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沉，許愿發(fā)消息的前幾分鐘，他才遲滯地睜開眼。

    “在吃了?！?/br>
    知道女孩給他發(fā)消息，是擔心他一個人不好好過年。戚野拾掇好電磁爐，往鍋里放入調(diào)料塊和水。燒開后隨便先下了點菜和丸子，拍給許愿看，“鍋剛開?！?/br>
    牛油紅湯翻滾著各色蔬菜和rou丸。

    看起來挺像那么回事兒。

    “哦哦哦！”知道戚野有在認真吃年夜飯，許愿放下心來，“那你先好好吃！吃完我們再聊！”

    戚野回復：“好?！?/br>
    想了想，坐在桌前，又慢慢敲打屏幕：“除夕快樂?！?/br>
    立刻收到秒回：“除夕快樂！”

    附贈一個小熊比心的表情包。

    戚野不太會使用表情包。

    但收到這條消息，還是認真在不超過兩位數(shù)的表情包里仔細挑選一會兒，最后發(fā)了個自己的表情包過去：

    謝謝.jpg

    依舊是石小果p的。

    抓拍的是他跨年時，雙手給許愿遞可樂的場景。因為坐在對面，距離遠，看起來非常恭敬禮貌。

    從此越過江潮之前那幾張，一舉成為五人小群里使用頻率最高的表情包。

    發(fā)完這條消息，戚野放下手機。

    老房子不怎么隔音。

    和去年一樣，他坐在餐桌旁，隱隱能聽見樓里鄰居們說話的聲音：“干一杯！干！”“mama我要吃這個！”“來來來看這里！”

    與此同時，樓下十戶人家的飯菜香味一起飄上來。

    仍然有去年那道燒得非常好的糖醋排骨，酸甜中帶著焦香，一個勁兒拼命往人胃里鉆。

    只不過這一次。

    戚野不會再捱得胃疼了。

    電磁爐開著，鍋里的紅湯嘟嘟翻滾冒泡，先前下的菜已經(jīng)盡數(shù)熟透。

    不著急吃，他再度拿起手機，給陳諾江潮石小果各自發(fā)了除夕快樂。

    這才拿起筷子。

    客廳里的燈亮著。

    燈光照在男孩難得嘴角上揚，隱約帶著點笑容的眉眼上。

    他把筷子伸向翻滾的鍋，剛夾住一個牛rou丸子。

    咕嘟冒泡的水聲、似有若無的說話聲，樓下傳來的春晚背景音里：

    “咔嚓?！?/br>
    是門鎖插入鑰匙。

    微微轉(zhuǎn)動的聲音。

    第58章 我沒有姑姑。

    平心而論, 這一點響動其實非常不明顯。

    輕微的，甚至還沒有北風驟然凜冽起來時，窗框發(fā)出的咯吱聲大。

    但戚野捏住筷子的手驟然一緊。

    想都沒想, 一把扯掉電磁爐插頭。

    失去熱源, 鍋里翻滾的紅湯漸漸平息下來, 那顆沒來得及送進嘴里的牛rou丸子掉在桌上。

    沾著紅油, 骨碌碌滾出小半張桌子, 留下一路水痕。

    最后停在桌沿，一小半露在外頭。

    搖搖欲墜。

    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誰？

    戚野顧不上伸手去抓牛rou丸子, 雙肩繃緊，屏息靜氣坐在桌前，一動也不敢動。

    是誰在開門？

    第一反應(yīng)是戚從峰那個醉鬼。

    很快，戚野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

    南哥幫他打聽過戚從峰的刑期, 酗酒濫賭的醉鬼至少要等到今年夏天，才能從監(jiān)獄里出來。

    如果期間查出新的違法犯罪事實，還會再次加刑。

    無論如何不可能回來。

    那門外的人究竟是誰？

    說句實在話。

    戚野此刻倒寧愿對方是戚從峰。

    今天是除夕，就算是平時和戚從峰廝混的那幫狐朋狗友，多少也得揣著仨瓜倆棗回家過年。

    難得團圓相聚的日子，沒人會在這時候跑去別人家。

    除了上門討債的債主。

    大過年的, 正是討債的好時候。

    除了極少數(shù)黑心黑肺、不管家人直接跑路的玩意兒, 大部分欠債的人基本都在家。人數(shù)不必多, 找兩三個精壯的男人, 拿點鋼管鐵鍬之類的行頭，大搖大擺往門口一坐，總能要回一些錢。

    戚野從前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

    那時他和戚從峰住在別人不要的破平房里，除夕夜，父子倆煮了一鍋番茄雞蛋面當年夜飯。面還沒出鍋, 債主帶著幾個親戚堵在門口。

    年節(jié)下，并不動手。

    只是皮笑rou不笑地圍在平房外，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

    即使戚從峰再怎么點頭哈腰、拼命保證，只要不拿出錢，就守在外面不肯走。

    七八年后，戚從峰能直接打暈戚野搶錢，當年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偷摸找了個上廁所的機會，翻過后頭稍矮的院墻，獨自悄悄逃走。

    留下戚野一個人面對幾個手持鐵鍬的壯漢。

    這么多年過去，債主什么時候離開，戚從峰什么時候回來，戚野已經(jīng)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自己坐在沒了一條腿的長凳上。

    那鍋番茄雞蛋面和他僅有幾步遠的距離，跳下長凳，走到爐邊，一伸手便能夠到。

    但他根本不敢動。

    和現(xiàn)在一樣，沉默地坐在那里。板起身子，在三條腿的長凳上努力保持平衡，看著番茄雞蛋面一點點燒干、燒糊。

    最后整個鍋底被燒穿，一屋子都是嗆人難聞的焦糊味。

    所以戚野剛才第一反應(yīng)是拔掉電磁爐插頭。

    這樣，即使門外是上門討債的債主，這鍋沒來得及吃的火鍋也不會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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