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很是冒犯，但是袁茹卻沒有生氣，“你說得對，半個月前我還是一個幸福的、漂亮的女人。”

    她嘆了口氣，扔掉了那截?zé)?，重新點燃了一根，她見方寧介把目光投在她手中的那只煙上，嘆了口氣，自嘲道：“方先生不習(xí)慣看女人抽煙？我以前也是不抽的，以前，很久以前?！?/br>
    “你錯了?！狈綄幗閾u搖頭，“女人抽煙的問題我從來不會多加評論。只不過，我以為你不會抽……這種的?！?/br>
    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似乎是很難想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也許是有的，只不過對于女人，男性總是要寬容、忍讓一些。

    袁茹聞言看了一眼煙身，頓了半響，才說道：“你以為我會抽一兩百的那種？方先生，你可把我想的太有錢了?！?/br>
    “江穆再有錢，那是他的，”袁茹冷哼了一聲，“又不是我的?！?/br>
    方寧介皺了皺眉。

    “我待在美國的確嫁了一個有錢人，”袁茹閉上嘴，然后搖搖頭，眉眼里露出了一絲嘲諷，“不，不能說是很有錢，只能說是……小康？不過那又怎樣，我分不到一分錢，還要背上五十萬美元的負債?！?/br>
    “……”

    袁茹看著方寧介發(fā)愣的臉，吸了一口煙、慢慢地把那朵煙云吐了出來，“這不是你想知道的嗎？還是說，你想從我這兒了解別的什么？”

    “負債，”方寧介僵了一陣，然后慢慢地、低聲問，“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袁茹撩了撩頭發(fā)，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如果不是鄔家的人動手腳，你以為我會舍得從美國回來？”

    方寧介靜默，只覺得眼角有些干澀的發(fā)疼。

    “小伙子，你想的太開了?！痹闫届o地說道，“我聽鄔行言和附湛說，你是江穆的學(xué)生，好像很崇拜他？為偶像來質(zhì)問曾經(jīng)選擇背叛的女人，看起來倒是天經(jīng)地義?！?/br>
    “江穆有錢、有才華和名聲、還專一，長得雖然不能和明星比，但是也算個帥哥，以前在大學(xué)里的時候，追的女孩都是一卡車的。你想問，為什么我還是會選擇離開是嗎？”袁茹繼續(xù)說，“的確，要是我是別人，肯定得罵死我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墒俏艺娴男腋?？我和他一個星期約會一次，去的地方不是游樂園就是餐廳，完全翻不出什么花樣來。和他看電影的時候，他甚至?xí)脗€本子去分析這個電影的劇情和節(jié)奏，氣氛好一點兒、我以為這個男人會親我的時候，他會突然把我們之間的對話記下來，說是素材……”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這些我都能忍！我知道他是一個編劇，他非常用心的去在這個專業(yè)發(fā)展?？墒?！最讓我失望的是，他根本不愛我！甚至當(dāng)我脫光了躺在床上的時候，我覺得我在他眼中就是一具塑膠做成的人偶，和他手邊的一本書、一臺電腦沒有任何區(qū)別！你能想象嗎？我和這樣一個、沒有生活激情、沒有浪漫情調(diào)的人待在一起，整整五年，五年！”

    她喘了口氣，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太激動了，“我忍了五年，以為我付出了這么多，他總會改變的。但是沒有，直到最后，都沒有。”

    袁茹的眼神忽然變得很哀傷，“我以前覺得，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求而不得。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最痛苦的事情是你們生活在一起，相性非常好，彼此都覺得很合適，可是他卻偏偏不愛你。當(dāng)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了?！?/br>
    方寧介沉默地聽著她的嘲諷、聽她的憤怒、聽她最后的絕望。

    “你能理解我嗎？”袁茹說，那聲音輕柔地就像一只慢慢悠悠、從枝頭飄落下來的枯敗落葉。

    “后來我去了美國──我在美國遇見了我現(xiàn)在的老公，他是個很熱情、很浪漫的人，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有著用不完的新奇點子。我們在澳門塔上跳過蹦極、站在幾千米的雪山山頂上眺望遠方，我們?nèi)ミ^非洲的熱帶雨林，也在拉斯維加斯豪賭過。和他在一起，我體味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八歲，這一切都是江穆給不了的。我的先生，讓我在五年后，再次明白了愛情的意義。”

    “因為離開了江穆，我才獲得了新生?！痹隳菑埢覕〉哪樕纤坪跤忠凰查g閃耀出了某種明艷的色彩，“我知道這很殘忍，我的幸福是他用命換來的──可是那又怎么樣呢？一個女人，一輩子如果可以擁有一個讓她為之瘋狂、為之燃燒生命的男人，就值了?！?/br>
    她把目光投向了方寧介的那張頗為俊俏的臉，在淡黃色的燈光下，對方的臉色看起來卻依舊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仿佛是個大病初愈的病人。

    還是個崇拜偶像的孩子吧？

    袁茹的表情慢慢柔和了些，“你和鄔行言的感情好像很好?！?/br>
    她頓了頓，回想起了兩個人進門后的一系列小互動，淺淺的笑道，“他的家長不怎么樣──但是他還是不錯的，希望你們之間，不會變成像我這樣的悲劇。”

    方寧介的唇瓣抖了抖──事實上他的整個人都在顫抖，只是弧度太小，并沒有那么引人注目，最后他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袁茹愣了愣，似乎是沒有想到他還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再三考慮后，她輕聲說，“本來我是不想的──可是，你進門后，我看見你的那一瞬間，忽然有一種我虧欠你很多的感覺……聽起來是不是有些玄？可是，的確是這樣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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