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每天按時按點的給蘇曼親手燒水，沖一大碗紅糖水，還要親眼看著她喝下去才能放心上班。

    再比如，每天中午都要在機械廠食堂多打兩份飯，不管風(fēng)吹雨打，天氣多冷，也都會揣在懷里給蘇曼送回家。

    再再比如，每天還會盯著蘇曼必須吃夠量的飯菜和堅持運動，但活動范圍卻僅限在家院子里，且必須得有人陪同。

    雖然，蘇曼知道她爸這是讓她給嚇到，都是為她好。

    但是，蘇曼也是真的有些吃不消。

    不過沒等蘇曼和蘇剛山提出自己如今已經(jīng)身體杠杠好，不用再繼續(xù)這樣被監(jiān)督著規(guī)律生活的時候，蘇剛山之前說的，關(guān)于縣政府重組婦聯(lián)班子的招工會卻在這個時候公布了招工時間和標準。

    而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蘇曼被迫在家休養(yǎng)的第十三天了。

    這個面對全縣的招工通知，讓蘇曼不用向蘇剛山申請，就自我結(jié)束了這漫長難熬的半個月休養(yǎng)的日子，直接拉著這半個多沒被禁止出門卻也從未主動出去過的陳秋蘋一起，奔著縣政府門口的通知欄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標題來自于電視劇《紫禁之巔》片段臺詞，雨中斗舞！

    #早年臺灣偶像劇，我還真的是沒少看呢，那時候的霸總（單均昊）和校霸（阿猛）還有學(xué)霸（江直樹）都很帥也都很符合人設(shè)呢[托腮]

    第10章 （修）

    在還土壤沒有被各種重工業(yè)污染的1968年的冬天里，馬上就要過去一半的12月早已經(jīng)是銀裝素裹?？諝庵袏A雜著凜冽的寒風(fēng)，以及隨風(fēng)飛舞著的，一觸即化的雪花。

    蘇曼拉著陳秋蘋快走在已經(jīng)被雪花淺淺蓋上一層的路上，身后落下一串串的腳印，以及她們呼吸間呵出來的白氣。

    “小曼姐，咱慢點走吧，你這身體才剛養(yǎng)好，不能這樣劇烈運動的！”陳秋蘋看著走在前面，穿著棉衣棉褲卻也還是擋不住一身窈窕綽約模樣的蘇曼，邊說著話，邊又忍不住變身小迷妹，并對自己這厚衣服厚褲子穿上后的臃腫產(chǎn)生了些許的嫌棄。

    然而就在一下秒，蘇曼就親手打碎了陳秋蘋對自己的濾鏡。

    在家里悶了小半個月不能出門的蘇曼，在才踏出院子，就宛如重獲自由的小鳥一樣，開始盡情地放飛自我。

    只見她猛地一回頭，先是吸了吸因寒風(fēng)而一點點往下流的鼻涕，毫不顧忌形象地對陳秋蘋邊說著，還邊man里man氣地拍了拍胸脯，豪邁道：“別擔(dān)心，姐這身體杠杠的，這小跑算啥，我還能大跳呢！”

    說著，蘇曼就松開陳秋蘋的手，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來了一個標準的“大鵝瞎撲騰”。

    陳秋蘋：“……”

    雖然但是，還是好看的！

    兩個人一路說說鬧鬧了一路。

    可等她們來到了縣政府門口的公告牌……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時，蘇曼和陳秋蘋卻都笑不出來了。

    陳秋蘋看著已經(jīng)將縣政府門口的公告牌子圍得水泄不通的場景，咽了咽口水，問道：“小曼姐，這就是老師從前教過成語‘人山人?！木唧w表現(xiàn)嗎？”

    險些被巷子口后面不斷涌現(xiàn)的，朝著公示牌那邊擠去的人撞到的蘇曼一邊拉著陳秋蘋避開這些人，一邊為這一次招工所引發(fā)的盛況而咋舌：“……我覺得不如用摩肩擦踵來形容眼前的場景，這個感覺更適合?！?/br>
    “那，咱們還過去嗎？”陳秋蘋怯生生地拉著蘇曼的衣袖，只看著眼前那攢動的人頭，就已經(jīng)心生退意了，“小曼姐，要不咱還是等人少點再來吧，這么多人，咱哪擠得進去啊?！?/br>
    蘇曼看著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心里頭也是有些發(fā)虛，又見陳秋蘋似乎是被這么多人給嚇著了，便沒了往里擠的想法。

    只是好不容易出來，蘇曼多少是有些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她提議道：“那不如去商店逛逛？反正這點也快該下班了，咱等會兒過去商店逛一圈，回來正好能和林姨一起下班回家。沒準兒等下班那個點到了，公告欄這塊也就清凈了呢?！?/br>
    這個提議讓陳秋蘋有些為難。

    她猶豫道：“要不還是小曼姐你一個人去商店逛吧，等你逛完了我再去找你。畢竟蘇叔叔之前有說過不許你在沒養(yǎng)好身體以前隨便出門的，要是咱倆一塊去商店逛的話，被我媽認識的人見到肯定會告訴她的，她知道了就等于蘇叔叔也知道，到時候……”

    陳秋蘋欲言又止，話說到一半就沒再往下說。

    她知道，像她小曼姐這樣聰明的人，肯定不用把話說全就能明白的。

    蘇曼不光明白了，還是明明白白了。

    其實，在提議說去商店以后，蘇曼就自覺唐突。

    怎么說她也是經(jīng)歷過兩次“被動偷聽”的，知道陳秋蘋和林芳這對母女之間產(chǎn)生隔閡原因的人，自然能聽出陳秋蘋話里的為難。

    “那我去商店的話，你去哪兒？”蘇曼反問的這一句，就等于是認同了陳秋蘋的話。只是就算分開，她也得先確定好對方的去向，保證她的安全。

    “我……我打算去趟郵局。”陳秋蘋也沒有隱瞞自己行蹤的意思，但對于去郵局干嘛，她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蘇曼也沒有問。

    “行吧，那等會兒過了這個路口咱倆就暫時分開。我去商店，你去郵局，等半個小時以后咱們再在商店門口見?！?/br>
    “成，那小曼姐你可注意點，別去我媽上班的柜臺！”

    “放心吧，你也注意點安全，別抄近道走巷子小路，撿人多的地方走?！?/br>
    ……

    半個小時后。

    成功在商店門口匯合的兩個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家的方向走，并打算再去縣政府門口那里看一看公告牌那邊人還多不多。

    “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多人在那里聚集了。”蘇曼十分篤定地說，“就算有，也都會是在下班路上路過那里的人?！?/br>
    明顯在去了一趟郵局回來以后，心里頭揣著不少事的陳秋蘋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啥??？”

    蘇曼看了一眼一直摸著自己斜挎包，生怕不知道里面裝著啥秘密的陳秋蘋，只裝作沒發(fā)現(xiàn)一樣，回答道：“因為有工作的人是不會對這些招工通知好奇的，除非家里頭有人也需要工作，不然的話，會在這么冷又下著小雪的天，特意跑過去看通知的人，就只有那些沒有工作又需要工作的人?！?/br>
    “這倒也是。換了是我在已經(jīng)有工作的情況下，我也肯定不會浪費時間去看這個的，誰不想早點回家吃口熱乎飯，哪會好奇這個?！?/br>
    “所以啊，等會兒咱倆看完通知以后，也趕緊回家吧。別回頭我爸和林姨都到家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咱倆沒在家，那可就糟了?！?/br>
    兩個人說這話的工夫，就來到了不久前還人山人海，此刻卻十分清冷的公告牌前。

    【招工通知：

    縣政府為重新組織婦聯(lián)班子，特招婦聯(lián)干事數(shù)名，要求為女同志。年齡在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要求城鎮(zhèn)戶口，不限學(xué)歷。三十歲以下，十八歲以上的，學(xué)歷要求高中畢業(yè)，戶口可放寬農(nóng)村戶口也可報名……符合以上條件者，可去xx部門領(lǐng)取報名表，并于12月26日到xx部門進行登記、面試?！?/br>
    看到這里，蘇曼才終于知道，為啥那會兒會有那么多人蜂擁而至了。

    對年齡段的不同要求，就等于招工范圍的擴大，這對于縣城里有不少四十歲以下卻沒有工作的婦女，和生產(chǎn)大隊里不少因戶口問題而空有學(xué)歷卻只能在家務(wù)農(nóng)的高中生而言，這份工作簡直是太大的誘惑了。

    尤其是現(xiàn)在距離面試前截止報名的時間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在這15天里面，關(guān)于招工的消息一定會傳遍整個花陽縣及下邊的公社和生產(chǎn)大隊。

    會來參與競爭的人將會有多少，幾乎不用去想就能知道。

    蘇曼倒不在意人多人少這事。

    她在意的，是這份招工內(nèi)容背后所代表的意義。

    在剛得知這個招工消息的時候，蘇曼以為縣政府說要重組婦聯(lián)班子只不過是想要裝個樣子，搞個噱頭，借成立婦聯(lián)，收攏婦女力量，來將政治權(quán)利重新集中的一種手段。

    當(dāng)然，蘇曼現(xiàn)在也還是這樣認為的。

    只是她沒想到縣政府的領(lǐng)導(dǎo)會下如此大的手筆，直接將整個花陽縣里，符合這些條件的女同志都包含在內(nèi)。又有擁有高中學(xué)歷也是目前國內(nèi)最高學(xué)歷的待業(yè)女學(xué)生，也有如今已經(jīng)生兒育女在家庭中具有一定話語權(quán)和地位的婦女同志，且對于招工人數(shù)上沒有進行死規(guī)定，擺明了是會根據(jù)面試情況進行大面積篩選和聘用，錄取人數(shù)應(yīng)該不會少。

    這讓蘇曼明白，哪怕縣政府重組婦聯(lián)是另有目的，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等婦聯(lián)重組以后在縣里的地位，也一定不會是空殼子，而是能真正辦實事，攥實權(quán)的單位。

    這讓原本對這份工作的招聘面試一直都沒太上心的蘇曼，有了真正想要參與競爭的念頭，和對能一舉奪下這份工作并勝任的勃勃野心。

    在這個才剛剛開始兩年，未來還要再繼續(xù)八年的敏感時期里，蘇曼自然要早做打算，并做好持久戰(zhàn)的準備。

    所以，她給自己想了兩條路。

    一條路是轉(zhuǎn)戶口當(dāng)工人。

    一條路是進政府當(dāng)干事。

    這兩條路都是當(dāng)下不會受敏感時期任何影響，穩(wěn)妥又有保障的工作，在選擇上也是沒啥偏倚，趕上誰就是誰的。所以，在看到招工通知以后，有了可以進婦聯(lián)當(dāng)干事的機會，蘇曼自然也會優(yōu)先選擇這條路。

    只是因為她之前一直都把沒把這次招工放在心上，對于面試也沒有做太多準備，如今變了想法，倒是得先好好琢磨琢磨面試的事情，以確保自己能夠成為通知里所寫的“數(shù)名”里的一個。

    想到這，蘇曼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自己對接下來半個月的面試準備計劃，轉(zhuǎn)頭對旁邊還沒能從這份招工通知中意識到月底的面試將會有多么激烈，也沒能意識到這會是能讓她留在城里不去下鄉(xiāng)的最后一次機會的陳秋蘋說道：

    “現(xiàn)在這個時間太晚了，估計通知上面寫的xx部門的人也都下班了，我們還是回家，等明天再一起去領(lǐng)報名表吧?！?/br>
    本就對招工沒啥想法，一心只想回去看從外地寄給自己信件里所寫內(nèi)容的陳秋蘋聽了這話，忙點了點頭，跟蘇曼沿著來時的路，朝著家的方向回去了。

    ……

    回到家后，陳秋蘋見林芳和蘇剛山還沒回來，便和蘇曼借口說走了這一大圈身上出了不少汗，得先回屋里去換衣服，直接拿著她抱了一路的挎包就鉆進屋里去了。

    這時，不打算回房間，準備留在正屋這里等蘇剛山回來好能第一時間和他說招工考試事情的蘇曼，看著她回屋時難掩興奮激動的身影，眼神中閃過幾分了然。

    第11章 （捉蟲）

    雖說蘇曼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是個母胎solo，但有一句話說得好，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

    沒談過對象不代表蘇曼不懂這些。甚至在她看來，恰恰是“沒吃過”的人，才能永遠保持旁觀的身份，和絕對理智的大腦。

    像是蘇曼看陳秋蘋。

    沒能聽到母女倆后續(xù)提到“陳紅堂姐”和“建軍哥”這兩個關(guān)鍵人物的蘇曼硬是憑借自己聰明的小腦瓜，將事情幾乎完整的，關(guān)于陳秋蘋為啥會下鄉(xiāng)的來龍去脈給猜了出來。

    ——陳秋蘋下鄉(xiāng)絕對是有人攛掇。

    攛掇她的人，百分百是個男同志。

    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

    對于陳秋蘋這個年紀情竇初開，有心意的對象，和純潔的感情，蘇曼并不覺得是出格的，只是她對于這個在陳秋蘋能留在城里更好生活，卻偏要攛掇她下鄉(xiāng)的人卻并不看好。

    不說如今距離77年恢復(fù)高考，之后兩年又開始大批知青可以返城還有近十年，甚至是十多年，浪費在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的時間有多寶貴，就說像陳秋蘋這樣一個長得不錯，性格又軟的女同志，到了鄉(xiāng)下又該如何自處，如何保護自己的安全呢？

    這男的要是有擔(dān)當(dāng)，也是真的對陳秋蘋有感情的話，就不會如此攛掇她和唯一的親人鬧翻，只為了和他下鄉(xiāng)插隊。

    至于說未來會恢復(fù)高考……

    別人不知道，蘇曼還不知道嗎？

    在恢復(fù)高考以后的老三屆考生中是如何的臥虎藏龍不說，只說從77年到80年這幾年時間里所舉辦的所有考試中，就沒有一年的錄取率是超過10％的，這和蘇曼上學(xué)時候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比起來，簡直是“萬馬千軍走細鋼索”！

    蘇曼都不能保證擁有上輩子記憶包括學(xué)習(xí)能力和知識的自己在77年只有百分之四的錄取率中脫穎而出，就更別說如今只有高中學(xué)歷，未來一旦下鄉(xiāng)就很難再碰到課本的陳秋蘋了。

    ——要不要勸勸她？

    這個念頭出現(xiàn)在蘇曼的腦海閃過，卻又在下一秒被她否定了。

    蘇曼是親耳聽過陳秋蘋和林芳之間爭吵對話的人，自然清楚陳秋蘋話里話外對插隊下鄉(xiāng)的一意孤行態(tài)度。

    連林芳這個當(dāng)媽的都沒能勸住親閨女，蘇曼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繼姐，又何必費力不討好地去勸她呢，勸來勸去她自己想不明白，也都是白費口舌。

    看著陳秋蘋緊閉的房門，蘇曼聳了聳肩，也回了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