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晦氣。

    殷曉旭從外地回來，提了大包小包去醫(yī)院。

    醫(yī)院門口有媒體在守著。傅晗是個長得帥的富二代，當(dāng)年靠著一張高清無濾鏡還帥得人神共憤的參會照片轟動網(wǎng)絡(luò)，之后又因為遭遇車禍讓人腦補出豪門爭斗，頻頻上熱搜，很有話題性。

    可惜，記者們蹲了那么多天，拍到了傅旬和殷曉旭，就是沒有拍到一張傅晗的圖片。

    醒沒醒，都是一個謎。

    殷曉旭把傅晗的消息捂得死死的，自己倒是樂意上新聞，謝謝各位媒體朋友的關(guān)心。等情況允許，我一定會公布細節(jié)的。

    話是廢話，身上提的各種營養(yǎng)品和補品倒是亮眼。

    記者猜想傅晗不出鏡是因為狀況不好，華益公司還得靠殷曉旭。

    殷曉旭看到了記者們憐憫的表情，爽快了，進了醫(yī)院就甩開手里的東西，累死我了秘書，你拿著，我去找醫(yī)生。

    醫(yī)生主動拿出報告，這次情況更好?？墒牵袆臃矫孢€是發(fā)展緩慢。有時候我覺得他可以站起來，他就是不愿意嘗試?？赡苁切膽B(tài)出現(xiàn)了問題，家屬要好好引導(dǎo)一下。

    好好好，謝謝醫(yī)生。

    殷曉旭答應(yīng)著，心里不屑：引導(dǎo)啥啊。他巴不得傅晗永遠在醫(yī)院里當(dāng)一個廢人。

    問完醫(yī)生，就要去看傅晗了。

    殷曉旭給保鏢領(lǐng)隊老馬說了一句，要是我半小時還沒出來，你就給我打電話。不用說什么，保持通話給我演戲的空間就行了。

    老馬看不慣殷曉旭這樣的行徑，勉強點頭。

    殷曉旭又說，很可能不用了。俞子語這么煩，我受不了先走是很正常的事

    老馬更嫌棄了：你把親外甥這么關(guān)著，才讓人受不了。

    殷曉旭感覺老馬的表情不大好，但沒有在意。抓亂了為了上鏡抹過油的頭發(fā)，脫掉筆挺的外套，扯掉領(lǐng)帶，在襯衫上揉一把搞得皺巴巴才進去。

    這個樣子，看著就像是不顧休息、特意趕過來的好舅舅。

    殷曉旭還醞釀了一下表情，推門而入的時候是滿臉揪心，傅晗

    傅晗斜來一眼，臉還對著電視的方向。

    俞子語倒是轉(zhuǎn)過頭了，舅舅，你這么快就回來啦！

    是啊，擔(dān)心傅晗。殷曉旭厚著臉皮坐到傅晗身邊，怎么樣了？

    傅晗敷衍，還行。

    復(fù)健的情況呢？能自己站起來了嗎？

    不。

    殷曉旭閉上眼睛，扶額感慨，這么多天了，怎么辦對了，我給你買了補品，都是液體的，拿管子一戳就能喝了。

    殷曉旭招招手，叫秘書把補品放在茶幾。

    一，二，三俞子語一個個數(shù)著，眼睛越瞪越圓，好多啊，而且都是電視上見過的牌子。

    殷曉旭得意，當(dāng)然，我要買就買大牌子。只要是對傅晗有好處的東西，我一定會買回來。

    俞子語眨眨眼，那你買錯了啊。這個神樹希望被曝光過質(zhì)量問題，成本都在營銷上，這個力特健是貼牌的，本身根本沒有藥廠，這個布魯斯蓋還不如rou蛋奶有用，專門騙文化程度不高、愛面子的老年人

    殷曉旭聽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就冒火了，誰文化程度不高了！誰老了！

    俞子語委屈，我沒說你，就是說有這么一回事嘛。

    殷曉旭還氣著，呵呵。

    俞子語又說：舅舅，被騙了不要覺得丟人，要依法維護自己的權(quán)利哦。再說了，你是華益的總裁，上過新聞也算是公眾人物，亂買容易誤導(dǎo)別人的。

    殷曉旭想起來了：方才，他在記者面前就提著這些假冒偽劣的玩意。

    殷曉旭不罵俞子語了，給秘書使個眼色。

    秘書馬上拿走質(zhì)量存疑的保健品和補品，去做一下媒體工作，看看能不能打個碼。

    殷曉旭松口氣，回過頭迎上兩個人的視線。

    俞子語挺得意，舅舅，我?guī)蜕厦α税桑?/br>
    傅晗似笑非笑，目光里分別有嘲諷的意思。

    咳，殷曉旭尷尬了，傅晗，是我了解不夠，以后我會查清楚再買的。

    傅晗輕笑，不用，我不吃。

    為什么？

    腸胃不好。傅晗頓了一頓，盯著殷曉旭才說完后半句，看到就想吐。

    殷曉旭懷疑傅晗在內(nèi)涵他，而且有證據(jù)。

    俞子語緊張起來，給傅晗噓寒問暖，是嗎？怪不得剛才吃得那么少。現(xiàn)在會不會難受反胃？要不要喝點水？

    傅晗皺眉，出去。

    好吧。俞子語被趕多了，懂事了，我就在門外等著。

    傅晗沒吱聲。

    殷曉旭倒是不耐煩了，行了行了，你別在走廊偷聽我們說話。走遠點！

    好吧。俞子語聽話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傅晗和殷曉旭并肩坐在沙發(fā)上，相顧無言。

    殷曉旭主動說，那個我真不是故意買假藥的。我不懂這些。

    嗯。傅晗敷衍答。

    殷曉旭又說：我也想來看你，可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在這兩年，公司發(fā)展得很快，工作量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我這次出差就是找趙總談生意，你記得趙總嗎？隔壁市的首富！

    這是在吹噓自己多厲害？

    傅晗不想聽，故意咳嗽，咳。

    怎么了？要喝水嗎？

    好。

    殷曉旭倒了水，遞到傅晗手上。

    小小一個杯子，傅晗還是用了雙手來拿。兩只手的指頭都難以彎曲，疊在一起成了小桌板，勉強穩(wěn)住了杯子。

    傅晗凝神靜氣，試圖拿近一點。

    簡單的動作，傅晗做得相當(dāng)吃力。兩手發(fā)顫，脖子前傾，整個人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抖。

    杯子可不懂傅晗多努力，一個晃悠，從手里逃走。

    小心。殷曉旭接手，抽紙巾擦掉傅晗手上的水，怎么辦？總不能讓我喂你吧？

    傅晗指了指茶幾下面，吸管，我自己喝。

    殷曉旭心想這算什么自己喝啊。

    想是這么想，手上還是做了幫忙的動作。插上吸管，放在稍高的邊幾上，傅晗想喝只需要扭個頭就可以了。

    傅晗扭頭喝水也顯得狼狽，喝兩口，會咳嗽兩聲。

    殷曉旭看到這里，覺得傅晗太可憐了。同情之余，他還感到一陣安心：看傅晗這個力不從心的樣子，怎么可能回公司呢？

    殷曉旭暗暗松口氣，表面還在裝，不急，聽醫(yī)生的話，好好復(fù)健總有一天會恢復(fù)的。你顧好自己的身體，其他事情交給我來辦就行。

    傅晗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弄濕的衣服。

    殷曉旭也懶得聊天，笑說，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殷曉旭邁著輕松愉快的步子，走了。

    門一開一合，病房又變得安靜。

    傅晗不再耷拉腦袋，往后一靠，將左手搭在沙發(fā)上，漫不經(jīng)心拿起遙控器換個臺。

    某臺新聞里，舅舅出現(xiàn)在一個捐款儀式上，自從我外甥遇到了車禍，我才知道殘疾人多么不容易。關(guān)注弱勢群體，從我做起。

    舅舅到處宣布他成了殘疾人啊。

    傅晗冷笑，把舅舅給他的水倒掉了。

    他太激動，手一滑把杯子也扔出去了。杯子質(zhì)量還行，沒碎，就是撞到了放在一邊的花瓶，搞得滿地泥水。

    傅晗懶得理會，換個臺再看電視。

    咔噠，房門又開了。

    傅晗放下遙控器，又變成了依靠沙發(fā)才能坐直的無力模樣。

    老公？俞子語從門縫里偷瞄，我可以進來嗎？

    傅晗冷聲說，你應(yīng)該先敲門。

    好，咚咚，我可以進來嗎？俞子語補了兩下，卻是用嘴巴說的。

    真幼稚。

    傅晗嫌棄，對上小話癆亮晶晶的眸子又覺得可以原諒。

    這不比舅舅好看多了？

    嗯。傅晗準(zhǔn)了，可以。

    俞子語走進來，看到滿地的泥水有點懵了，這是怎么回事？舅舅砸的嗎？

    嗯。

    他怎么這樣啊。你有沒有被嚇到？

    傅晗搖搖頭，指向輪椅，該復(fù)健了。

    好。俞子語推來輪椅，幫著傅晗坐上去。

    傅晗自己cao作輪椅往康復(fù)室走，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俞子語在跟，停，收拾。

    哦。俞子語不跟了，回頭擦地。

    俞子語用完了茶幾上的紙巾，就開始翻抽屜。他找到了另一個紙巾盒，想翻開底部，直接把所有紙巾倒出來。

    這一摸，他覺得這個紙巾盒不對勁。

    傅晗沉睡的時候，他經(jīng)常一邊嘮叨一邊玩紙巾盒。這個紙巾盒外表和醫(yī)院配的一樣，手感卻不大相同。

    俞子語起了疑心，拿著紙巾盒走向沒有監(jiān)控的廁所。

    底部似乎有開關(guān)，他扯第一下的時候沒打開，再扯幾下，大力出奇跡。

    里面藏著一部手機。

    看來，傅晗和洛愷聯(lián)系上了。下一步是離開舅舅吧。

    俞子語感覺這個小玩意壓在自己心上，沉甸甸的。

    傅晗走了，他怎么辦啊？

    第9章 摸頭

    舅舅來了，導(dǎo)致傅晗的康復(fù)訓(xùn)練晚了一小時。醫(yī)生反而覺得是好事，等他熱身了就說，要不要嘗試站起來？

    傅晗對上醫(yī)生期待的目光，皺皺眉頭。

    是舅舅說了什么嗎？平常訓(xùn)練都是循序漸進，做一些簡單動作幫他建立信心，才開始挑戰(zhàn)站立動作的。

    醫(yī)生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解釋，你剛見過家人，會比較有動力吧？

    傅晗輕笑，不會，只是壓力變小了。舅舅讓我慢慢來。我沒做好準(zhǔn)備，就不嘗試了。

    醫(yī)生愣了，轉(zhuǎn)過身拿病歷的時候還在心里犯嘀咕：說好要鼓勵病人的，怎么變成慢慢來了？殷先生真是不配合啊。

    傅晗知道自己又讓人失望了。

    但他很高興。

    醫(yī)生認為他是一個恢復(fù)緩慢的病人，舅舅才不會派更多的人看緊他。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舅舅不常來，保鏢覺得他跑不掉，不怎么上心。

    唯一吃虧的，就是要聽小話癆各種嘮叨了。

    傅晗想到這兒，望了一眼康復(fù)室的窗外。

    小話癆沒來，估計還在那兒擦地板。以小話癆那個好吃懶做的性子，擦完還得休息，好一會兒才能過來看他吧。

    小話癆不被允許進入康復(fù)室，會站在走廊那兒盯人。盯就算了，表情和動作特別豐富。

    他吃痛皺眉，小話癆會著急，一下子趴到玻璃上，把鼻尖都壓扁了。

    他按照醫(yī)生的吩咐做動作，小話癆會深吸一口氣，憋得臉紅，兩手握拳像是要幫他使勁。

    最可怕的是他假裝摔倒的時候。小話癆會在走廊急得團團轉(zhuǎn)，等他站起來就開始蹦跶，用夸張的肢體語言表達鼓勵的意思。

    醫(yī)生也鼓勵，失敗再來就行，不丟人。

    傅晗總會冷笑，盯著小話癆吐槽一句，是啊，我哪有他丟人。

    今天小話癆不在，終于清靜點了。

    醫(yī)生倒是覺得可惜，俞子語怎么沒來？

    擦地。

    為什么要擦地。

    臟了。

    醫(yī)生發(fā)現(xiàn)自己問了等于沒問。

    傅晗不想聊天，在假裝刻苦的訓(xùn)練。

    醫(yī)生自個兒緩過來了，笑笑說，其實他來了才好。他不來，你連說話都少了。

    傅晗發(fā)現(xiàn)是這么回事。

    托小話癆的福，他最早說得清晰有力的兩個字，就是閉嘴?？吹叫≡挵A做的蠢事，他會吐槽，覺得小話癆煩了，會主動叮囑醫(yī)生不要放人進來，想辦法給康復(fù)室的大玻璃安上窗簾。

    如果小話癆不是舅舅的人，帶在身邊也有點好處？

    傅晗陷入沉思。

    醫(yī)生看在眼里，調(diào)侃了一句，想他了？

    傅晗秒答，沒有，只是不想說話。

    這也答得太著急了。醫(yī)生搖搖頭，不打算和嘴硬的人說話。

    俞子語花了四十分鐘擦地，才到康復(fù)室外面的走廊站樁。

    傅晗嘖了一聲，猜想俞子語今天又要做什么蠢事。

    休息吧。醫(yī)生發(fā)現(xiàn)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就說，要不要請他進來坐坐？

    不。傅晗揉揉眉心，cao作輪椅去另一邊的窗戶休息了。

    轉(zhuǎn)身后，他通過玻璃倒影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小話癆因為被拒絕而撇了撇嘴。這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但小話癆就是比以前更傷心，腦袋耷拉了好一會兒。

    傅晗依稀覺得不對勁。

    可他觀察一番，發(fā)現(xiàn)小話癆跟平常也沒兩樣。還是活蹦亂跳，還是一直掛著笑臉，得了空就比心，向他各種示好。

    傅晗當(dāng)是自己多想了。

    訓(xùn)練推遲，他離開康復(fù)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7點多了，免了被小話癆噓寒問暖的麻煩。他獨自回到病房，巡視一圈，目光落在了放手機的柜子上。

    傅晗調(diào)整輪椅，保證自己背對攝像頭。拿出紙巾盒，藏在蓋毯之下，再拿起一本書掩飾這個開柜子的動作。

    他去了衛(wèi)生間，確認一遍沒有新增攝像頭再取出手機。

    這個手機被設(shè)定為面部解鎖，解鎖失敗，會錄下當(dāng)時的畫面。

    傅晗一查記錄，看到了小話癆的半張臉。

    小圓臉遮了一半，倒是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起來像是第一次見到手機的小呆子。

    小話癆的表情太呆萌，搞得傅晗完全沒有被發(fā)現(xiàn)手機的緊張。

    他就想看看小話癆接下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