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們幫忙嗎？”步話機效果不太好，傳過來的聲音有走形的嫌疑，好像被鋸子割過，斷斷續(xù)續(xù)的。

    “不用！”池清沖那便衣回了一句，口氣很生硬。

    對方靜止了幾秒，似乎是在考慮冒險的程度，超市離池清居住的地方的確也就隔了一條街，也在掌控范圍內(nèi)。

    便衣妥協(xié)道：“好吧，記得帶上步話機?！?/br>
    池清抓著那只褐色的小機器，感覺那一點閃爍的紅色活像個有窺伺癖的小惡魔。掂量了再掂量，她咬咬牙，還是裝進(jìn)了包里。

    走到樓下，一個正與報亭老頭聊天的小年輕不停地拿眼瞄著她，目送她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池清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到處是眼睛，一雙雙，遠(yuǎn)的、近的，無時無刻不在盯視著自己！

    在超市入口處，她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進(jìn)包內(nèi)，悄悄地把步話機給關(guān)掉了，她沒法拒絕那些眼睛，至少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表達(dá)她的憤怒。

    西郊的公路上，單斌正駕車往東行，尹成佳就坐在他身旁。

    車上的信號機響，成佳按了接聽，立刻傳來便衣的喊話，“單斌，單斌，池清剛剛把步話機給掛了。”

    單斌一怔，“她人在哪兒？”

    “去了美佳超市?！?/br>
    “外線跟上了嗎？”

    “嗯，正跟著，目前沒什么情況，但是我覺得池清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br>
    單斌沉吟地聽著，“我知道了，你們留神點兒，我這就趕過去?！?/br>
    成佳抬手摁斷信號鏈，轉(zhuǎn)頭瞥了單斌一眼，嘀咕道：“換了我也得發(fā)脾氣！對池清的監(jiān)控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俊?/br>
    “什么時候抓到羅俊了，什么時候可以撤！”

    成佳冷笑，“你就這么肯定羅俊會來找她？”

    單斌瞥了她一眼，“警方的網(wǎng)越收越緊，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已經(jīng)過境，我對他來找池清的預(yù)感越來越強?！?/br>
    “那也沒必要給池清這么大壓力啊，即使羅俊去找她，也不會傷害她。你們這么做，無非是為了抓羅俊——”

    單斌猛地踩下剎車，成佳猝不及防，腦袋撞到了擋風(fēng)玻璃上，下面的話也因此嘎然而止，她錯愕地揉著腦門，惱羞成怒地瞪著單斌嚷：“你干什么！”

    單斌搖下車窗，啪的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才轉(zhuǎn)頭對她道：“不要一口一個‘你們’，記住，你是個警察！你的職責(zé)就是把一切有罪的人繩之于法！”

    成佳被他的話噎住，半晌作聲不得。

    其實，相對于池清，單斌的心理壓力更大，槍擊事件已經(jīng)上報到省里，引起了高度重視，目前W市的警察傾巢出動，全力撲在追捕余犯上。馬壽山向上申請介入此案，上級在聽取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后，給了他們嚴(yán)厲的批評，認(rèn)為馬壽山等人明知案犯危險，卻沒有事先上報通知，致使事件肆意延伸，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警局上下一干人忙碌了半天，沒成想落了這么個結(jié)果，個個心里都很不爽。恰在此時，單斌又把自己對羅俊的動身疑慮和盤托出，希望能夠增派人手把池清的行蹤監(jiān)控起來。

    他的建議被一部分有情緒的同事給批駁了下去，但最終還是馬壽山力頂了他一把。單斌很清楚，如果這一回再搞砸，不僅會讓跟自己辛苦了多日的同事怨聲載道，馬壽山也很難向上面交待。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但當(dāng)有人提出質(zhì)疑，尤其是一貫對自己贊賞不已的成佳也無法理解時，他就覺得心里很是憋屈，人人都可以宣泄、發(fā)牢sao，唯獨他不行——他是這件案子的主要負(fù)責(zé)人，是馬壽山賴以破案的中堅力量。

    “對不起?！彼綇?fù)了一下心緒，“我沒別的意思?！?/br>
    成佳望著他消瘦了一圈的面龐，也是于心不忍，拍拍他的手臂，“我明白，是我脾氣太急了?！?/br>
    每個人的出發(fā)點都不一樣，成佳因為跟池清接觸多了，對她難免生出不少同情來，凡事就總是從她的角度去考慮多一些。但單斌說得確實沒錯，她是一個警察，她不能如此感情用事。

    “也許你不知道。”單斌慢慢地抽著煙在，在飄渺的煙霧中，連思緒都朦朧起來，“那次任務(wù)，弈航是代替我去的?！?/br>
    成佳吃驚地看著他，別說是單斌，連馬壽山也從來沒提過這件事，現(xiàn)在，她終于能理解單斌的堅持與隱忍了。

    “這幾年，我經(jīng)常想到弈航……他還那么年輕……我不能讓他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更不能讓他死了還背著一個黑鍋！”

    成佳伸手，緊緊握著他的手，什么也無須說，一個動作就足以表示她的支持。

    單斌扔掉了煙蒂，扭過臉來看她。

    “走吧。”成佳對他盈盈一笑。

    8-2

    池清站在琳瑯滿目的餅干貨架前發(fā)呆，腦子里被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充斥著，象節(jié)日的夜晚劃過天空的各色廉價煙花，嗤拉拉閃過一條，緊接著又是一條。

    “槍擊”案件，離她多么遙遠(yuǎn)，又是多么似曾相識。

    她永遠(yuǎn)也忘不了許久以前，那一個個驚心動魄的場景，那是她人生最大的轉(zhuǎn)折點，是她一切噩夢的源泉！

    走到這一步，她才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不過是某場絢麗多姿的戲劇的點綴而已，她不過是踏錯了一條軌道，以至于延誤了自己的一生，而那個曾經(jīng)以她為唯一的男人，此時是不是正浴血奮戰(zhàn)著要去解救另外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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