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連軟軟的白絨毯都是暖的。

    繼而整個(gè)人都趴在地?cái)偵希粍?dòng)不動(dòng)。

    陸老板在后面收鞋、掛外套、又把手表袖口摘下來放到托盤上。

    一瞧見他小動(dòng)物似的趴在地?cái)偵隙銘校徒蛔」雌鹱旖恰?/br>
    卻又一面拿拖鞋給他，一面催他去洗澡。

    他在外頭住了兩三天，甚至外套上都參與著一點(diǎn)夜店的煙味酒氣，陸忱勢必是要把他換洗成家里的味道的。

    小刺猬懶洋洋趴在地毯上，沒聽見似的，一動(dòng)不動(dòng)。

    陸忱洗干凈手，換了個(gè)睡衣，又喊了一遍，說：“小叔叔，你先去洗個(gè)澡?！?/br>
    “洗完了再躺?！?/br>
    小刺猬像是粘在那塊地毯上，身都不愿翻一個(gè)，說：“不要。”

    甚至把旁邊沙發(fā)上的大煎蛋抱枕也扯下來，抱在懷里。

    于是陸忱眼里被外來病毒污染的東西又多了一件。

    陸忱擰著眉毛看他，說：“你這套衣服去過多少地方？”

    寧晃壞心眼兒給他數(shù)，夜店、餐廳、酒店、出租車。

    哦對，還有這些娛樂場所的洗手間。

    寧晃是有些幼稚在身上的，越是看著陸忱被他招惹變黑的臉色，他便越是快活，連眉梢都高高揚(yáng)起來。

    最后小刺兒頭頗為得意地輕哼一聲：“怎么，不許我去么？”

    陸忱忍無可忍。

    一左一右掀起地毯，將他整個(gè)人包起來，再往肩上一扛，連人帶毯子一起扛進(jìn)了浴室。

    寧晃人愣了三秒，在半空開始掙扎，嚷嚷說：“陸忱，你放我下來——”

    陸忱便隔著地毯，拍了他一巴掌。

    發(fā)出了悶悶的“啪”一聲。

    陸忱說：“別動(dòng)，小心掉下去?！?/br>
    結(jié)果這話說完，陸忱自己頓了頓。

    寧晃也頓了頓。

    陸忱也是拍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拍錯(cuò)了地方，隔著毛毯都能感受到那軟綿綿，又頗有彈力的手感。

    挺翹的。

    拍起來手感很好。

    一位老流氓不自覺出現(xiàn)了下流的念想，又很快若無其事地收斂了起來。

    寧晃的確不掙扎了，麻酥酥的觸覺一路從脊椎骨，沖上頭顱。

    被放下后，定定看了他半天，目瞪口呆擠出一句：“你——你他媽變態(tài)你——”

    自從小刺兒頭過了十歲，就沒人能打他那兒了。

    他跟他親爹干仗，都不可能被打那兒。

    卻見陸忱神定氣閑，彎了彎嘴角，說：“抱歉，沒找對地方?！?/br>
    就讓寧晃得罵聲哽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只有血?dú)庀蛏戏?，耳根燒得厲害?/br>
    陸忱的表情總是云淡風(fēng)輕，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坦然，笑著說：“洗澡吧，不然我真的要幫你洗了?！?/br>
    寧晃磨著后槽牙，瞪眼瞧著陸忱扭頭不知去做什么了。

    開始無聲地罵罵咧咧。

    老混蛋。老流氓。

    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敢開染坊。

    一天到晚就會(huì)打嘴炮——

    陸忱卻是去找干凈的睡衣去了，找到了，一個(gè)猛回頭。

    寧晃罵罵咧咧、咬牙切齒表情僵在面上，被抓了個(gè)正著。

    低下頭開始裝無事發(fā)生。

    他聽見陸忱說：“睡衣我給你放毛巾架上了。”

    寧晃低著頭“哦”了一聲。

    視野里只有陸忱那雙姜黃色的夾棉拖鞋。

    那拖鞋走近了一步。

    寧晃退了一步。

    又一步。

    他又退了一步。

    陸忱低頭撿起地上的煎蛋和毛毯。

    寧晃松了一口氣。

    卻忽的又一只手，輕輕按住他的肩。

    溫?zé)岬氖终?，隔著衣料傳來，陸忱垂首在他耳邊低聲說。

    “不是只會(huì)打嘴炮?！?/br>
    “我真的替你洗過?！?/br>
    小刺猬瞪大眼睛看他，卻正對上那雙漂亮的鳳眼，明明是笑著的，卻仿佛野獸饜足的眼神。

    靜靜地審視著他，另一只手彬彬有禮地替他摘下頭上的皮筋。

    陸忱后退一步，離開了這間浴室。

    寧晃站在原地，整個(gè)人都燃燒了起來。

    洗？洗過？！

    怎么洗的？

    他們都做了什么了？！

    219

    陸忱把地毯卷起放到門口，連帶著煎蛋也塞進(jìn)地毯卷里，打算明天一起送去干洗。

    浴室里已然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水汽、霧氣也蒸騰而起，透過浴室的縫隙，有他熟悉的洗發(fā)水的香氣，淡淡飄在空氣里。

    陸忱就這樣依在浴室門邊，屈起一條腿，用一種滿意的姿態(tài)，重新檢閱這間房子。

    他檢閱自己擦干凈的地板、自己洗干凈疊好的毛毯、檢閱恰到好處的溫暖燈光、和準(zhǔn)備等小叔叔出來遞給他的一杯溫水。

    一切都這樣完好。

    他空蕩蕩的，精心編織的柔軟籠牢，曾因?yàn)殡x開了主人而黯淡無光。

    如今卻又熠熠生輝起來。

    窗外的雪已經(jīng)漸漸停了，一切漂泊無定的美麗事物，都終將會(huì)自由的、落寞地消融在空氣中。

    只有他的小叔叔不同。

    陸忱愉悅地翹起嘴角，敲了敲門，喊門里的人：“小叔叔。”

    浴室里的水聲里，有人火冒三丈地問他：“干嘛？！”

    他說：“吹好頭發(fā)再出來。”

    “知道了！”寧晃大聲答。

    隔了一會(huì)兒，他又敲了敲門。

    喊他：“小叔叔?！?/br>
    寧晃在浴室里，兇巴巴問他：“你又要干嘛？”

    陸忱仰著頭，慢慢說：“我買了個(gè)特別失敗的東西，昨天到了，裝在浴室里?！?/br>
    寧晃顯然沒有想明白，有什么失敗的東西會(huì)在浴室里。

    陸忱從兜里摸出一個(gè)開關(guān)，按了一下。

    于是浴室里的燈光，忽然變成了爆閃的五顏六色。

    陸忱知道，這一刻有五顏六色的光點(diǎn)，在天花板瘋狂旋轉(zhuǎn)。

    然后忽閃忽閃，時(shí)紅時(shí)藍(lán)。

    如果寧晃仔細(xì)看，也許會(huì)發(fā)現(xiàn)，這些光點(diǎn)兒閃出了動(dòng)次打次的美妙節(jié)奏樂點(diǎn)。

    浴室里沉默了片刻，

    隔了一會(huì)兒，他聽到了寧晃忍著笑，有些發(fā)顫的聲音。

    他說：“陸忱，你給浴室買了個(gè)蹦迪燈球？”

    陸忱用有些懊惱的語氣，笑著說：“宣傳視頻不是這樣，我氣氛以為會(huì)很浪漫?！?/br>
    那宣傳視頻在濾鏡的烘托下，真的表現(xiàn)得很浪漫。

    浴缸，紅酒，星星似的燈光，旋轉(zhuǎn)著的燈光。

    他以為小叔叔會(huì)很樂意跟他再來一次。

    誰知道到了卻是這樣的東西。

    寧晃在浴室里爆笑起來。

    笑得斷斷續(xù)續(xù)說：“你說的浪漫，是指在淋浴間里蹦迪唱ktv嗎？”

    陸忱說：“你可以試試，在里面唱點(diǎn)蹦迪名曲，跟著燈光搖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