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有個小舅舅 第55節(jié)
“竟不是谷懷旗?” 第59章 .親事心事我將心事告訴你,不要生氣了…… 綠柳居的四色蒸餃很好吃,煙雨一連吃了兩個,便悄悄地擱下了筷箸。 其實她不曾在外頭吃過席,這一次是頭一回以自己的身份受到邀請。 昨兒瞧見那個請柬上頭寫著“盛姑娘臺啟”,叫煙雨覺得很是鄭重其事,娘親接過來的時候,笑著喊她:“盛姑娘,是請你去吃酒的?!?/br> 顧家的姑娘少爺們都很喜歡谷懷旗,不光是他言談風(fēng)趣,行事也很有章程,于是這一回在綠柳居宴請,以至于家里頭的姑娘少爺幾乎都來了。 顧??偸乔乒葢哑觳豁樠?,見他又站起身在瑞從兄的桌席邊侃侃而談,于是翻了個白眼,扯著煙雨說悄悄話兒,“就數(shù)他愛出風(fēng)頭?!?/br> 煙雨夾了一塊茄汁刀魚放進(jìn)了顧瑁的碗里頭,小聲說,“大家都喜歡他啊……” 她心里總裝著些事,不由地又追問了一句,“你今兒見著小舅舅了么?” 顧瑁啊了一聲,茫然地轉(zhuǎn)過頭,“沒見著啊。聽說近些時日陛下常不能視朝,閣臣們忙的跟六月里的扇子一樣。你找寧舅舅有事么?” 煙雨心虛地低下頭,胡亂地舉著小湯匙吃了一口空。 “不不不,我只是問問?!?/br> 顧瑁沒心沒肺地又往谷懷旗那里看了,二房的顧瓏卻戳了戳煙雨的手,問她們,“我聽說,瑯琊公主尋死覓活地要嫁給寧叔父,這幾日在宮里正鬧著呢……” 煙雨臉色一白,手垂下來,小湯匙就擱在了瓷碗里,叮當(dāng)一聲響。 是了,先前在獅子嶺參加飛英花會的時候,瑯琊公主就說自己是她們倆的舅母,還因了她和顧瑁沒有隨聲附和,而尋她倆的麻煩。 原來是真的喜歡極了小舅舅。 顧瑁說著是啊,搭腔道:“我知道。可寧舅舅才不會同意尚主呢?!?/br> 她瞧了瞧四周,又湊到煙雨和顧瓏的眼跟前兒說,“皇后娘娘同太婆婆說幾回,太婆婆就拒絕幾回,可惜那位瑯琊公主一直苦追不放的,太婆婆這才催著北地的呂家姑娘來咱們府上,好擋一擋公主這一頭?!?/br> 顧瓏托著腮嘖嘖,“前有那個遠(yuǎn)嫁了的程家小姐,后頭又來一個瑯琊公主,寧叔父若還不娶個夫人來,還得叫多少人心碎。若是從前和呂家小姐的婚事不解除,這會兒怕是早就成婚了吧?” 顧瑁撇撇嘴,“那位干姨母嬌嬌弱弱的,動不動就紅眼眶掉金豆子,我可不喜歡她做我舅母?!彼读艘话褵熡辏笆遣皇?,煙雨?!?/br> 煙雨這一時只覺得失魂落魄的,腦袋都快要埋進(jìn)眼前的一碗西瓜盅里了,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顧瓏就問她,“一時吃了酒席,往你們那制藝鋪子轉(zhuǎn)一圈兒?” 顧瑁自然答應(yīng),“轉(zhuǎn)一轉(zhuǎn)可以,可要真金白銀地去捧場,可千萬別開口白討?!?/br> 顧瓏就笑著錘她一下,兩人自有生意經(jīng)要討論,煙雨卻在一旁心沉到了海底。 谷懷旗說,算著時辰,七夕一過,谷家的那位姑娘就能到金陵了。 后兒就是七夕,小舅舅這邊兒給了她一個明月珠,送了一只小兔兒搗藥,那一頭卻急著讓呂家姑娘快些來,可真會氣人啊。 她想到這兒,再也吃不下一口飯,怏怏地站了起身,想在檻窗外的連廊上站一站,青緹就過來囑咐,“姑奶奶特意來叮囑了,不能一個人走動。” 煙雨點點頭,無精打采地走上連廊,望著金陵城連綿起伏的屋頂,遙遙地又看向那長長的城墻,分辨出那里是武定門。 要不就早些和娘親回廣陵吧。 若是這樣一直耽擱著不動身,說不得能親眼看見小舅舅同呂家小姐成婚,到時候她大約會心痛地死掉。 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小舅舅溫和的笑,想著那樣好看的笑容往后就要對著旁的姑娘了,煙雨的鼻子就有點兒酸。 悄悄拭了拭眼下的淚,煙雨趴在了欄桿上,正想著心事,忽然聽見后頭有一個文氣的男聲響起,喚了一聲煙雨姑娘。 是明質(zhì)初,他站在煙雨身后,笑著解釋道:“屋子里太熱,出來透透氣?!?/br> 煙雨回身看他,聞言點了點頭,并沒什么想攀談的心緒。 明質(zhì)初其實是一名武將,可卻生了一身的文弱氣質(zhì),若是只見他文雅的模樣,任誰都想象不到,他能將一百二十斤長/槍舞的虎虎生風(fēng)。 明質(zhì)初自打第一回 見了煙雨,回去苦思了兩日,便往綏遠(yuǎn)的家里去了信。 他父母親都是開明之人,既然在家鄉(xiāng)時沒給他定親,他能在京城遇上一個好的,那也省去了不少麻煩,至于家世什么的,老話兒不是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嘛,只要有個溫良的品質(zhì),那就不成問題。 他得了父母親的首肯,此時的言談舉止就有了幾分底氣。 平日里不好相見,又不能成日價往人家姑娘府上跑,他也曾問過谷懷旗,知道煙雨姑娘年紀(jì)尚小,家里正在給她物色著夫婿,故而今日有這樣的機會,明質(zhì)初就攢了莫大的勇氣,想來問一問她。 他走上前,站在了煙雨的側(cè)旁,他是個知禮的,并不靠的很近,只微微側(cè)身望著她。 煙雨不慣和生人這樣站著,心里便有些局促,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打起精神道:“……透了一時氣,這會兒舒坦了?!?/br> 她說先回去了,正想走,明質(zhì)初卻開了口,眼神緊張。 “盛姑娘,請恕我冒昧。我想問一問,你家大人可曾為你定了親事?”他雖然早知她沒有定親,但到底還是要詢問她一句。 煙雨覺得他的確很冒昧,面上就有些小小的愕然。 念著他是谷懷旗的好友,她便勉強搖了搖頭道不曾。 明質(zhì)初舒了一口氣,垂著眼眸,一鼓作氣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盛姑娘……我雖不是什么大才,到底有一顆上進(jìn)的心,家世不算上等,可父母都是忠良之輩,”他的額頭滲出細(xì)細(xì)的汗來,嗓音也有些微微地顫抖,“倘或姑娘沒有可心的人選,可否考慮一下小可……” 他不敢抬頭看煙雨的表情,“如若姑娘不棄,我便會遣官媒上門向令慈提親,從今往后一定會待姑娘好,生生世世?!?/br> 煙雨怔在了原地。 一個人誠心不誠心,能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來。 明質(zhì)初此時垂著眼眸,鼻梁上滲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肩頭也在微微顫抖,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 雖然唐突,可還是能感受他的誠心。 明質(zhì)初說完,從袖袋里遞出來一沓薄薄的簿子,遞在了煙雨的手上,雙頰一直紅到了脖頸,垂著頭匆匆說道,“姑娘若是有了答案,同谷懷旗知會一聲,不管什么結(jié)果,小可都能坦然接受?!?/br> 他說罷,再也不敢看煙雨的神情,飛也似地回了席中。 煙雨將這沓小簿子攥在手中,只覺得燙手,忽見顧瑁站起身過來尋她,煙雨一時慌亂,將簿子裝進(jìn)了袖袋中,站在連廊上吹風(fēng)。 顧瑁稀奇古怪地看著煙雨,指了指酒席上的明質(zhì)初,“他怎么紅著臉出去了?可是向你求娶了?” 煙雨呀了一聲兒,“你怎么知道?”她將手里的簿子遞在顧瑁手里,有些茫然,“加上這一回,我同他才見了兩面……” 顧瑁連忙就要翻,煙雨一下子將她的手遮住,環(huán)著她背轉(zhuǎn)了身看廊外,悄聲兒說,“不要看呀,若是叫明家公子瞧見我把他的書信隨意給旁人看,他該傷心了?!?/br> 顧瑁就聽她話將書信放進(jìn)了袖袋里,“這有什么呀,往后若是有旁人給我寫情信,我也會給你看的?!?/br> 她問煙雨,“你是如何想的?我瞧著明質(zhì)初很好,生的也很文雅,不似谷懷旗那般油腔滑調(diào),即便他喜歡你,也不曾做出任何逾禮的行為……” 煙雨茫然地說:“他好不好的我不知道,我要回去問過我娘親才是?!?/br> 顧瑁看了她一眼,“這么說你不反感他?那就有戲?!?/br> 煙雨就覺得她說的不對,“我只是覺得他很真誠,至于旁的,我一點兒想法都沒有?!?/br> 她在心里又想起小舅舅來,喃喃地說,“而且我的女兒,往后是要叫顧糕糕的呀……” 顧瑁在一旁聽了個囫圇,瞪著眼睛看她,“顧糕糕?這么難聽的名兒起給你家女兒,她長大之后要恨死你了?!?/br> 她沒覺出來顧糕糕這個名字的異常,只隨口嘲笑她,果然煙雨就碰了碰顧瑁的肩頭,同她斗嘴,“顧糕糕很好聽啊,你不覺得很軟糯香甜?” 顧瑁就挑著眉毛想反駁,忽聽得外頭谷懷旗說散席,要同他的同窗們一道去校場cao練去,顧瑁就和煙雨、顧瓏顧玳等人,一道兒往樓下走去。 樓下自有顧家的馬車停了三五輛,谷懷旗從樓下來,直喚顧瑁做小帽子,問她去不去瞧自己去騎馬射箭,顧瑁就落在后頭同谷懷旗說話。 煙雨站在臺階前找顧瑁的車子,卻見最頂頭那一輛深闊的黑榆木馬車,明明是顧瑁的馬車,車窗子上還懸著紗幔簾子,此時被掀起了一角,明澈的天光曬進(jìn)去,顯出一雙靜深如江海的眼眸,望住了階上的煙雨。 她的視線撞上他的,心里一瞬有如江水奔騰,攜風(fēng)卷浪而來。 煙雨回身望了正同谷懷旗斗嘴氣得直跺腳的瑁瑁,只能硬著頭皮,提著裙子上了車。 她抓著帳簾一角,悄悄向里探頭,向著小舅舅問了一句,“您怎么來了?!?/br> 顧以寧嗯了聲,眸色溫柔,“我來接你回家?!?/br> 煙雨挪著步子上去了,在窗下小舅舅的桌案對面坐下。 回想起上一回她和小舅舅一道去集市閑逛,她還同小舅舅在馬車上說著話聊天,這一次卻同他生著氣,氣氛很尷尬。 馬車還在等瑁瑁,煙雨就望著窗外不做聲,便聽耳側(cè)小舅舅的聲音響起來。 “我將我的心事告訴你,你……”他頓了頓,“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的嗓音低低,依約呆了幾分哄孩子一般的寵溺意味,煙雨聞言微怔,慢慢扭過臉去,卻第一眼瞧見了小舅舅的襟領(lǐng)口,別了一只嬰兒粉的貓兒爪。 她的心跳了一跳,眼神慢慢從那只貓兒爪,上移至顧以寧的面龐。 顧以寧坐在那兒,沉金冷玉的氣度,使夏日午后的辰光都安寧下來。 小小的貓兒爪同他荼白的衣衫意外地合襯,他沉靜、從容,連帶著那只貓兒爪都多了幾分嚴(yán)肅。 沒來由地,煙雨又有些想哭,忽然又想到方才顧瑁說的那句話:干姨母嬌嬌弱弱,動不動就紅眼眶掉眼淚…… 想來,小舅舅也曾經(jīng)這樣哄過別人吧? 煙雨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努力收回去,小聲說,“您做什么別著我的貓兒爪子?難道您也百爪撓心嗎?” 顧以寧說是,煙雨知道百爪撓心的滋味,便軟下了心腸,“那您將心事同我說說看……” 顧以寧緩緩地說:“明質(zhì)初……” 他忽然不知從何說起,這便頓了頓,“你的親事,不可草率……” 煙雨怔了怔,方才明質(zhì)初將將向她陳了情,這頭小舅舅就提起了他,她不懂他的意思,蹙著眉頭問他:“我的親事,是您的心事?” 顧以寧嗯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么,煙雨登時有些心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那該是我娘親的心事才對……”言多必有失,她不自覺地說道,“明質(zhì)初,他也沒同我說什么呀?!?/br> 不知道為什么,煙雨不愿意自己同旁的男子牽扯在一起,她又不喜歡他們,只歡喜小舅舅一個,可是小舅舅卻要迎娶旁人了。 她趴在窗沿兒上,還未及等來小舅舅的回音,卻聽小鹿一般雀躍的腳步聲想起來,旋即顧瑁噔噔噔上了車,看也不看地把方才明質(zhì)初給煙雨的書信遞給她。 “快些把明質(zhì)初給你的信收好。”她說著,忽然見煙雨的眼神里多了幾分驚恐,又依約覺察到旁邊有兩道冰涼的視線,顧瑁如芒在背,扭頭看了看顧以寧,訕笑了幾聲。 “都說娘親舅大。寧舅舅,方才明質(zhì)初向濛濛求親,您快些給她參詳參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