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嘲笑過我的家伙都要剃光頭謝罪！”

    十歌咬牙切齒。

    身為七英杰之首卻因為掉了幾根頭發(fā)被后輩們的嘲諷至今, 再怎么懶也要討回公道。讓其他人見識一下什么叫咸魚一怒千里不留毛。

    “真的假的……”言陵懷疑的抱臂靠在椅背上，“你一直都是后勤, 從來沒參加過行動, 喬裝成商船的工作人員的計劃的確穩(wěn)妥，不過其中牽扯到的細節(jié)可比你想的還要多?！?/br>
    十歌隔著屏幕挑釁看他：“這個不用你管, 就說賭不賭吧？”

    “當(dāng)然要賭，我怎么可能怕你！”受不得挑釁的小狼狗果然上鉤。

    紀天音嘴角的笑意陰險，搶先替其他人答應(yīng)下來：“好啊, 只要你有辦法進入帝都, 我挨個監(jiān)督他們把頭發(fā)剃了?！?/br>
    既然敢這么篤定的講條件，看來他說的確實不是氣話。

    “嘿嘿嘿，有大小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笔铦M意地點頭, 說著撥通一個略微陌生的號碼。

    因為伊甸星信號不好, 信號發(fā)出后過了許久才有人接聽。

    “喂？……是我, 我沒有死在外面, 也不是非法制毒才被通緝的, 更沒有得癌癥！……你是不是最近又看《絕命毒師》來著？就是有點事想麻煩你……當(dāng)然, 要是太麻煩就算了?！?/br>
    十歌一貫懶洋洋的語氣對通訊那端的人囑咐幾句，帶著幾分自然熟稔, 掛斷電話后得意通知：“后天晚上，附近星域有一支運送生鮮水果的貨船隊前往藍星，到時候我們扮作工作人員直接上船?！?/br>
    咸魚軍醫(yī)也是有面子的人, 一個電話解決了目前最大的問題。

    言陵仍在不死心地掙扎：“就這么簡單？別忘了回到帝都之前還要經(jīng)過好幾重關(guān)卡?！?/br>
    “……生鮮食品本來就不可能被宇宙海關(guān)卡太久, 況且誰敢攔下花山院家的商船？”十歌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 “我可是把最后的底牌都打出來了，你們就等著剃光頭吧哈哈哈哈！拿到月桂白金勛章的時間明明沒有我那么靠前還敢囂張，欺負治愈異能者不能揍人嗎？”

    “花山院……”林間螢喃喃念著這個熟悉的姓氏，“beta御九家第二位的那個家族，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御九家共同支撐著帝國的經(jīng)濟貿(mào)易，雖然各個家族的實力并不能完全從排名中體現(xiàn)，但位次也多少反映了話語權(quán)。

    花山院一族雖然在今年才首次晉升至第二位，但這個姓氏的歷史可追溯至古地球時代，權(quán)力最盛時曾占據(jù)了霓虹星花山天皇的御所，時過千年，雖然失去統(tǒng)治地位，仍是不容忽視的力量。

    ——簡而言之，是個源遠流長的權(quán)貴世家。

    教祖大人隔著電波屏幕無法讀取十歌的意識，不過能夠如此隨意答應(yīng)為一群身份特殊的通緝犯提供便利，他找的人至少是家主身邊的重要人員。

    十歌摸著光滑的腦袋：“法律層面沒什么關(guān)系，不過從生物層面來講，現(xiàn)任家主是我父親。”

    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靠爸爸！

    “什么？！”

    “你有爹……不是，怎么以前從沒聽你提起過？”

    即將保不住一頭濃密秀發(fā)的七英杰紛紛震驚。

    紀天音詫異地挑眉：“我以前和花山院的家主吃過飯，他可從沒說過還有個兒子，而且每年參加宮廷宴會時，你見到你父親也沒有什么特殊表示?！?/br>
    何止沒有異樣，十歌見了誰都是那副夢游的狀態(tài)，坐在位置上都能睡得滑到桌子底下去。

    “我有個爸爸就這么讓你們驚訝嗎！話說你們就從來沒考慮過我的身份證上沒有姓氏，哪有人會姓十??！”全名長達五個字的花山院十歌怒而掀桌。

    言陵一頭霧水：“既然是御九家的直系后代應(yīng)該很有錢吧，那你以前每到月底還老問我借錢……對了，我突然想起逃亡前你還借了我兩萬五，馬上還錢！”

    十歌極為不耐煩地解釋：“那是因為我早就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了……”

    “為什么？”

    “言陵啊，虧你是華夏長大的，難道沒有被老師罰抄過名字嗎……”十歌搖頭嘆息，懶得理直氣壯，“我的全名太長，去掉姓氏還好寫一點，這樣不管發(fā)論文還是在外面消費簽單，都只需要畫一個叉叉就算簽名?！?/br>
    竟然不惜為了少寫幾個字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你們家還真是出了個不肖子孫?。?/br>
    七英杰眾紛紛投來鄙視的目光。

    紀天音一向清楚這位部下的懶惰，卻沒料到他已經(jīng)懶得喪心病狂，輕咳一聲追問：“你家人就沒有意見？”

    “他們強烈反對來著，但我請了個好律師打官司?！笔栊Φ萌缤粋€混蛋，“總之不用擔(dān)心交通問題了，花山院家主已經(jīng)同意送我們一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fā)吧。”

    ——為了看到這群人挫敗的模樣，哪怕低聲下氣的去求斷絕關(guān)系的家主父親都值得！

    紀天音扶額：“等這件事辦完了，你們準備換個發(fā)型吧……”

    視頻會議在咸魚囂張暢快的笑聲里落下帷幕。

    ……

    兩天時間稍縱即逝。

    為了不引起阿薩大帝的懷疑，克諾修斯必須暫時駐留在伊甸星，其他人則先行一步返回帝都。

    計劃已經(jīng)擬定的滴水不漏，接下來就是如何執(zhí)行的問題。

    事不宜遲。

    星海深處，一艘貨運飛船靜靜停泊，等待新的乘客進入對接艙。

    已經(jīng)用輕塑假體偽裝面部特征的九人陸續(xù)進入船艙，換上低調(diào)不起眼的牛仔藍工人制服，分散在飛船各處。

    印有花山院一族杜若菱家紋標(biāo)志的貨船這才起航，追上前方的船隊，這支船隊運輸?shù)倪M口水果消耗量極大，每個月都頻繁穿梭在銀河間以滿足藍星居民的日常消耗，工作人員的更替也很頻繁。

    所以，絕對不會引起懷疑。

    紀天音站在儲藏水果的保鮮庫門口，懷疑地扯了扯統(tǒng)一制服的衣領(lǐng)：“我這個樣子扮成工人合適嗎？”

    因為性別特征不明顯又是短發(fā)，她干脆打扮成了小男孩的樣子，站在大叔臉的十歌身邊就像他的兒子。

    而事實上，兩人提交給海關(guān)的證件也是如此——十歌作為大齡喪偶的單身父親窮得叮當(dāng)響，不能將兒子獨自留在家中，只好帶出來一起打工了。

    “沒事，到時候就說你是花山院雇傭的童工?！笔栊ξ嘏乃^頂，突然被狠狠電了一下，“疼疼疼，大小姐，你這樣使用異能肯定會露餡的！”

    “那就管好你的手?！?/br>
    十歌抽著冷氣收回手指，毫無大事當(dāng)前的嚴肅感：“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帝都，閑著也是閑著，又不能睡覺?！?/br>
    說話間，有位精神健碩的中年人走向這里，穿著做工精良的絲織黑色紋付羽織袴，胸口同樣有花山院一族的杜若菱紋。

    同樣是和服，與言陵平日穿著玩的輕衫長绔不同，這一身很容易襯出身份的尊貴。

    畢竟穿衣人是花山院這一代的家主，十歌從不提起的親生父親，花山院凜。

    微卷黑發(fā)下嵌著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模樣精干，完全看不出是和咸魚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

    紀天音以前接觸過御九家的主人，自然對他的長相不陌生，只是得知那人是十歌的親人感覺自然不同，總覺得這一家的懶惰基因都被十歌繼承了……

    以花山院凜的身份，獨自前來倉庫區(qū)明顯是找人，視線在藍色工人服上停頓片刻直奔十歌而去，劈頭蓋臉就是質(zhì)問。

    “——你還沒有懶死在外面？”

    十歌無精打采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不自在：“我們是低調(diào)潛入，你這樣直接找過來很容易引起懷疑?！?/br>
    花山院凜冷哼：“我把監(jiān)控器關(guān)了才過來的，壞不了你的事情！——你在通訊里還沒說自己要做什么，現(xiàn)在不會有人監(jiān)聽，總能說了吧？”

    “啊，解釋起來好麻煩……”十歌倦怠地打了個呵欠。

    “那就滾下去！”花山院凜憤憤地提高聲音，古怪的視線掃過紀天音，“自從幾十年前你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后，我再也沒跟你說過半個字，想了解你的任何動向都要從星網(wǎng)上查……連叛逃的消息也是媒體先知道，如今第一次見你主動給我打電話，連原因都不能問嗎？”

    幾十年之間，上千個日日夜夜，他都沒有機會以父親的身份與懶到連名字都不想要的兒子對話，哪怕在帝都的宴會上，十歌要么不出席，要么見了他也當(dāng)空氣。

    而現(xiàn)在，不孝的兒子低垂著頭：“沒什么可說的，你親自出現(xiàn)在這艘普通貨船上反而會讓帝都覺得不對勁，如果因此懷疑就糟了?！?/br>
    語氣異常冷淡。

    紀天音作為外人，很識相的一言不發(fā)。

    她對花山院家主的印象，是個人到中年也精神十足的男性beta，不知道他還有作為慈父的一面，可以一個電話就同意將帝國的通緝犯帶上飛船，為了穩(wěn)妥，還親自出馬來給他們保駕護航。

    卻自始至終都被兒子拒之于千里之外，甚至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十歌根本不會聯(lián)系家里。

    花山院凜終究是說一不二的大家主，氣惱地原地踱了幾步，轉(zhuǎn)身就走：“飛船上還放了其他貴重貨物，是送給御九家其他家主的禮物！”

    有這個理由，他出現(xiàn)在這里才變得名正言順。

    木屐的清脆足音噠噠走遠。

    十歌才收起冷淡的表情，凝視父親的背影。

    從遺傳學(xué)考慮，alpha與beta結(jié)合的后代只有不到20%的幾率是alpha，覺醒異能的幾率更低。

    但幾率低并不代表完全為零。

    十歌從察覺到異能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強制征召入伍，而軍部向來不允許異能者戰(zhàn)士與掌握經(jīng)濟命脈的御九家交往太深。

    那么未來已經(jīng)很明晰了。

    只要他在軍部出頭，阿薩大帝為了平衡實力一定會限制花山院的權(quán)力，說不定這一族就此沒落，不再是御九家的一員。

    或者走上另一條路。

    ——他與家人斷絕關(guān)系，幾十年都當(dāng)彼此不曾存在，沒有來往就沒有威脅。

    架在臉上的無框眼鏡好像蒙了一層水霧。

    十歌將用襯衫下擺擦了擦鏡片，靠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嘆了口氣，聲音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