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寂寥太久了，本就該有些熱鬧瞧，不是么？”

    瑯嬛聽她這樣說，忍無可忍：“司命，你到了如今，竟還不知悔改！”

    “本君何錯之有?！彼久従彅科鹈嫔闲σ?，“天下之間，難道只有你瑯嬛配做上神。”

    她如此詭辯，瑯嬛無意再與她多說，只看向離央：“當日天問殿上，師兄執(zhí)意將九霄琴從你體內(nèi)取出，是因他將要合道，而玉朝宮必須有一位上神鎮(zhèn)守?！?/br>
    因為司命的緣故，為防萬一，九霄琴絕不能留在離央體內(nèi)。

    她能叫離央偽作瑯嬛轉(zhuǎn)世騙過明霄，又未必不曾在自己女兒體內(nèi)留下什么后手。

    “我今日帶你來此，是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能體諒師兄的苦衷，不要再執(zhí)迷當年之事?！爆構謶┣械乜聪螂x央，誠心道。

    “苦衷？”離央輕笑一聲。

    是啊，他們都有苦衷。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又算什么？！

    從一開始，她的出生就是一場算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么！

    “他當時不曾解釋，如今又何須你來解釋?！?/br>
    既然當時他什么也不肯向她解釋，到了如今，她也不想聽了。

    “本尊憑什么要體諒他的苦衷？”離央笑著反問，眼尾卻有些泛紅?！澳憧芍捞炖准由硎鞘裁锤杏X？你可知道，生生剜出已經(jīng)和神魂相融的本命法器又是什么感覺？你可知道，淪為廢人墜入無盡深淵，被無數(shù)兇獸爭食又是什么感覺！”

    瑯嬛不自覺地后退一步，神情間有幾分狼狽。

    她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瑯嬛仙君的轉(zhuǎn)世，身負功德，自是一生順遂安樂，難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待明霄找到她時，她已經(jīng)飛升仙君。

    融入九霄琴后，她便是這九重天上第四位上神，六界之中，任誰見了她，都要稱一句瑯嬛神尊。

    她自然不會知道，永遠被灰白霧氣籠罩，不見日月的無盡深淵中是何等情形。

    瑯嬛根本不知道修為盡廢的離央是如何艱難，才從無盡深淵這樣的死地活下來。所以她才能那么輕易地開口，要離央體諒明霄的苦衷。

    “我憑什么要體諒他？”離央開口，聲音低沉嘶啞，蒼白的指尖也因為壓抑的情緒微微顫抖。

    難道只因為她活著，這一千七百年來她所受的所有苦痛便可以就此抹消么？！

    瑯嬛不能理解地搖了搖頭：“當日三重天上，是師兄救了你！若非他出現(xiàn)，你許是早已死了！”

    她怎么能不知感恩。

    “所以他不該救我，若我當時死在天堯聿手中，他便不會錯認，也不會被司命算計。”離央冷聲道。

    若是可以選擇，離央寧愿明霄沒有救自己。那她就不會將他視作救贖與信仰，視作此生最重要的人。

    可原來，一切不過是場笑話。

    明霄斬去情魄，不再有七情六欲，不必為此困擾。

    那她呢？

    她就應該承受那些痛苦么？

    “阿離，你別這樣說……”陵舟開口，聲音中帶著些哭腔。

    自重逢之后，他總是刻意不去提及離央消失的那一千七百年，因為他知道，那一定不會是什么值得人回憶的經(jīng)歷。

    帝君曾是阿離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卻選擇了放棄她。

    陵舟只是想想當時九重天上對阿離的一片罵聲，都覺得整顆心都縮緊了，那真正經(jīng)受這些的阿離，心中是怎樣的痛苦呢？

    離央笑了起來，眼尾緋紅刺目：“神尊忘了，我雖被天堯一族除名，卻終究流著魔族的血脈?！?/br>
    “魔族天性自私冷血，睚眥必報，神尊如今來勸我體諒，倒是打錯了主意?！?/br>
    話音落下，離央轉(zhuǎn)身，消失在這方虛空之中。

    瑯嬛忍不住皺起眉，她沒想到，離央的執(zhí)念與恨意，會這么深。

    “不知瑯嬛神尊，”一直沉默的姬扶夜忽然開口道?！笆且允裁瓷矸?，在我家尊上面前，說出她要體諒的話？”

    不等瑯嬛回答，他又道：“當年明霄帝君出關后罰尊上天雷加身，彼時九重天上正是謠言四起之時，此事更助長了謠言。你神族將她當做叛徒一千七百年，任她受非議唾棄，從未想過澄清此事，神尊現(xiàn)在卻站在我尊上面前，義正辭嚴地要她體諒？”

    “不覺得自己如此，有些可笑么？”

    “你師兄縱有千般萬般不得已，不也是生生剜出我家尊上體內(nèi)已經(jīng)與神魂相融的九霄琴，叫她淪為廢人？只因為他行事有緣由，尊上便要體諒他？”

    “神尊這樣明知事理，通曉大體，當日何不讓出這九霄琴，更免叫明霄帝君在弟子和師妹之間為難了?！?/br>
    他如此說叫瑯嬛竟無言以對，眉目間隱隱浮現(xiàn)一點怒色。

    區(qū)區(qū)一個元嬰，原本連站在自己面前的資格也沒有，而今竟敢這樣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于她。

    面對瑯嬛的隱怒，姬扶夜并不害怕，他嘴邊噙著禮貌而疏離的笑意：“刀不曾落在神尊身上，神尊自是不會覺得痛。”

    “慷他人之慨，動動嘴皮子，從來都簡單得緊。”

    瑯嬛的神情已經(jīng)全然陰沉了下去，她的確性情和善，可也不代表，作為上神，她能容忍姬扶夜這般在自己面前放肆。

    陵舟見此，趕緊抓住姬扶夜的手，消失在原地。

    這小狐貍真是什么話都敢說，沒見瑯嬛的臉沉得都能滴水了么。若是動起手來，他一個小小元嬰，還不夠給人塞牙縫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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