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妙走了幾步，能走，就是不太舒服。

    唐惟妙：“請問，我自己的鞋在哪？”

    女妖道：“您那雙平底靴子無法搭配這里的任何一件禮服。”

    唐惟妙：“我可以穿正常的衣服去見你們老板，還是說，你們老板必須得穿禮服才能見呢？”

    女妖不再說話，她們拒絕回答這些“私人”問題。

    打理好鞋子后，女妖引她走出房間，穿過長長的寬闊走廊，帶她來到了一處旋轉(zhuǎn)樓梯。

    “樓下的會客廳?！迸f道，“老板在那里等你。”

    說罷，女妖們回避了。

    這里看面積，像個(gè)很大的莊園或是古堡。裝潢風(fēng)格……很難做具體的歸屬。有中有西，又古又洋，西洋里還混雜著地中海法式巴洛克等風(fēng)格，還有一些她分辨不出的奇異風(fēng)格，想來應(yīng)該是妖屬地的審美。

    這可真是中西妖人大雜燴，一鍋燉。

    不過……倒也不難看，還算有幾分品味和個(gè)性在。

    唐惟妙趴在冰涼的玉欄桿上望了一眼，樓梯幽深向下，旋轉(zhuǎn)了好幾道彎，臺階視覺效果冰涼，黑白相撞。

    “這里究竟有多大？”

    她扶著欄桿，提著裙擺緩緩下樓，邊走邊謹(jǐn)慎地觀察四周。

    高大的彩色琉璃窗戶，墻面上掛著不知名的油畫……甚至還有一幅，她懷疑就是外界某位知名巨匠失傳許久的畫作。

    金銀雕的鳳與凰交頸塑像，頗具藝術(shù)氣息的半妖半人形白玉裸塑。

    唐惟妙鮮紅的裙隨著她的腳步搖曳，在光滑的大理石臺階上不停地綻放盛開，而高跟鞋的聲音回蕩在四周，碰撞在高大的墻壁上，層層回響，甚至還帶動了遠(yuǎn)處的一排古老的彩色風(fēng)鈴。

    終于，旋轉(zhuǎn)樓梯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扇玉白色高大的對開門。

    唐惟妙停在門前，抬起手，不知道該不該敲，敲幾下。

    正是猶豫，會客廳大門忽然開了。

    門內(nèi)站著的兩個(gè)大胸肌守衛(wèi)敬了個(gè)禮，躬身請她入內(nèi)，而他倆則避退到門外，合上了門。

    門緩緩合上，空曠的聲音落地，安靜了。

    這里到處都鋪著厚重的地毯，墻壁上，壁爐邊，甚至是懸掛的風(fēng)鈴上，都鑲嵌著寶石，五顏六色，晶瑩剔透，在微微的晃動中閃爍著光。

    鳥……都喜歡這種東西，把全屋都鑲嵌上亮晶晶的珠寶，視覺上達(dá)到極致的富麗堂皇。

    前方不遠(yuǎn)處，一個(gè)男人歪坐在晶瑩閃爍的椅子上，他一頭白發(fā)，穿著一件奇怪的白色禮服，像西裝，但看領(lǐng)口的設(shè)計(jì)，更像中山裝，面料絲垂，里面穿的絲綢襯衫泛著珍珠光澤。

    他戴著一雙絲質(zhì)白手套，左手拿著一根暗金色，樣式奇怪的尖頭手杖，右手捏著一枚戒指，高高舉著，正用濾色鏡檢查著那枚戒指。

    戒指的一抹紅，讓唐惟妙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正是辛漣送她的那枚求婚戒。

    “這枚戒指，才二十五克拉重，略遜色的鴿子血，鑲嵌工藝一般，只是中等貨色?！彼∠聻V色鏡，露出了那只金色的眼睛。

    唐惟妙一怔：“你好?！?/br>
    “我兒子的眼光，一向不如我。”他看向唐惟妙，語氣倨傲道，“送這種戒指求婚，你竟然也答應(yīng)？人類的見識從來就不如妖。”

    唐惟妙張了張口，想忍，沒忍住。

    “這是辛漣送我的新年禮物！算了……不管這戒指是做什么用的，它是辛漣送我的?！碧莆┟钫f道，“禮物的好壞從來不由禮物本身決定，而是送禮物的人。”

    “沒想到，是個(gè)不露怯的人。”白衣男人站起身，緩慢又優(yōu)雅地走過來，繞著唐惟妙慢悠悠轉(zhuǎn)圈，“自從知道我兒子對人類動心后，我就一直好奇，想要見見你?！?/br>
    他走到唐惟妙面前，與她隔著安全距離，忽然將手杖甩出來，伸向了她。

    “我叫凌衍，是那個(gè)對你動心的小家伙的父親?！?/br>
    他突然的動作，讓唐惟妙嚇了一跳，下意識躲避，踩著不合腳的高跟鞋一歪，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

    凌衍從容不迫，手杖變了形態(tài)，鳥爪似的金鉤勾住了唐惟妙的腰，將她扶起。

    那枚紅寶戒指也由鉤爪遞到了唐惟妙的手邊。

    “收著吧?！绷柩苷Z氣有些許嘲諷，說道，“畢竟是你寶貝的次品。”

    “是珍貴的心意，謝謝！”唐惟妙戴上戒指，直言道，“我不喜歡講話陰陽怪氣，你如果看不上我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也不用像演豪門電視劇那樣刁難我?！?/br>
    “我看不看得上你，都無所謂。”凌衍驕傲又悠哉道，“在我們岐山鳳眼中，除了自己的愛人，其余人無論美丑善惡，都無意義?！?/br>
    這么一說，唐惟妙想起了辛漣跟她講過的，他的父母離婚了，父親有些瘋。

    確實(shí)有點(diǎn)不大正常，不過還好，目前看起來并沒有影響交流。

    “你有什么問題，想問我嗎？”凌衍慢悠悠收起手杖，氣定神閑道，“盡地主之誼，每一位賓客，我都會解答他們的第一個(gè)疑問?！?/br>
    “……啊，有一個(gè)。”唐惟妙撫了撫耳邊煩人的小碎發(fā)，不好意思道，“就是樓梯旁的旋轉(zhuǎn)走廊第七幅畫，是畢加索的真跡嗎？”

    許久之后，凌衍哈哈笑了起來，他手套來回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黑金色的眼睛閃爍著愉快的光芒。

    “我好像知道，我兒子為何會對你動心了。”凌衍道，“你是個(gè)很特別的女人，鮮活……聰明……單純?！?/br>
    “……也不見得?！碧莆┟钫J(rèn)為，現(xiàn)在這個(gè)社會，夸一個(gè)女孩子單純基本不算什么好話。

    “你認(rèn)為，你的優(yōu)勢是什么？”

    “我討厭這種面試型問題。”唐惟妙回答。

    “有趣?！绷柩芨切€(gè)不停，他坐回自己晶瑩璀璨的椅子，白色手套在金色的扶手上有節(jié)奏的敲擊，“那么，就允許你再問我一個(gè)問題，這是我給你的優(yōu)待?！?/br>
    唐惟妙心中其實(shí)有很多問題要問，為什么辛漣的父親是白頭發(fā)？是老了還是他是只白鳳？

    為什么他的眼睛顏色不一樣，是天生異瞳嗎？那辛漣為什么沒有遺傳？他一直都這么瑪麗蘇嗎？

    他父親活了多少年了？他看起來三十出頭，頂多四十吧，除去神情，幾乎不見衰老，這就是妖嗎？長生且不老？

    “……”唐惟妙道，“所以那幅畫是畢加索的嗎？”

    救命，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凌衍不顧形象的放聲大笑，他笑起來的像個(gè)沒有長大的少年，聲音清朗年輕，聽起來他是真的很開心。

    敲門聲傳來，凌衍還沒有停止笑聲，揉著眼睛笑著說：“進(jìn)來?！?/br>
    一個(gè)身材高大，起碼有兩米高的強(qiáng)壯男人走進(jìn)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冷漠，像個(gè)機(jī)器人。

    “老板，夫人拒絕了邀請，不會出席今晚的舞會?！?/br>
    凌衍的笑瞬間消失了，仍然是同樣的臉，再看時(shí)，眉目冷若冰霜神色疏離。

    他慢慢脫去手套，脫去禮服。

    “那就換首曲子，”他陰森森道，“換支舞?！?/br>
    第26章 鳳凰戰(zhàn)舞

    凌衍的鳥爪手杖又伸向了唐惟妙。

    他彬彬有禮,卻言行變態(tài)，命令般邀請?zhí)莆┟钜煌鱿酉聛淼奈钑?/br>
    唐惟妙搖了搖頭：“我不會跳舞。”

    凌衍聲音冷了幾分：“你不知道，拒絕邀請是不禮貌的嗎？”

    “既然叫邀請而不是命令,那被邀請的人就有權(quán)利拒絕,沒有順著你的意思答應(yīng)這不叫沒有禮貌?！碧莆┟钫f,“出于對安全的考慮，我要待在這里等辛漣,這里，我只信任他?！?/br>
    很難描述凌衍此刻的心情，他那金黑色的眼睛閃過了可以稱之為艷羨的神色。

    繼而,他直起身來，摩挲著手杖上的黑色寶石,幽幽道：“我有七十八棟繁華區(qū)寫字樓,一千三百二十棟別墅，地產(chǎn)十萬畝，農(nóng)場六十八家，莊園六百零一座，名下公司二百二十九家,投資企業(yè)無數(shù),黃金論噸,珠寶更是無窮無盡……”

    唐惟妙不懂他為什么突然像個(gè)會計(jì)一樣報(bào)數(shù)。

    “我一聲令下，就算是鳳漣,也沒辦法從任何一個(gè)下屬口中，知曉你的所在之處?！绷柩苷f道，“就讓他在我名下的房產(chǎn)挨個(gè)找吧,等他找到你,你早就在這里枯萎了……就像沒有澆灌的花?！?/br>
    唐惟妙皺眉。

    所以他啰嗦這么久,報(bào)了這么多家產(chǎn)，就是為了告訴她，她短時(shí)間內(nèi)等不來辛漣嗎？

    “那我也要在這里等?！碧莆┟钪庇X到，舞會對她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安全場合。

    凌衍冷了臉。

    他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焦灼又冷漠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方束，帶她去宴客廳。告訴女賓，可以離開了?！?/br>
    身旁高大的白襯衫壯漢道了聲對不起，不顧唐惟妙的反抗，扛起了她，跟隨凌衍下樓。

    唐惟妙抗議了幾聲就閉嘴了。

    凌衍有些好奇：“怎么不叫了？”

    唐惟妙道：“這里就你倆，我叫救命就是白費(fèi)力氣?！?/br>
    所以她也不想說廢話了，沉默配合，保存體力，等待救援吧……

    “你倒是特別?！绷柩芰髀冻鲶@奇的神色。

    唐惟妙現(xiàn)在很生氣，生氣已經(jīng)壓過了她的害怕。她氣辛漣的父親是個(gè)瘋子，還氣自己這么輕易就被控制住，只能等著被辛漣救。

    她不想總是被人救，顯得她好似很柔弱很無用一樣。

    旋轉(zhuǎn)樓梯的盡頭，是個(gè)寬闊的展示臺，展示臺上是被鮮花藤蔓點(diǎn)綴的古老電梯，像一只金色的鳥籠，方管家將她放進(jìn)電梯中，鎖上了門。

    “恭喜你，這也是鳳漣待過的地方，算是你們兩個(gè)的情侶籠，不錯(cuò)吧?！绷柩芾码娞萃獾慕鹬芻ao縱桿，金籠電梯緩緩下沉，陷入一片黑暗。

    唐惟妙小聲道：“變態(tài)！”

    不久之后，她聽到了凌衍的聲音：“燃燈。”

    一束光亮透進(jìn)來，原來金籠電梯沉入了幕布之后。未遮嚴(yán)的幕布透出了光，令她能夠觀察四周的情況。

    這里是一片花海，看起來也像個(gè)舞臺。

    而后，幕布那頭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許多人來到了這里。

    她聽到凌衍說：“各位同族、同僚、遠(yuǎn)方的來賓，鳳凰戰(zhàn)舞，一直是我們有羽類引以為豪的傳統(tǒng)，今日，我為大家準(zhǔn)備了一點(diǎn)小樂趣?！?/br>
    幕布拉開，刺眼的光讓唐惟妙瞇起了眼。

    她聽到賓客抽氣聲和議論聲。

    “人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