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顯有些走神，只是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在桌沿點了兩下。

    領(lǐng)班過來，親自給陳滿月和向明霽上菜。

    陳滿月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不太禮貌，便收回視線嘗了點餐前菜。

    兩人簡單地用過午飯，向明霽說：“味道變了，下回不來這家，拉黑了?！?/br>
    陳滿月也只吃了一點三文魚就不吃了，喝了口餐后咖啡。

    “把賬單給我吧?！彼f著隨手接過賬單看了一眼，遞了張信用卡過去。

    服務生拿著卡離開片刻又折返，表示卡不能使用。

    輕蹙了下眉，陳滿月又換了一張，卻還是不能用，氣氛一時僵住。

    她算是熟客，領(lǐng)班自然不會為難，正打算簽單離開的時候，旁邊有人輕聲道：“算我的。”

    聲音低沉舒朗。

    陳滿月下意識看過去，正好撞進男人深邃的眼里，臉上便熱烘烘的燒起來，連帶著纖細的脖頸都泛起粉色。

    片刻后，她垂眼禮貌地說：“謝謝?！?/br>
    女孩穿著條裁剪得當?shù)姆筋I(lǐng)裙子，一頭黑緞般的頭發(fā)垂在肩膀后，更顯得肌骨細膩。

    她睫毛微顫，在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沒由來的，許明深心里仿佛被柔軟的羽毛拂了一下，淡聲道：“不用?！?/br>
    他說著已經(jīng)起身，提起西服下樓，和那女人一起徑直離開。

    陳滿月收拾好東西往外走，左右看了眼，已經(jīng)沒了男人的蹤影。

    暴雨后，馬路還是濕的，空氣中仍是帶著濕氣，陳滿月把頭發(fā)別到耳后，后知后覺說：“我爺爺把我的卡停了。”

    向明霽拿出手機，讓司機將車開過來

    隨即認真地說：“沒關(guān)系，小月亮，我爸媽肯定愿意多養(yǎng)一個你的?！?/br>
    陳滿月也認真地說：“謝謝?！?/br>
    賓利緩緩停在門廳外，門迎為兩個女孩拉開車門。

    車開過市中心中央公館，抵達種滿梧桐樹的一處鬧中取靜之地，車停在別墅大門口。

    和向明霽道別，陳滿月便下車進門。

    家里只有管家張姨和幾個傭人，張姨已經(jīng)幫她準備好熱水，毛巾與浴衣疊得整整齊齊，擱在一邊。

    陳滿月泡過澡，便去了側(cè)院的建筑，這里是陳老爺子的茶室和她的琴房。

    窗簾半開，雨后陽光熾熱，在地毯上投下一片暖色，她坐在鋼琴旁，開始視唱練耳。

    兩小時后，傭人送來一盤櫻桃，陳滿月隨手接過，移步到外間，干脆整個人都松懈地靠進椅背，拈起一顆櫻桃放進嘴里。

    驀的，她又想起那個男人。

    眼鏡下那雙綴著光的桃花眼，總覺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看到過。

    陳滿月懷著心事吃了幾顆櫻桃，擦了擦手，便繼續(xù)學習樂理。

    夕陽漸沉，陳平的車終于停在別墅大門口。

    陳家規(guī)矩重，陳滿月已經(jīng)早早候在客廳，看著張姨遞上熱毛巾，便起身道：“爺爺?！?/br>
    “嗯?！标惱蠣斪硬吝^手，抿唇應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吃飯時席間也相當安靜，只有湯勺碰撞的清響。

    陳家紡織業(yè)起家，說一句家大業(yè)大不為過，陳老爺子心態(tài)傳統(tǒng)，早年間最焦心的就是獨子陳懸。至今都無法接受兒子“離經(jīng)叛道”追求音樂夢的事實，父子關(guān)系一度十分緊張。

    這也導致老爺子對音樂沒什么好感，雖然在老友的建議下還是勉強答應送孫女去學樂器提升修養(yǎng)，到底還是有些膽戰(zhàn)心驚，生怕孫女“誤入歧途”，不許她在外彈琴演奏，甚至不允許她出國上學。

    陳平是中國式家長的典型，他不在那里，但他的眼睛和耳朵在——陳滿月無論做什么，他總能及時收到消息。

    在這樣的嚴密管控下，陳滿月似乎如愿長成了乖巧聽話的樣子。

    陳平突然擱下碗筷，不輕不重的一聲：“還有時間，把志愿改回來?！?/br>
    “改不了?！标悵M月說。

    “滿月！”陳平的聲音頓時嚴厲起來，“聽爺爺?shù)脑挘瑢W這個有什么前途？不要學你那個沒用的爸！”

    陳滿月誠懇地說：“爸爸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他甚至能放棄一切飛去非洲做志愿者，我也想——”

    陳平簡直怒不可遏：“你也想去做野人？！”

    陳滿月：“……”

    頓時氣氛僵持了，張姨及時地送來兩盅隔水松茸燉雞，說：“這季節(jié)難得，別浪費了。”

    巍山空運來的新鮮松茸，和土雞一起燉了一下午，湯色澄澈，香氣撲鼻。

    陳平神色緩和了一些，只是語氣依舊緊繃：“小周會幫你把志愿改回來?！?/br>
    “爺爺！”陳滿月難以置信道，“您簡直是蠻不講理！我不喜歡金融，更不喜歡經(jīng)濟學，如果這是您的期望，那很抱歉，我寧愿去非洲當野人?！?/br>
    張姨心驚道：“滿月！你怎么能這么跟爺爺說話?！?/br>
    陳滿月從小就是爺爺帶大的，完美繼承了固執(zhí)倔強的脾氣，一向吃軟不吃硬，下巴抬得高高的，不肯低頭：“我想學作曲，想和爸爸一樣追求音樂夢想?！?/br>
    “好……好?！标惼脚?，“翅膀硬了，愛怎么怎么去！”

    老爺子摔了碗，走了。

    雞湯撒了滿地。

    陳滿月則安靜地坐著喝湯，姿態(tài)嫻雅，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張姨擔憂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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