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總會開，苦也終會甜。”

    沈如意眨了眨眼睛，裴明昉這些話似乎是在對沈如意說，可聽進(jìn)心里的，還有沈憐雪和李麗顏。

    沈如意回過頭，她看向母親，也看向李麗顏，咧開嘴笑了：“好，那我等著蘭嬸嬸回來。”

    見把小姑娘安撫住，裴明昉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小囡囡太聰明，他甚至都不敢糊弄她，只能竭盡所能同她解釋清楚。

    比在政事堂跟那些宰執(zhí)們辯論還累。

    裴明昉把沈如意放回地上，抬頭看向沈憐雪：“沈娘子，我此番過來是受人所托，要給團(tuán)團(tuán)送上一份新年賀禮?！?/br>
    沈憐雪有些驚訝，她忙搬來椅子，請了裴明昉坐，又同李麗顏過去把廚房門抬起來，重新架在門框上。

    待幾人都在爐火邊坐定，裴明昉才重新拿起那個包袱。

    “團(tuán)團(tuán)，”裴明昉對沈如意道，“之前你給一個老夫人幫忙，給她尋到了丟失的荷包，對不對?！?/br>
    沈如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對，是兩個漂亮奶奶！”沈如意強(qiáng)調(diào)，“特別漂亮的奶奶?！?/br>
    裴明昉唇角揚(yáng)起笑意，他把那包袱遞給沈憐雪，特別鄭重道：“那位老婦人感謝你幫忙尋到了荷包，特地給你備了一份年禮，這是她一番心意，還是要收下的?！?/br>
    裴明昉沒有給沈憐雪拒絕的機(jī)會，直接把話說清。

    沈憐雪頓了頓，卻還是接過那包袱。

    她道：“之前老夫人已經(jīng)給過謝禮了?！?/br>
    之前趙令妧給了沈如意一個荷包，晚上沈憐雪歸了家來，沈如意拿給她看，沈憐雪才知道里面放了三個金燦燦的小南瓜。

    那南瓜不過蕓豆大小，圓滾滾金燦燦，拿在手里卻頗有分量，應(yīng)當(dāng)是實心的金南瓜。

    當(dāng)時沈憐雪就覺得有些不妥，但那老夫人叫什么沈如意都不知道，而且沈憐雪也明白這是不能推辭的。

    但她跟沈如意都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再送一次謝禮。

    而且這份禮還是通過裴明昉送過來的。

    沈憐雪沒有問那老夫人同裴明昉的關(guān)系，她接過包袱，就遞給了沈如意。

    沈如意很懂規(guī)矩，她自知不能當(dāng)著人的面拆禮物，于是就乖巧抱著那個包袱，只甜甜道謝：“謝謝漂亮奶奶，謝謝阿叔。”

    裴明昉垂眸看著她，好半天才問：“團(tuán)團(tuán)，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沈如意仰頭，有些不明所以。

    裴明昉面容溫和，渾身的冰冷都褪去，他溫文道：“你的漂亮奶奶，想知道你喜不喜歡她給你的禮物。”

    沈如意又看了看母親，見她點頭，才小心翼翼拆開包袱。

    包袱里面是一件水紅團(tuán)花錦緞夾襖。

    襖子里面是軟綿又潔白的兔毛，在領(lǐng)口，袖緣和衣襟上露出淺淺一圈毛邊，圓滾又可愛。

    這件襖子上的刺繡頗為精致，捧在手里一動，上面汴繡團(tuán)花就流光溢彩，綻放出不同的紫紅光芒。

    襖子下面，是一條同色的百迭裙。

    裙擺用了一條很寬的刺繡裙邊，若是沈如意長高了，這條裙邊還能加長，很是貼心。

    沈如意摸著這一身精巧又別致的襖裙，眉宇之間盡是歡喜。

    她抿了抿嘴，最終還是忍不住沖裴明昉笑起來。

    “真好看?！鄙蛉缫庑χf，“團(tuán)團(tuán)超喜歡?！?/br>
    裴明昉莫名懸起來的心一下子就落回腹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怕沈如意不喜歡母親給她準(zhǔn)備的襖子。

    裴明昉淺淺呼了口氣：“你喜歡就好，漂亮奶奶一定很高興。”

    沈如意抱著那身衣服，笑得臉上一團(tuán)紅暈。

    “漂亮奶奶真好，她送了我年禮，我也要送給她。”

    沈如意把衣服交給母親，讓她給自己包好，自己則跑到蒸籠邊上，挑挑揀揀，挑了一盒麻醬饅頭過來。

    沈如意有點不好意思：“阿叔，這是團(tuán)團(tuán)自己做的，捏了小兔子，就是蒸熟之后看起來有點點胖?！?/br>
    沈如意打開食盒，給裴明昉看盒子里的麻醬饅頭。

    這一盒顯然都是沈如意自己捏的，里面的兔子大小不一，但都很胖，一個個肚子圓滾滾的，看起來似乎都要走不動路。

    這盒子不大，沈如意很用力塞了八個饅頭，把小兔子都擠瘦了。

    “不知道會收到禮物，只做了八個，”沈如意特別大方，“都給漂亮奶奶吧?！?/br>
    小姑娘言笑晏晏，她捧著食盒，把自己親手做的饅頭送給裴明昉。

    在小孩子心里，禮物沒有高低貴賤，只區(qū)別于是否蘊(yùn)含心意。

    裴明昉心中洋溢其說不出的溫暖，他雙手接過食盒，非常鄭重說：“謝謝團(tuán)團(tuán)，你的謝禮漂亮奶奶一定很喜歡。”

    沈如意羞澀笑笑，然后就立即跟李麗顏和沈憐雪道：“娘，麗嬸嬸，這本來是要送給你們的年禮，既然已經(jīng)送出去了，那團(tuán)團(tuán)回頭再做六個，我們過年吃?！?/br>
    沈憐雪無奈地笑著拍了拍她：“鬼靈精。”

    裴明昉把那食盒仔細(xì)捧著，這才看向沈憐雪：“沈娘子，剛才情急之下，我同靖王說你是我府中的廚娘，若有冒犯，還請海涵?！?/br>
    沈憐雪忙起身沖他福禮：“怎么會冒犯，若無大人幫襯，今日之事恐難善了?！?/br>
    裴明昉也連忙起身，拱手道：“舉手之勞而已，沈娘子不必介懷，只是話已出口，若無事由，靖王定不會善罷甘休?！?/br>
    “我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沈娘子且聽來？”

    沈憐雪忙道：“大人請講，勞煩大人cao心，實在過意不去，此番牽連大人，我等心中頗為難安?！?/br>
    裴明昉低頭看了看眼睛亮晶晶的小囡囡，又看向沈憐雪。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沈憐雪身上再也沒有過去的瑟縮和膽怯，她腰背總是挺得很直，舉手投足落落大方，似乎徹底改頭換面。

    她的這種變化，令人欣喜，也令人敬佩。

    不是誰都能跌倒后爬起來的，能爬起來的，無一不是勝利者。

    裴明昉道：“這一月沈娘子大抵也不做營生，不出門擺攤，不知是否可請沈娘子去我府中，當(dāng)真做幾日裴府廚娘？”

    第48章 【二合一79-80章】……

    沈憐雪以為自己聽岔了。

    她略微遲疑許久，才重復(fù)了一遍：“裴大人，你是要請我上您府上做廚娘？”

    裴明昉語氣誠懇：“是，只要沈娘子來我府上做過廚娘，靖王就無法拿這事壓我，也無法在你們身上做文章，如此可好？”

    宰執(zhí)大人說得頗為誠懇，沈憐雪只要想到剛剛他主動站出同靖王對抗，維護(hù)住了她們，便說不出拒絕的話。

    再一個，去宰執(zhí)府中做廚娘，可是個頂好的活計。

    汴京之中，最得臉面的除了那些大正店的廚師廚娘，再有便是被各位皇親國戚、權(quán)貴高門請去府中幫忙的廚娘。

    裴明昉見她心動，便道：“沈娘子，實不相瞞，我家中的廚師都是母親府中派來，但臨近新歲，他也要回府當(dāng)差，我如今一日三餐便沒了著落?！?/br>
    裴明昉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同人說這么多話。

    并且以如此柔和的語氣娓娓道來，訴說著自己的“不易”。

    沈憐雪一聽這個，立即便有些心軟。

    她這一次沒再猶豫，只道：“裴大人，我如今手藝不過爾爾，若是大人不嫌，我便去大人府上做幾日廚娘，大人家中廚師回來，我便不再去?！?/br>
    沈憐雪很有分寸，她頓了頓且說：“大人給我市價便成?！?/br>
    裴明昉了卻一樁心事，正準(zhǔn)備同她商量沈如意的去處，就聽感到身邊那小丫頭拽他衣袖。

    “阿叔，阿叔，”沈如意仰起頭，忽閃著大眼睛看他，“團(tuán)團(tuán)也要去?！?/br>
    沈如意還沒見過宰相家里是什么樣子，她倒也不是自來熟，而是從一開始，她就從裴明昉身上感受到濃烈的善意和慈愛。

    她的直覺清晰無比的告訴她，裴明昉不會坑害她和母親。

    而且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從心底里也想要親近裴明昉。

    這種感覺是沒由來的，卻也不令人恐懼。

    所以沈如意聽到母親答應(yīng)要去裴府做廚娘后，頗為積極地開了口。

    她定定看著裴明昉，把他臉上溫柔而慈愛的笑意都看在眼中。

    裴明昉甚至沒有掙脫開被她攥皺的衣袖，他看著沈如意，認(rèn)真回答她：“團(tuán)團(tuán)當(dāng)然要去，不過不是為了陪你母親，是因為阿叔想要請你去家中做客?！?/br>
    “之前那個漂亮奶奶也想再同你玩，”裴明昉笑著說，“那么沈如意小囡囡，可否愿意被在下邀請，去裴府做客呢？”

    沈如意的小臉蛋一下就紅了，她抿了抿嘴唇，圓臉蛋上綻放出漂亮的小梨渦。

    “那我就去做客吧?！鄙蛉缫庖槐菊?jīng)地點點頭。

    裴明昉伸出手，非常珍惜地在她頭上摸了摸。

    他年近三十，若是尋常男子，早就已妻子雙全，只他遭逢變故，無法同常人般娶妻生子，大抵這輩子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但現(xiàn)在，他認(rèn)識了團(tuán)團(tuán)。

    不過萍水相逢，不過短暫相處，可在他心里，就是忍不住想對團(tuán)團(tuán)好。

    這種緣分與喜愛，與血緣并無關(guān)系。

    他只是單純喜歡這個可愛、懂事又聰慧的小囡囡。

    裴明昉伸出手，陪著沈如意擊掌：“一言為定?！?/br>
    沈如意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一言為定?！?/br>
    裴明昉說完正事，便打算起身告辭，沈憐雪跟沈如意送他，待行至門口時，裴明昉突然低頭看向沈如意：“團(tuán)團(tuán)，你給漂亮奶奶準(zhǔn)備了謝禮，那阿叔的呢？”

    沈如意呆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小聲：“哎呀，團(tuán)團(tuán)忘記了?！?/br>
    裴明昉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笑了多少回，他對沈如意道：“那明日來時，你帶個禮物給阿叔，阿叔也給你禮物，我們來交換一個年禮，好不好？”

    沈如意眼睛一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