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琳故作不見，兀自將一摞書刊抱在懷里，轉身往角落里擺著的一只柜子走去，把書放在柜上碼了碼，然后靠墻豎立起來。

    未及轉身，許維桀已經(jīng)從身后輕輕擁住了她。

    何琳渾身一震，這懷抱如此熟悉親切，蘊含著她深切渴望的所有氣息，令她在恍惚中回憶起他離開的那段日子里，她常做到一個關于他回來的夢境，心潮翻涌間她一時竟忘了推開他。

    “Helen，我想你?！彼詭硢〉囊痪湓挷铧c把她的眼淚催生出來。

    她又何會不是！

    “我以為自己可以從聯(lián)創(chuàng)全身退出，就像回國休了個假一樣?！彼腿釔偠纳ひ衾^續(xù)在她耳邊低聲訴說，“但是，遇見你之后，一切都變了。我沒辦法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那樣，繼續(xù)從前的生活。盡管我做過很多努力?？晌摇€是忘不了你?！?/br>
    何琳心中縱使有恁多的怨憤，此時也無法不在他這幾句如細雨般輕柔的表白中軟化下來。

    是了，這就是為什么從前他們在一起那么好的時候，他都沒有向自己吐露過心跡的原因。

    因為，他果然是個雙面人。從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預示了他們的結局！

    “但我也不敢貿(mào)然回來見你——我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我不能也不想再騙你?！?/br>
    何琳的心里有一股酸酸楚楚的東西在慢慢浮現(xiàn)上來，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唯恐稍不留神就在他面前流囂出心軟的痕跡。

    “你在美國培訓時，我偷偷跑去見過你?！?/br>
    經(jīng)他這么一提，何琳忽然想起了紐約街頭站牌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他！她不覺閉了閉眼晴。

    “我至今想不明白那次的偷偷見面究竟是對還是錯。就是那天之后，我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防線會部坍塌?！彼麩o聲地嘆息，“我知道你也看見我了，你能想象得出我那時有多激動么！我真的很想立刻穿過馬路和你在起。但是，看著你朝這邊跑來，我又忽然很害怕，怕你知道了真相后會甩手而去，我怕我承受不了，所以，我先離開了?！?/br>
    何琳微微仰起臉來，背著他，伸手悄悄勾去面頰上討厭的水份，“那個深更半夜的電話也是你打來的？”

    “是?！痹S維桀緩緩把她的身子轉了過來，何琳狼狽地轉開臉，不讓他看見自己面頰上的淚痕。

    他伸出手，很輕柔地替她撫于了痕跡，重新將她擁入懷中，“Helen，原諒我，可

    以嗎？去聯(lián)創(chuàng)之前，我沒想過會遇見你。如果我能事先知道，我一定不會答應Jonny，我一定會以最真實的自己走近你?！?/br>
    何琳的眼淚再度溢滿眼眶，她搖著頭狠狠心把他推開，“沒有如果，你知道的，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br>
    許維桀的眼暉中閃過痛楚和不甘。

    何琳抽了抽鼻子，抬手抹去淚珠，忍住啜泣，倔強地道：“也許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也許你在聯(lián)創(chuàng)的確沒有做過虧心事，但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看看最終的結果吧，‘聯(lián)創(chuàng)’，已經(jīng)不存在了?！?/br>
    她在自己的定論申漸漸冷靜下來，可是接下來說出的話依然讓她痛苦，“我曾經(jīng)給過你最大的信任，我相信你，是相信你的全部，我押上了我的所有，可是你并沒有以同樣的真誠對我?；蛟S，你這次真的回來錯了。如果你不再出現(xiàn)，我會當你是個美好的回憶。但是現(xiàn)在，”她紅通通的眼晴與他的相望，“對不起，我過不了自己這關——我不能接受你給我的解釋，更無法原諒你！”

    一陣巨大的痛楚席卷過許維桀的心臟，他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可是，他能怨誰呢！沒有人會清晰的明確自己的未來，更不可能知道在那些連自己都不在意的日子里，感情會以它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地沉積下來，直至積重難返。

    他們從一開始就錯了，站在了云的兩端，根本就沒有靠近的機會，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何琳終于揚起臉來，她的眼里，有著與他相同的痛苦，“我跟凌智是簽過協(xié)議的，如果你不想讓我陷入巨額賠償?shù)睦Ь?，請你……以后都別再來打攪我?！?/br>
    如此絕情的話經(jīng)由她嘴里說出，盡管內(nèi)心早有準備，許維桀還是象被人兜胸猛捶了一拳，又悶又痛。

    只是這樣簡單嗎？他想，“如累沒有那個新冒出來的男朋友，她對自己會這么決絕嗎？”

    他心里這樣想著，嘴上也忍不住慢慢問了出來，“如果我們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相遇，你會選擇我，而不是你現(xiàn)在的男朋友嗎？”

    何琳心中怔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所指，暗自苦笑了一下，如果永遠只是如果，不可能成為現(xiàn)實，她不希望他繼續(xù)沉浸在假設的幻想里，狠了狠心，肯定地回答：“不，我依然會選擇他?！?/br>
    “為什么？”他嗓音驟然變調(diào)。

    “因為?！彼娜晦D過頭去，低而緩慢的給出了答案，“他能給我安全感?！?/br>
    客廳里一陣寂靜，兩個人來兩尊本雕一樣呆呆地樣立在原地，良久。

    何琳的心中縱有千般不忍，可她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快刀斬亂麻這比猶豫不決要仁慈得多，既然注定了不可能的事，何必在藕斷絲連呢！

    許維桀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飽含苦澀，象某個蓄滿期待的泡沫在無形中爆裂，即有消遁的痛苦，也有些許解脫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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