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一塊布在路上占個地方就算數(shù)，這也保持鬼市一貫的特點。

    鬼市號稱什么古董都有，但也魚龍混雜、良莠不齊。

    說起古董，不敢說全世界的藏家，至少在亞洲還是以中國的古董為尊。

    日本自古以來喜歡中國的各種古董，現(xiàn)在也不例外，特別是前幾年泡沫經(jīng)濟時上了歐洲人太多的當，更是把收藏的主要精力集中在中國古董方面。

    許多日本收藏家說起中國的古董頭頭是道，比很多中國人都精通。

    然而也不排除很多不懂行的人。比如剛剛走進來的第二個攤位上，那個中年胖子居然展開一幅山水景觀畫，說得眉飛色舞；幾個看似有錢的小老板聽得津津有味。外圍更有不少人圍觀，同樣聽得入神。

    淺織也擠到里面去，我連忙護著她，怕她被擠著。結(jié)果我一看畫中情形，便立即拉著她往外走。

    “干嘛……”

    等到出來，淺織臉紅地掙開，小聲道：“人家想看看不行?。俊?/br>
    “看什么啊，明顯的假畫?！?/br>
    我聳聳肩道。

    “假的？”

    淺織皺眉道，“我看很好啊，無論是遠處的重巒疊嶂，還是近處的村落流水，畫工很深厚呢?！?/br>
    我笑了起來：“小丫頭，這幅畫如果是真的，名字會是，你就算花一百億日圓也值得買。因為它還有個名字，叫做畫中蘭亭；也就是說，它能和王羲之的天下行書媲美?！?/br>
    “嚇，那肯定不是真的?！?/br>
    淺織立刻明白。若是這種國寶級的文物，怎么可能被人隨隨便便拿出來買賣？

    “當然不是真的。”

    我淡淡道：“現(xiàn)在早已破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中國浙江博物館，一部分藏在臺北故宮博物館。要是他有那么大的本事拿到，恐怕全世界的寶物都被他偷光了吧?！?/br>
    “咯咯……”

    淺織輕笑起來，下一刻她又皺起黛眉：“喂，俊雄！人家出來是撿漏的，你這樣做會剝奪我很多樂趣呢！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叫你說話，你就不許提意見，知不知道？”

    “就算你看走眼了、買到假的也不說話？”

    “嗯，這個可以說?！?/br>
    “好吧！”

    我微微點頭。反正今天是陪著靈動美少女，她想要怎么就隨她吧，這樣也有利于培養(yǎng)她的觀察能力和心境修養(yǎng)。

    看到我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淺織又是笑得甜甜的：沒想到平日這個家伙老跟我作對，現(xiàn)在卻這么體貼，看來本小姐的魅力真是不錯?。e看淺織說得那么輕松，實際上她內(nèi)心是不愿意輸?shù)?。在這個性格倔強的女孩子內(nèi)心，輸了不是羞恥的事情，但沒有做過最大努力就輸?shù)?，絕對不能容忍。

    故而，深吸一口氣的她順著平整的道路走著，眼睛不時打量左右攤位上的物品。

    靈動的美少女是個名副其實的天才，十六歲就能通過哈佛大學(xué)的考試，被特招進去，足以說明她的聰慧。

    這么天才的少女根本不會做書呆子，而是博覽群書，得到許多有用的知識，其中古董一項就是她很熟悉的。

    別看古董分冷門、熱門、大件、小件、官造、民造……等等，實際上說得簡單一點，在所有古董之中最為值錢和最受人追棒的就是瓷器、書畫和玉器，從古至今，無論潮流怎么變化，這三種類別都在古董中雄霸前三名。

    來之前，淺織想過今天要選的是瓷器、書畫和玉器，這在比試中已先高人一等。

    于是她的大眼睛在有著瓷器、書畫、玉器的攤位打量，時不時看一下、摸一下。

    等到我們大約前進一百多公尺，靈動美少女忽然眼睛一亮，蹲在一個攤位前。

    這個攤位不大，擺放的是清一色的瓷器，攤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穿著一身和服，此刻正拿著一只紫砂壺悠閑地喝茶，對來來往往看著他東西的人并不出言招攬，只是在別人問話時才答上幾句。

    淺織在看瓷器的過程中聽到攤主和別人的對話，說話不多，但價錢都是一口價，不會因為別人的討價還價而改變價格。

    對于這種賣家，其實買東西的人通常比較喜歡；總比那些開口一百萬，還價到五萬都肯賣的人要來得放心些。

    老頭子一看就知道是行家，他的瓷器總共擺放成四堆，分別按照宋朝、元朝、明朝、清朝的瓷器來堆放。這四個朝代是中國瓷器藝術(shù)的巔峰，留存下來的好東西特別多；唐朝的瓷器雖然也很好，但存世量太少，誰要是一擺一大堆的唐朝瓷器，你可以轉(zhuǎn)身就走，不用猶豫。

    淺織是懂貨的人，眼睛只在宋朝的那堆瓷器打轉(zhuǎn)；毫無疑問，宋朝瓷器乃是中國瓷器的最巔峰，不過正因如此，仿照宋朝瓷器的人多不勝數(shù)，手段更是防不勝防；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宋朝瓷器都是假的。能不能在如此多的泥沙之下淘到真金，真的要看各人的手段。

    “老人家，我可以上手嗎？”

    看了一陣，淺織指著一個造型古樸的碗。

    攤主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淺織微微一笑，從包包里摸出一副還沒用過的白色手套，先戴上，再小心翼翼地拿起碗。

    看著她這么懂規(guī)矩，攤主滿意地頷首一笑，又繼續(xù)喝茶養(yǎng)神了。

    旁邊幾個直接用手拿瓷器看的年輕人，臉馬上紅了；訕訕看了一陣后就放下離開。

    淺織沒有注意路人的習慣，她手里拿著天藍釉碗仔細打量，用手慢慢順著碗口一直摸到碗底，神態(tài)越發(fā)凝重。

    再拿出一個小手電筒從天藍釉碗的外面照進去，只見內(nèi)里胎壁有著晶瑩的通透感；再琢磨一會兒后，淺織放下天藍釉碗，沖著我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

    我也戴上準備的手套，隨手拿起來看了一下。天藍釉碗保存得并不完美無缺，它的底部釉層有些脫落，露出里面灰黃色的胎質(zhì)；胎質(zhì)顯得柔和細膩，看起來的確制作工藝精湛。

    很快的，我放下天藍釉碗，手里拿過剛才幾撥人都看過的一個非常漂亮的彩瓶，慢慢觀看起來。

    這只彩瓶非常非常漂亮，學(xué)名應(yīng)該叫做“玫瑰地粉彩釉荷口雙龍戲珠瓶”。

    整只彩瓶有著亮麗的玫瑰粉彩光澤，釉色玉潤晶瑩，玉質(zhì)的感覺非常強烈，甚至還有著淌釉的特點。

    而開口呈荷葉狀的布局，分口細膩又圓潤，毫無突兀之感。

    貼著瓶頸的兩條小龍晶瑩而栩栩如生，龍口微張，想要含住不遠處的兩顆珠子。

    最重要的，瓶身上胎質(zhì)飽滿，細膩致密，形如流云，燦爛如晚霞，合在一起來看時，又覺得瓶身隨著照射光線的不同，變幻出無數(shù)色澤，端的是奇妙非常！

    像是這樣精美的彩瓶，一看就知道是宋代五大官窯中鈞窯的典型特征。

    但也正是因為它太精美，看起來保存得太過完好，幾批人中稍微懂行的人只是欣賞一下就放下不看。

    開什么玩笑！

    中國古董界流傳許多關(guān)于鈞窯的話語：“黃金有價鈞無價”、“家有家財萬貫，不如有鈞一片”、“雅堂無鈞瓷，不可自夸富”……等等，都說明鈞窯的珍貴。

    如果隨隨便便在地攤上買到鈞窯，鈞窯還能那么值錢嗎？

    退一步說，就算偶爾有鈞窯的東西出現(xiàn)，也只是一些碗、三足洗等等鈞窯中的小件；像是這么漂亮、一看就喜歡的大件鈞窯，如果是真的，隨隨便便去拍賣行都能賣到一、兩千萬美金……這樣還會覺得這東西是真的嗎？

    思索之間，淺織已經(jīng)在問價了：“老人家，這件天藍釉碗多少錢？”

    “這是鈞窯的東西，一百五十萬日圓?！?/br>
    攤主淡淡道，“不還價?！?/br>
    淺織遲疑一下，咬了咬牙：“好吧，請?zhí)嫖野饋??！?/br>
    “好的?！?/br>
    攤主拿出一只盒子，用泡沫薄膜包裹幾層后，放在盒子里遞給淺織。

    淺織也從包包里掏出一大疊日圓，數(shù)了一陣后遞給他。

    攤主飛快點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歡迎你下次再來?！?/br>
    淺織溫和一笑，站了起來，正想叫我一起走，我卻拉住她。

    “老人家，這件漂亮的彩瓶怎么賣??？”

    我指著剛剛放下的“玫瑰地粉彩釉荷口雙龍戲珠瓶”。

    攤主一愣，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你想要？”

    “是啊，雖然不怎么值錢，但這么漂亮，買回家里當擺飾也不錯。”

    我平聲說，但老人和淺織都看到我的手有些微微發(fā)抖。

    攤主暗自一笑。又是一個以為自己撿漏了的，哼，看我怎么宰你一刀！

    喊出一口價的老人家并不一定就是老實人。事實上，很多古董店的老板在某些時候都愿意狠宰一把那些有錢人。

    毫無疑問，在攤主的眼里，我就是送上門的大肥羊。

    攤主先喝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它不僅僅是好看而已，這可是好東西啊！”

    本來想伸手拉我一下、提醒我的淺織，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動彈。

    “得了吧，每件東西你們都會說是好東西的。”

    我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說說價錢吧，如果合適的話，我就買回去當擺設(shè)了?！?/br>
    聽著我強調(diào)“擺設(shè)”，攤主眼睛瞇了瞇，“一千萬日圓。”

    “一千萬？太貴了！”

    我皺眉道，“一百萬吧？”

    攤主太了解想撿漏的人的心態(tài)，立刻不耐煩地道：“不要就算了，請走吧！我這里不討價還價的！”

    “好吧，好吧！誰叫我喜歡呢？”

    這次我連猶豫都沒有，轉(zhuǎn)而對旁邊的淺織道：“付錢吧?！?/br>
    淺織不情不愿地看著我，慢慢打開包包。

    攤主對這個漂亮小姑娘很有好感，微微搖頭的他心里想：小姑娘，別怪老爺爺我啊，誰叫你男朋友什么本事都沒有，卻夢想著撿漏呢？這件我十萬日圓收回來的東西，不賣一個天價給他，又怎么對得起上天把他送到這里來的機遇呢？這次靈動美少女直接從包包里掏了十疊鈔票出來；攤主從旁邊拿出一臺小型點鈔機，一陣嘩啦啦的點鈔聲隨即響起。

    我們在這里連續(xù)買了兩樣?xùn)|西，旁邊早就圍攏不少人，見狀，小聲議論的聲音源源不絕。

    “近三，他們是撿漏了嗎？兩件瓷器值不少錢吧？”

    “屁的值錢！那美得讓人心跳的少女倒有可能買得不錯，但這個年輕人肯定被宰了。這種花瓶絕對是流水線做下來的，不然哪有這么新、這么漂亮??！”

    “可是，你不是跟我說鈞窯的特征就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但我也跟你講了，鈞窯自古以來是皇室專用，以前每年只燒制數(shù)十件，到了明朝就徹底沒了。你算算經(jīng)過這么多年，能存下來的有多少？然后這么貴重的大件鈞窯流落到我們?nèi)毡?、最后還出現(xiàn)在這個小攤上，你覺得可能嗎？”

    “呵呵，原來如此??！近三，你真是博學(xué)多才啊，待會你一定要指點我一下，讓我也撿漏?！?/br>
    “好的，沒問題，大的撿漏不敢說，但小的還是可以的。”

    旁邊圍觀的人群都在嘲笑我亂花錢。

    歷來在鬼市上，胡亂花錢、實際上卻走眼的人太多了，沒想到鬼市一開市就遇到一個。

    想來，在以后一段時間里，他們談?wù)摰脑掝}是不會缺乏了。

    第七章鈞窯國寶

    從攤位上抱起兩只盒子的絕色少女沒有再往里面走多遠，而是找了幾個僻靜的攤位，走到攤位的背后，在臺階上坐下。

    剛才還板著一張小臉的美少女，在我們坐下的瞬間綻放燦爛笑容。

    小妮子拉著我的手臂，嬌憨的小聲道：“俊雄，我剛才的演技還行吧？”

    “厲害！”

    我舉起大拇指。

    淺織沒有時間阻止我買鈞窯瓶，我知道她明白了。

    “呵呵……”

    淺織的心思不在這上面，笑了笑后，她興奮道：“俊雄，快點告訴我，它真的是鈞窯珍品嗎？”

    “是真的?！?/br>
    我正色道，“而且就是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之間，最為精華的那一批。”

    “啊……”

    靈動美少女更加興奮：“那可以稱之為國寶吧？”

    我笑了笑，“當之無愧！”

    “哈哈哈……”

    小美人兒仰天長笑，笑容滿面：“不錯、不錯，想不到我們兩個運氣這么好，一來就尋到兩件珍寶！”

    我沉吟一下：“淺織……你真的確定這個天藍釉碗是鈞窯的？”

    靈動美少女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覺，連忙道：“你不也看過了嗎？那釉色、那胎體、那無可爭議的蚯蚓走泥紋……隨便哪一樣都是正宗的鈞窯特征??！”

    所謂的“蚯蚓走泥紋”，是指瓷器表面釉層包裹的一些形同蚯蚓的紋路，這是瓷器燒制過程中，釉層干燥時或者燒成初期產(chǎn)生一點小小裂縫，然后在高溫階段又被黏度較低的部分釉汁流進去、填補這些裂縫所形成的，屬于自然形成的、不可人工控制的窯變反應(yīng)之一。這種工藝早已失傳，所以才有參考辨認價值。

    我平聲說：“你說的那些都沒錯，事實上能做出蚯蚓走泥紋的人幾乎沒有，所以大家才把蚯蚓走泥紋當成判斷鈞窯的主要依據(jù)之一?！?/br>
    淺織當然聽出其中含意：“你的意思說，就算有蚯蚓走泥紋也有可能是假的啰？”

    “當然！”

    我微一頷首，“我知道有一個人能燒制出蚯蚓走泥紋的仿鈞窯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這件天藍釉碗就是他的作品?！?/br>
    “誰？姑奶奶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