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亮起來，人的面色仍然蒼白。

    她問：“我是不是灰頭土臉的？”

    柳木晞從床上探出頭來：“你這件是不是林修的紫風衣？搭配大紅的圍巾？”

    倪燕歸對著鏡子整了下風衣和圍巾。

    她沒有林修的氣質，無法駕馭這么sao包的配色。她解下圍巾, 將風衣的鏈子從上拉到下。

    脫掉了額外的裝備, 但垮掉的肩膀也沒有立即扶正。

    她當然不理會陳戎的信息。

    怒氣上頭的時候，她點進他的資料, 在加入黑名單的按鍵上。開啟、關閉，開啟、關閉。重復了幾次。終究不舍得把他拉黑。

    洗完澡, 吹干頭發(fā)。倪燕歸如一朵焉了的花, 萎萎地爬上床，拉過被子, 把頭蓋住了。

    心神不寧的，還有柳木晞。她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

    馬上，十二點一過，就不是朱豐羽的生日了。

    她猶豫要不要發(fā)生日祝福。

    但是，她和他之間，除了債務關系，沒有其他了。

    柳木晞把漫畫書翻來翻去。翻了幾分鐘，什么都看不進去。

    時間慢慢接近十二點。

    她咬了咬牙，在僅剩的一分鐘里發(fā)去信息：「生日快樂?！?/br>
    過了一會，朱豐羽回復說：「謝謝?！?/br>
    柳木晞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后悔發(fā)出這條祝福，還是慶幸。

    她知道，明年她就不會再祝福他了。

    于芮最后一個上床，她關了宿舍燈。

    倪燕歸陷入黑暗中，半夢半醒。

    一會兒夢見陳戎和悅地牽起她的手，一會兒又夢見，他忽然捂住了她的鼻子。

    她無法呼吸，驚慌地醒過來。原來她被被子憋得幾乎透不過氣。

    她從棉被里冒了個頭，自言自語說：“愛情，完了。”

    她夢回到了兩人的那一次。

    陳戎毫不留情，憑著原始的蠻力，掐住她的腰。

    她只能跟著他的節(jié)奏搖擺，從迷離中望去。他冷靜又沉郁。她沾沾自喜，是她的魅力勾得神仙下了凡。

    夢醒以后，她自嘲一笑，陳戎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

    *

    倪燕歸很懶，總是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

    陳戎比她還熟悉她的課程表，早早到了樓前的樹下。

    她雙手插兜，裝看不見，想要繞過他。

    他溫和一笑：“倪倪。”

    倪燕歸暗暗諷刺，沒想到“笑里藏刀”這個詞會用來形容他。可他不就是一把口蜜腹劍的鋒刃嗎？

    鬧矛盾的小兩口仿佛凍結了空氣，柳木晞不想當電燈泡。

    倪燕歸卻拉住了她：“去吃早餐吧。”

    柳木晞讀出了好友的意思，對陳戎笑了：“一大早的，站在這里聊什么天，人來人往的，而且上課時間很緊，有話還是等燕歸空了的時候再說吧?！?/br>
    陳戎置若罔聞，去拉倪燕歸的另一只手。

    倪燕歸索性把兩只手都搭在柳木晞的手臂上。

    柳木晞發(fā)現(xiàn)，陳戎眼神冷硬，仿佛她是個jian夫。

    他不讓路。

    柳木晞沒法走，唯有橫在小情侶之間。

    倪燕歸吐出一口氣：“我正在非冷靜期。見到你的人，我冷靜不下來?！鳖愃频恼f辭，全是陳戎在摘果子那天講過的。

    輪到他理屈詞窮，他忍耐地笑笑：“好，倪倪。你先冷靜，中午我再來?！?/br>
    *

    不知道誰在畫室里耍著畫筆玩，一滴顏料濺了過來。

    倪燕歸伸手去擋，手背落下一抹綠色的顏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秉S元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歉。察覺到倪燕歸的低氣壓。生怕她暴怒。

    她只是用紙巾擦了擦，繼續(xù)調顏料。

    “燕歸?！绷中藓叭?。

    “嗯？”倪燕歸不抬眼皮，低頭拿各色顏料勾兌。

    林修：“你來不來元旦的化妝舞會？”

    “來呀，我要當滅絕師太?！蹦哐鄽w忽然咬牙，“殺光天下男人。”

    黃元亮用手指捻了捻自己的鼻尖，偷偷挪遠了畫架。

    盧煒站起來：“對了，化妝舞會趕不上元旦了。今年的規(guī)模比較大，有些班的道具來不及。而且，湖心廣場有跨年表演，跟舞會撞了。日期改到一月三日吧?！?/br>
    董維運：“沒有跨年，少了氣氛啊。”

    盧煒：“聯(lián)誼嘛，過了新年一樣能秀恩愛。再說了，我們的化妝道具還沒準備呢。”

    柳木晞：“對了，化妝舞會一年才辦一次，有一次性道具嗎？”

    盧煒：“有專門出租服裝道具的店鋪。什么時候我領你們去?！?/br>
    “就中午吧?！蹦哐鄽w發(fā)話了。

    林修：“今天中午吧?！?/br>
    倪燕歸突然說：“林修，你的衣服和圍巾，我干洗之后再還你。”

    林修摸了摸脖子：“涼透了?！?/br>
    她想打趣幾句，但沒心情，又畫畫去了。

    林修悄聲問：“小白的事問了嗎？”

    “沒問?！?/br>
    “為什么？”

    “沒勁?！笔裁炊继岵黄鹋d趣。她最想做的是腦袋放空，睡他個天昏地暗?？墒?，陳戎總是出現(xiàn)在夢里。

    她睡得也不安寧。

    *

    陳戎翹課來畫室找人。

    倪燕歸比他翹得更早。

    于芮的畫架臨近教室門，她問：“來找倪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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