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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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有辭拿起其中一本劍法,翻開來仔細看。 他倒不是要去學別人的劍法,但偶爾看看別家的劍法,對自己的劍法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這一看,就看到了午時,蕭有辭在竹椅上坐得渾身發(fā)懶,伸了個懶腰,忽然發(fā)覺四周很安靜。 那個一直閑不下來的帝天好像好一會兒沒出現(xiàn)了。 蕭有辭抬頭看看,師兄在旁邊看書,帝天呢? 他不會還在竹林沒出來吧? 蕭有辭起身,準備去找人,江止宴在這時抬起頭,問他去干嗎。 蕭有辭道:我隨便走走,你不用管我。 江止宴放下書,對蕭有辭說:帝天在屋后。 他剛才看到帝天鬼鬼祟祟從竹林出來了,沒到這邊來,反倒是去了屋后,好久沒動靜了。 蕭有辭點點頭,朝著屋后去了。 根據紙上所寫,屋后應該生著兩棵梨樹。 蕭有辭找到帝天時,他果然站在梨樹下發(fā)呆,兩棵梨樹枝頭繁花累累,顯然是帝天剛用自己的魔氣催生出來的。 這里是他的芥子幻境,幻境內的一切都隨他心意所動。 蕭有辭遠遠看著,覺得今天的帝天有些不一樣。 他的形象似乎更清晰一些,穿著一身黑衣,背手望著面前的梨樹,整個人看上去寂寞又蕭索。 47. 執(zhí)拗 他相信我。 他聽到了蕭有辭的腳步聲, 頭也不回問道:你知道這兩棵梨樹叫什么嗎? 蕭有辭道:一顆梨樹和另外一棵? 帝天猛然轉頭:你怎么知道。 蕭有辭: 他就是隨口那么一說。 帝天無奈一笑:這里不大,日子過得很無聊,我就竭盡全力的找樂子, 將幻境里能揶揄的事情都揶揄過了。 蕭有辭道:你想起來了? 帝天道:斷斷續(xù)續(xù)能想起來一些,都是些簡單畫面,大多時候想不起前因后果。 蕭有辭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他靜靜看著面前的梨花樹,道:據我所知, 你的魔心很早就被蕭啟天偷走了,時間早過我?guī)煾赴l(fā)現(xiàn)我的時候,我在想, 在那之前,你都在什么地方? 帝天擾亂凡間,是最近百年的事情,再早一點就沒再聽說過了。 帝天愣了一下:我被封印了很多年。 是誰封印了你?蕭有辭問道。 帝天搖頭:不知道。 蕭有辭回想起紙上所寫的日記, 已經很清楚了,帝天原本是跟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在這個幻境匯中, 但因為某些原因, 他跟著一個人走了, 他再也沒有回來,人也發(fā)了瘋。 是因為魔心被偷走了嗎? 蕭有辭道:你還記得你以前認識的人嗎?什么人都可以, 除了你的妻子之外。 帝天皺起了眉頭,他想不起來。 蕭有辭又想了想,道:他可能姓蕭。 帝天抬頭,眼神有些駭然,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道:有那么一個人,應當是我的徒弟,他叫蕭晗。 蕭有辭攏袖垂眸,低聲道:應當就是他了,他把你從幻境里叫出去,偷走了你的魔心,導致你發(fā)狂,后來你被封印了,他拿著你的魔心四處游蕩,想把這份力量據為己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也承擔不了這魔氣 然后又有了蕭有辭。 再然后,才有了后面那些恩恩怨怨。 蕭有辭道:別的我不敢保證,他一定知道你妻子的下落。 幻境女主人的日記上已經透露了許多信息,她寫他覺得帝天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就說明在兩人隱居幻境之前,帝天不是這樣的,他是為了她甘心隱居田園,不再牽扯紅塵中的事情。 而日記中的那個他并不滿意這一狀況,一直來找帝天,帝天沒有按照對方的意思來,卻也沒有跟他斷絕來往。 但如果那個他是蕭晗,蕭晗是帝天的徒弟,那就說得通了,他們有一份師徒情誼在,帝天不可能完全舍下他,只要他稍微動用一些手段,就可以把帝天騙出去,然后挖掉他的心。 守在幻境里的女人再也等不來她的道侶,她有自己的門派,門派中的人一直在找她,她等不來道侶,卻等來道侶發(fā)瘋的消息,這個女人應當是修仙道的人。 當她聽說自己的道侶發(fā)了瘋,她要怎么辦? 蕭有辭驀然掐緊了自己的掌心,那種令人嫌惡作嘔的感覺又來了,他從一出生就是一個罪孽,難怪臨仙門上的人會說他是天生惡人,他被生下來,就是應該配合蕭啟天作惡的。 他該變得像蕭啟天一樣。 像是千萬被正道消滅的魔一樣,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師父當年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堅持將他留下? 蕭有辭努力回想江鶴來的面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年少時太過輕狂,師父出關的時候又少之又少,他竟然找不到合適用來回憶的畫面,只有從師兄夢境里看到那些。 在夢境里,江鶴來笑得桀驁不羈,摸著他的手說,他是他最好的弟子。 他說他把修為傳給他,是怕他將來被人欺負。 蕭有辭眼婕微微顫抖了兩下,那是真的嗎?只是師兄的夢,還是師父真的是那樣想的? 你沒事吧?旁邊傳來帝天的聲音,蕭有辭抬頭,卻見帝天正擔憂地看著他。 帝天沒有身體,發(fā)現(xiàn)蕭有辭整個人都在顫抖時,也想上前來扶他一把,可是做不到,只能撐著雙手,傻愣愣地圍在蕭有辭身旁。 可這也沒有用,蕭有辭就算真的倒在地上,他也接不到人,蕭有辭的身體會穿過他的手臂,跌倒在地上。 他們之間,隔了整整好幾千年的時光。 魔心雖然從蕭有辭心里拿走了,但他還是留下了些偏執(zhí)的毛病,一回想到那些往事,就像是陷入夢魘一樣,整個人會迅速被那種低沉的情緒覆蓋,只剩下一雙眼睛,用陰兀的目光冷冷瞅著這世界。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把自己從那種狀態(tài)中拉出來,低聲道:我沒事。 蕭有辭頓了一下:我去找?guī)熜郑@里應該還有不少線索,你再找找吧。 往事對帝天來說,一定是痛苦的,蕭有辭也不知道幫他回憶起過去是好是壞,這個選擇還是交給帝天自己來做吧。 他轉身去了竹屋前,江止宴還坐在竹椅上看功法,他的姿態(tài)很放松,明媚陽光落在他身上,清俊的容顏總是讓人想起光明磊落之類的詞語。 聽著就很亮堂。 蕭有辭站在旁邊不說話,江止宴卻注意到了他,放下手里的秘籍,沖他露出一個笑容:怎么了? 蕭有辭有點不太好,他眼神陰沉地盯著師兄,卻又不想說自己怎么了。 怎么說?因為剛才回憶起了一點過去,他又開始患得患失地痛恨自己,覺得自己不該活著了嗎?他們給了他那么多,他怎么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江止宴卻在眨眼間就明白了蕭有辭在想什么,他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沖他張開雙臂:來,抱。 簡單的兩個字,一下沖破了蕭有辭周身那種陰兀的感覺,他像是被人從水上撈上來的人,新鮮的空氣忽然一下就灌入肺腑,他深吸一口氣,眼角甚至帶上了些許劫后重生的淚意。 兩步并做三步,就投入了江止宴的懷中。 江止宴輕輕摸著他的后背,像是在摸一只受驚的貓。 他低聲問道:怎么了? 蕭有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悶聲道:帝天與他的妻子,可能是我父親使得壞我不明白,師父當年為什么要留下我。 殺了他,也許更干凈。 也沒有現(xiàn)在這些事情了。 江止宴臉色一變,他就知道他師兄腦子里還是漿糊。 他拎著蕭有辭的衣襟,讓他直起身子。 蕭有辭原本是趴跪在他身上的,直起身子后,變成跪在地上了。 他師弟倒是聽話,讓他跪著就一聲不吭跪著,光是看表象,還以為他乖得不得了。 江止宴卻低著頭,冷聲道:我問你,有人欺你辱你,你就順著他的意思去死嗎? 當然不是。 可他 江止宴抬頭,眼神帶上些許厲色:他生你來這世上,讓你做個惡人,你就要做個惡人嗎? 蕭有辭愣住,他似乎明白師兄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江止宴道:師父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你問他為何救你,因為師父不信這個邪,修煉之人都有心魔,心魔好似是個不可戰(zhàn)勝的東西,它源自你內心,外力無法破除,對你來說,卻又無盡的力量,在心魔面前,好像做些什么都是無用的。 蕭有辭愣愣看著江止宴。 是了,就是那種感覺,心里被什么東西壓得透不過氣來,好像做什么都是錯的,什么都是了無希望的。 蕭啟天掌握了魔心,就掌握了魔氣,他能輕而易舉勾起人的心魔,你連心魔都應對不了,如何對付他,你是不是覺得他不可戰(zhàn)勝了? 我們今天面對的事情,就是師父當年第一次與蕭啟天交鋒時面對的事情,他也像你一樣,心里有一個疑問,我們面對心魔、魔氣,是不是根本沒有勝算? 他偏不信這個邪,你不是蕭啟天留在身邊悉心培養(yǎng)的嗎?他偏偏要抹去你的記憶,讓你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江止宴望著蕭有辭的眼睛,認真問道:師弟,你覺得師父現(xiàn)在,是贏還是輸? 蕭有辭不知如何回答,江止宴又問:蕭啟天贏了嗎?得償所愿了嗎? 蕭有辭搖頭。 江止宴道:那他就不是不可戰(zhàn)勝的,不是所有人都會被心魔絆住腳,也許有那么一瞬生出消沉的意念,被自己內心的魔打敗了,可路很長,你走著走著就會發(fā)現(xiàn),當初在乎執(zhí)拗的東西,也可以放開了。 師弟,這就是師父救你的意義,他不只是為了救你,他是在向世人說明。 若有人欺你辱你,將你往塵土里貶低,你應當跳起來給他一巴掌,讓他滾蛋。 若有人指著你的鼻子叫你去死,你應該教會她,什么叫禮貌,什么叫說人話。 而不是他說你不好,你就當真以為自己,他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 他不信這個邪,蕭啟天要毀了你,他偏不信你會被他毀掉,他原本可以不用死,卻愿意將自己的修為傾注給你,只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情 江止宴垂眸:現(xiàn)在,這件事是什么,你明白了嗎? 蕭有辭的聲音沙啞了,他張了幾次嘴,才艱難地將那句話說出來。 他相信我。 信我能掙脫心魔的束縛,能成就我自己。 48. 紅塵 他笑笑:嗯。 蕭有辭說完, 江止宴良久沒有說話,師兄弟二人靜默了好一會兒。 忽然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打破了這死寂。 你們兩個擱那兒干嘛呢?帝天的聲音里帶著好奇。 蕭有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跪在地上, 在蕭掌門黑白分明的心里,跪給師兄看,可以,被別人看到,不行。 他立刻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若無其事地看向帝天:沒事。 帝天沒聽到他們在說什么,過來之前,他也在走神, 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兩人氣氛有些凝重,他實在是有點太喜歡這個姓蕭的小子,忍不住就想護著他。 所以才有了剛才一問。 結果這一問, 人家什么也不說,帝天哼了一聲,道:這幻境的后山里還有個山洞, 我想著, 那邊說不定能找到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