坐進車廂,余昭尚且默默地流淚,哭得眼周是黑色的妝。打開車門,向文月道謝,她又恢復到那什么表情也沒有的模樣,只是眼妝漏了怯。 也許是很久之前,也許是這個時候開始,余昭開始學會露出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謝謝你送我回學校,還有在酒吧幫我,我怎么報答你?” 事后想起來,她還是會為文月說一句,其實他是個不錯的男人,心思細膩,體貼周到。 “報答?那就……請我吃頓飯?這是我的電話,想好了打給我?!?/br> 文月是個極有耐心的捕手,他從不在十二點以后給她發(fā)消息,從不去她兼職的地方與她故意攀談,或者從不在學校門口炫耀他的座駕,他愿意讓余昭固執(zhí)地保留自己的自尊心,即便那樣的自尊心在外界看來是多么可笑。室友只知道她有了個“很神秘但很有錢”的男友,余昭莫名其妙收到一大束花,或是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大部分時間還是早出晚歸,桌子和床鋪的東西永遠少得可憐,那些花,常?;畈贿^叁天。 他們從不談愛,也從不談性。第二階段,大約是余昭被文月看起來有點認真的追求打動了,難落窠臼地去市中心的博物館,或是去湖邊的美術館看展覽。偶爾,余昭也會受邀去高檔酒店的游泳池里和他比賽自由泳。他們是玩伴,是好友,然后才是戀人。余昭說服自己,她沒有占他便宜。 她怎么能拒絕那樣的一位男友?他博學多才,富有卻不張揚,他是多么尊重她,從物質和精神上讓她充盈。 終于,像每一只被被煮得皮開rou綻的青蛙,一開始下鍋,她只把自己交給他,作為一種禮物。 有了第一份禮物,就有第二份。她開始忍不住地拍照片,有時是他在看的書,有時是他在看書,有時就是他。 文月在浴室里抱著她,她就正對著鏡子。原來“余昭”和“余昭”,叫起來能有這么不同?,F(xiàn)在的余昭媚眼如絲,像她的四肢,就像柔軟的藤蔓,牢牢地依附在文月這顆大樹上。她理當是一株不具名的雜草,生長在墓地或是荒野。又或者,她自詡是沙漠里的一株紅花,在最燦爛的逆境盛開后死去。可是她要屈居于大樹之下,可她竟然覺得,這樣嬌弱的樣子很美。 一開始,他們算得很清楚,就像越缺什么越要證明什么,余昭從不要他一分錢。后來文月總以自己需要的名義讓她參與進自己的生活。 來幫幫我吧,公司人手不夠用。 能幫我?guī)ьD飯嗎? U盤落在酒店了…… 漸漸地,她開始習慣以文月的方式生活,或者說,開始習慣生活在文月的生活里。 再然后,就是文月的妻子找上門,像每一個俗套的出軌故事里,永遠是女人報復女人,她的頭發(fā)被薅得掉了一大把,她的臉上都是鮮紅的血痕。頭發(fā)和體液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她的額頭上磕破了一塊,姍姍來遲的血滴在床單上,終于開了一朵花。 說到這里,關山熠忍不住發(fā)問,說:“所以你才要那么勤換床單嗎?” 余昭喝完馬克杯里最后一點紅酒——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聽從這家伙的建議倒在馬克杯里喝。 “算是吧……”她囫圇兩可地說,“你最好奇的居然是這個嗎?對于我當小叁這件事沒什么別的想法嗎?” 兩個人坐在陽臺上,都喝得有些微醺。 余昭還穿著剛洗完澡換的睡衣,她連護膚品都沒擦,前腳應嘉磊還在勾引她——實在不知道除了“勾引”還能怎么準確表達——后腳關山熠就掏出一瓶紅酒說到陽臺聊聊。 誰叫余昭就愛喝這一口紅的呢。 “你又不知道他有老婆。后來不也分手了嗎?!标P山熠呷了一口。 余昭坐直了身體:“可是,我還是做了小叁啊,這個是事實。而且我還貪圖人的錢財……” 關山熠打斷她:“不是你貪圖,只是對那個階段的你來說,他有意誘惑你上鉤。你已經(jīng)足夠好了?!?/br>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余昭的心房,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 “又要哭了?”關山熠問。 “我沒有?!彼卮鸬酶纱唷?/br> 有時候成年人的崩潰就是這么簡單,不需要歇斯底里,不需要什么振聾發(fā)聵的雞湯,只是簡簡單單對自己寬慰。 關山熠又喝了一口,慢悠悠開口:“以前,你在我們家看我寫作業(yè),有時候也會這樣突然抬頭。一開始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后來才知道原來每次來我們家,你都不開心?!?/br> 余昭低下頭,眼眶濕濕的,笑著說:“你還知道我去你們家不開心?。俊?/br> 關山熠喝了好大一口。 “最近才知道。你原來那么不喜歡我?!?/br> 余昭又笑了,說:“也沒有那么不喜歡……” 關山熠側過頭,認真地問她:“那你喜歡我嗎?” 夜色下不明顯,其實他也喝得面紅耳赤,借著酒勁,直接地問她,最介意的那個問題。 他又問了一遍:“你喜歡我嗎?” 這一次,他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說完之后,也抬起頭,仰直了脖子。 余昭輕聲慨嘆:“原來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哭是這個樣子的?!?/br>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關山熠從來都得不到余昭的那一份肯定。自從應嘉磊出現(xiàn),更是得不到那份唯一的“寵愛”。 可是她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她舍不得放棄欺負他的機會,可她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他拴在腳邊。 余昭放下馬克杯,搖搖晃晃站起來。關山熠見她身形不穩(wěn),也站起來去扶她。兩個人就這么磕磕絆絆抱在一起。 余昭摸著關山熠的耳朵、臉頰、頭發(fā)……她有點習慣這樣子的撫摸,她知道關山熠也越來越喜歡她這樣撫摸他。 “就在這里做,好不好?”余昭腦海里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關山熠害羞了。 “這里……不太方便吧。”他畢竟沒有醉得那么厲害。 余昭推了推他的胸膛,一臉瞧不起他的模樣。 “有什么好怕的?!?/br> 她轉身,拉開陽臺門,走到客廳里,叫應嘉磊的名字。 “應嘉磊?小磊?小磊……” 應嘉磊應聲趕來,發(fā)現(xiàn)余昭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站也站不穩(wěn)。 關山熠緊隨其后,抓著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余昭卻又軟綿綿地推開他。 “小磊,你別來陽臺,我們要做——” 關山熠捂住了她的嘴巴,抱著她的腰就往臥室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