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賀司珩回答，車窗被人敲了敲。

    今兮頭朝向賀司珩，順勢看清了車窗降下時，露出的那張臉。巴掌大小，漂亮又精致，周橙的膚色和她的名字差不多，皮膚不算白皙，小麥色。

    在南城，賀司珩的這輛車算不上好，但車牌是白底黑字的，辨識度頗高。

    周橙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賀司珩在這兒，驚喜地和他來打招呼：“阿珩哥哥?！睋P起的語調(diào)，在觸及到副駕駛上坐著的人后，又降了好幾度，“今兮，你也在啊?！?/br>
    今兮坐直了，“他來接我，我能不在嗎？”

    四平八穩(wěn)的語氣，很有正宮的氣場。

    周橙被噎了下，又無法反駁。她問賀司珩：“你們要去周楊那兒嗎，我今天沒開車過來，方便的話，帶我一程？”

    賀司珩：“上車?！?/br>
    今兮不明所以：“怎么就要去周楊那兒了？”

    “這不是元旦放假么，大家難得趕巧休息，他招呼著一塊兒吃頓飯。”

    “他不是天天放假嗎，為了喝酒找了這么個理由。”今兮無語。

    周楊雖說經(jīng)營著“越色”，但他去“越色”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他和圈子里的二世祖也沒什么差，生下來，不是為了歷經(jīng)磨難，而是為了吃喝玩樂。手上有大把的閑錢，也有大把的時間拿來享樂。

    元旦放假和他一個無業(yè)游民唯一扯上關系，便是身邊一眾朋友放假，他也有理由叫大家一塊兒陪他玩兒。

    在他的字典里，玩兒才是人生大事。

    周橙坐上后座，就聽到了今兮的這句話。

    她冷哼一聲，語氣幾分譏誚幾分輕蔑，“他什么時候才會成熟？”

    今兮扯了扯嘴角，淡笑不語。

    興許是放假氛圍太濃厚，就連高架橋上都是連綿的紅。

    車況擁堵，周橙沒話找話，“最近忙嗎？”

    當然不是在問今兮。

    賀司珩說：“就那樣?！?/br>
    “元旦休息嗎？”

    “上班?！?/br>
    “好慘啊?！?/br>
    “還好?！?/br>
    “……”

    一問一答，回答絕不超過三個字。

    有些聊不下去了。

    今兮覺得好笑，于是主動開口，“今天除了周楊，還有哪些人在？”

    賀司珩說：“還能有誰，都是你認識的那些?！?/br>
    今兮訝異：“江澤洲也在嗎？”

    她依稀記得江澤洲昨天還在外地談生意，怎么今兒個就回來了？江澤洲和周楊是兩個極端，江澤洲搞風投，沒拿過家里一分錢，開了家公司，有本事有能耐，畢業(yè)才三年，在業(yè)內(nèi)已混的風生水起。

    “今兒一大早就回來了?！?/br>
    “這么趕？”

    “周楊怕他不回來，特意給他訂的早班機?！?/br>
    “真缺心眼?！?/br>
    后視鏡里，周橙面色頹敗，似路邊落葉。

    安靜不到一分鐘，車廂內(nèi)又響起來電鈴聲。還以為是周楊打過來的電話，結果一看，來電顯示是賀司珩的母親，于素。

    賀司珩按下接聽鍵。

    “阿珩，在忙嗎？”賀司珩的值班表太復雜，于素并不清楚，每每打電話第一句都是這句。他要是忙，她便讓他先忙，事情之后再說，要是不忙，她才繼和他說話。

    賀司珩此刻自然是不忙的：“我在開車，媽，您有什么事就說?！?/br>
    “開車啊？”于素想掛斷了，“安全駕駛，等你到了再給我打電話。”

    “堵在高架上，一時半會兒到不了?！?/br>
    “啊這樣，”于素問他，“明天休息嗎？你這不是很久沒回家了嗎，你爸工作也忙，恰好明天元旦，你要是休息的話，回家一起吃個飯?！?/br>
    時光洪流下，父母想要的陪伴已經(jīng)到了有時間一起吃個飯的地步。

    “明天上班，下周二我休息，到時候回來陪您吃飯?！?/br>
    “下周二是嗎？行的，我跟家里的阿姨說一聲，準備些你愛吃的菜?！?/br>
    得到這句話，于素心情好了不少，忽地話鋒一轉，嘮起家常，“我前幾天剛去你今叔叔家，小宴真的好可愛，一直跟在我身邊叫我阿姨，哎，總讓我想起你小時候?！?/br>
    聽見今家的事，賀司珩往今兮那里瞥了眼。

    她扭頭對著窗外，側臉線條精致，情緒難辨。

    于素又說，“我和你沈阿姨聊了幾句，她說今兮很久沒回家了，元旦也不回。她原本以為今兮是忙著談戀愛不回家，可今兮又說是你組了個局，說是去泡溫泉，是這樣嗎？”

    對上賀司珩略顯凜冽的視線，今兮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一個謊言需要千萬個謊言彌補。

    當下就是最好的說明。

    賀司珩說：“是?！?/br>
    于素問：“她真沒談戀愛？”

    賀司珩扶著方向盤的手，食指輕扣皮質(zhì)方向盤。

    有一瞬間沉默。

    不止于素在等這個回答，今兮在等，周橙也在等。

    周橙自然是希望他否認的。

    但今兮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希望他說是，還是不是。

    “我哪兒知道？”賀司珩迅速又冷靜地說，語調(diào)冷淡又不失溫度，“您要真想知道，自個兒問她去。”

    “你這話說的！”于素不滿，“約她泡溫泉的又不是我，我怎么去問她？”

    “……”

    “不過她這么漂亮，身邊估摸著也不缺男孩子追，你可得給她把把關，知道沒？別什么亂七八糟的男孩子都能往她身上靠，我可是把她當女兒的，等她以后結婚了，我可是要給她準備嫁妝?！?/br>
    賀司珩聽著她的話，眉梢挑起，眼里淌著意味不明的笑：“是嗎？”

    于素：“是啊，你可得對今兮好點兒，知道沒？你看看你們醫(yī)院有沒有條件好點兒的醫(yī)生，能夠配得上她的，也給她介紹介紹。也不用醫(yī)院——你身邊有沒有？”

    “我身邊那些，她可都認識，您覺得哪個合適？”

    “周楊那種可不行，成天不干些正經(jīng)事兒。”

    賀司珩余光瞥到，今兮非常贊成地點頭，一副言之有理的樣子。

    于素說：“我看江澤洲不錯，長得帥家境好，最關鍵的是人上進，沒什么花花腸子。要不哪天，你撮合撮合他倆？”

    今兮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扯了扯賀司珩的衣袖，口型說：撮合撮合。

    賀司珩一言未發(fā)，伸手捏著她臉，她疼得咬牙。

    半天不見他說話，于素問：“阿珩？你覺得怎么樣？”

    賀司珩眼里曳出一抹漠然氣韻，不冷不熱地說：“我覺得，不怎么樣。”

    “江澤洲都不怎么樣嗎？我看你身邊那堆人，就數(shù)他最優(yōu)秀了?！庇谒孛恢^腦，“他哪兒不行了？”

    賀司珩冷哼：“哪哪兒都不行?！?/br>
    好脾氣如于素，在察覺到兒子這個態(tài)度后，也不滿：“那你覺得誰行？”

    然后今兮就看到賀司珩眼梢輕佻地挑起。

    她心猛地一縮。

    就聽到他說：“您看我行嗎？”

    車廂內(nèi)其余二人，均是一震。

    就在這時，于素忽然說：“你倆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還等到現(xiàn)在？更何況你就是一個窮苦破醫(yī)生，沒了咱們家你什么都不是，今兮犯得著跟你吃苦？”

    “怎么樣，都是江澤洲比你更合適?！?/br>
    “……”

    “……”

    賀司珩的臉，比遠處的夜幕還要黑。

    第15章 我還不乖

    15

    江澤洲總覺得賀司珩今晚對他有很大的敵意。

    趁賀司珩去打電話的時間，他坐在今兮身邊位置，“阿珩今兒個怎么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br>
    今兮向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就算她是當事人，她也要往上再添一把火的類型。

    她把于素的話簡短地復述了一遍，末了問他。

    “于姨覺得咱倆挺合適的，你覺得呢？”

    江澤洲面無表情：“我覺得不怎么樣?！?/br>
    今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又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