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蓉兒最后還是沒能一起同行。

    柯鎮(zhèn)惡讓眾人先走，他則提著女兒又返回到山上，將女兒交給朱聰，讓他嚴加看管。

    小丫頭無可奈何，只好乖乖留在山上，這下朱元乾、柯崇風兩個可就倒可大霉，被柯蓉兒追得滿山跑。

    好在她心里有數(shù)，沒把氣撒在韓寶駒的三個兒子身上，那三個，特別是韓無疾，可不夠她折騰的。

    且不說山上。

    柯鎮(zhèn)惡夫妻、南希仁、張阿生、韓小瑩，加上大弟子孟珙，柯豪、柯杰、柯雅、柯達四個新入門的，一共十人，下了山后先是往北，在信陽住了一晚，轉(zhuǎn)而向東南，不用車馬，不乘舟船，只用步行。

    眾人都是修行中人，便連年紀最小的柯達體力也遠超一般人，只是急行，每日行里百八十里，對眾人而言十分輕松。

    這一日行至固始縣境內(nèi)，眾人轉(zhuǎn)而向南，柯鎮(zhèn)惡正在跟弟子們述說一些江湖規(guī)矩，行事忌諱之類，便見一行乞丐迎面走來，其中領(lǐng)頭幾人腳步輕快，顯然是有功夫在身，多半是丐幫弟子無疑了。

    柯鎮(zhèn)惡當初得丐幫相救，才能在刺殺仆散揆后，保全性命，事后南希仁還得傳了十七招降龍十八掌，因此對于丐幫弟子頗有好感。

    等他們來到近前，柯鎮(zhèn)惡便上前抱拳道：“在下柯鎮(zhèn)惡，不知幾位可是丐幫的英雄？”

    領(lǐng)頭的乞丐，約莫三十來歲，肩上搭了八只口袋，聽到柯鎮(zhèn)惡說話，忙抱拳道：“原來是柯大俠，在下魯有腳，正是丐幫弟子！”

    柯鎮(zhèn)惡一聽這名字，頓時來了精神，笑道：“原來是魯長老，久仰久仰，不知魯長老腳步匆匆，這是要往哪里去？”

    “原來柯大俠也知道我這小叫花子，實在是榮幸！”魯有腳寒暄了一句，接著道：“北方洪災(zāi)，尸橫遍野，盜匪橫行，我們得幫主詔令，前往北方幫忙?！?/br>
    柯鎮(zhèn)惡聞言道：“可是黃河又決口了？”

    魯有腳道：“據(jù)說如此，每至盛夏，黃河泛濫成災(zāi)，百姓流離失所，金人治理不力，大宋又無暇北顧，天災(zāi)人禍，讓人心寒！”

    柯鎮(zhèn)惡知道黃河喜怒無常，中下游居民常飽受水患侵擾，原本他們打算，往東南，直接去嘉興，等到重陽，在上九龍山赴約。

    聽到魯有腳之言，頓時改了主意，道：“魯長老若是不嫌棄，我等愿與貴幫一起，前往北邊，略盡綿薄之力！”

    魯有腳驚訝道：“若是我這小叫花子猜得不錯，柯大俠諸位應(yīng)該是準備回嘉興，赴九龍山之約的吧！”

    丐幫消息靈通，魯有腳能猜到這一點自然不奇怪。

    柯鎮(zhèn)惡道：“如今不過六月底，距離重陽之期尚有兩月有余，時間足夠，況且我輩習武所為的不就是扶危濟困，正好此次，身邊帶了幾名弟子，讓他們見見民間疾苦，也是好的，不然他們在山上呆得久了，還以為天下處處太平呢！”

    魯有腳贊道：“柯大俠好見地”隨后又將目光在眾人身上打量。

    柯鎮(zhèn)惡見狀，忙替他介紹起眾人。

    魯有腳素知江南七俠，常七人結(jié)伴，見他們此刻有十人在此，早暗中猜測各人身份。

    丐幫弟子?；燠E于市井，其中污衣派弟子，自有規(guī)矩，每日吃食只能乞討不可以銀錢購買，是以最會察言觀色。

    柯鎮(zhèn)惡介紹南希仁、張阿生、韓小瑩幾個時，魯有腳暗想，果然不錯，等說道馮蘅之時，魯有腳卻有些驚訝，贊道：“柯大俠好福氣！”

    夸柯鎮(zhèn)惡好福氣，實際上是在夸贊馮蘅，馮蘅又豈會不知，忙上前答謝。

    柯鎮(zhèn)惡又將五名弟子一一介紹了一遍。

    魯有腳道：“看到孟小兄弟手拿大槍，我還奇怪，全六俠怎么這么年輕，原來是柯大俠得高徒！”

    孟珙抱拳道：“蒙恩師不棄，收做徒弟，不敢與六師叔相提并論！”

    全金發(fā)如今在明教協(xié)助楊妙真，常年在山中游蕩，是以連消息靈通得丐幫長老，也不知他行蹤。

    魯有腳道：“名師出高徒，孟小兄弟又何必妄自菲薄?！?/br>
    接著他也給柯鎮(zhèn)惡等人介紹起身邊同伴。

    其中有荊湖分舵的舵主、香主等人在列。

    等寒暄之后，兩撥人結(jié)伴往北同行。

    柯豪幾個小輩從小雖非錦衣玉食，但向來整潔干凈，與一眾臭氣熏天的乞丐同行，雖嘴上不說，但總歸有幾分嫌棄。

    魯有腳自然看得出來，這種眼神他們見得多了，早已習以為常。

    行得幾日，看幾人心中嫌棄，卻一直謹守禮儀，魯有腳也暗贊柯鎮(zhèn)惡家教嚴謹，暗道，讓這群錦衣華服的小哥兒跟我們一群叫花子混跡在一起，也是難為他們了。

    于是魯有腳便尋了個機會，道：“幫中還有弟子在附近，需要我等通知召集，不如柯大俠諸位先行一步，咱們在洪澤湖匯合，如何？”

    柯鎮(zhèn)惡聞言笑道：“如此，魯長老便請自便，咱們洪澤湖再見！”

    等與群丐分開，柯鎮(zhèn)惡才變了臉色，將幾個弟子訓斥了一頓。

    馮蘅忙安撫道：“你又何必說他們，就算是我，也是強自忍耐的。丐幫弟子固然行俠仗義，但未必非要臟兮兮的。魯長老也是覺得大伙兒忍得辛苦，體諒我們，才告辭離開，你怎么還要怪孩子們呢？”

    柯鎮(zhèn)惡道：“你說的有道理，魯長老他們體諒，他們卻未必能想到這一層，我也不是怪他們，只是想讓他們明白一些人情世故！”

    柯豪等人聞言忙道：“我等明白了?！?/br>
    柯達道：“二叔！”

    柯鎮(zhèn)惡訓道：“叫師伯！”

    “是，師伯，不過師伯，咱們門規(guī)中說誠，乃是赤誠，我們的確心中不喜，為何又假裝不介意，我們在山上時，您教我們要講究衛(wèi)生，勤洗衣物，我們都已成了習慣，再看他們，自然覺得不妥。我們謹守門規(guī)，并未將厭惡之情表現(xiàn)出來，又有什么錯呢？”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柯鎮(zhèn)惡聞言點頭道：“你小子問得好，證明你是動了腦子的。珙兒，你來說說，與魯長老他們同行，心中可有生出厭惡之情？”

    孟珙道：“說實話，我小時候跟父親在軍營中生活，一群大頭兵們每日cao練之后，也是直接躺在床上便睡，營房里里的臭氣可不比幾位長老少分毫，我早已經(jīng)習慣了，所以倒是沒什么厭惡的！”

    柯鎮(zhèn)惡轉(zhuǎn)頭又對柯達道：“你明白了么？”

    柯達撓了撓頭，顯然還是沒明白。

    柯豪道：“師父的意思是說，讓我們多與丐幫中人接觸，慢慢習慣與他們相處么？”

    馮蘅，敲了敲他的腦袋，笑道：“干嘛要與他們相處，你師傅是想告訴你們，接下來咱們要北上救助受災(zāi)百姓，那里的環(huán)境可不比呆在魯長老身邊好多少！”

    柯雅道：“我明白了，二叔，咱們過去救人，是去行善，應(yīng)該發(fā)自真心，不可帶著高高在上的心態(tài)，便如陳師傅所說，遇到身上長瘡流膿的病人，身為醫(yī)者，也不可流露半分嫌棄之色，因為真正的醫(yī)者，看到這些，第一時間想著的是怎么去減少病人的痛苦，而不是其他！”

    柯鎮(zhèn)惡笑道：“說得不錯，你能明白這一點，便很好，不過我希望你不是嘴上說說，而是能真正做到醫(yī)者仁心?！?/br>
    他又轉(zhuǎn)向其余幾人道：“你們也是一樣，我希望你們與人相處之時先看到的是他們的閃光點，因為他們的閃光點，而生出親近之心，其實你們之前在禮數(shù)上面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但是，對于這樣一群明明自己是乞丐，還想著北上幫助他人的豪俠真正的心生欽佩，而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禮數(shù)！”

    馮蘅看著柯鎮(zhèn)惡在那里說教，心中既覺得傾佩，又有些好笑。

    柯豪與柯杰聞言都皺起了眉頭，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腹誹。

    柯達卻道：“所以，我是要先學會怎么看別人的閃光點么？”

    柯鎮(zhèn)惡看他神態(tài)語氣，心中好笑，沒好氣的敲了敲他的腦袋，道：“自己慢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