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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深淵來 第86節(jié)

    第76章

    早晨七點鐘, 李瓚準時醒來,關(guān)掉手機鬧鈴,身上出了一身薄汗, 便去浴室沖涼, 一身清爽的出來。

    餐桌上放著熱騰騰的rou包和豆?jié){,江蘅咬著吸管, 慢騰騰吸著豆?jié){, 注意力放在巴掌大的手機屏幕。

    “醒了?”江蘅隨意打了個招呼,眼睛沒離開過屏幕:“我剛收到京九牧馬會所至尊會員卡, 高級vip客戶, 內(nèi)部核心成員, 能搞的項目挺多。居然還有滑翔跳傘這些極限運動?”往下滑,看清小字標注, 他說道:“待拓展的業(yè)務(wù)……有事業(yè)心是好事?!?/br>
    李瓚坐下, 左手吸管插進豆?jié){紙杯里,右手一個白白胖胖頂部帶褶皺的包子送到嘴邊,聞言說道:“不是說有錢也不能一步升級成高級客戶?”

    新洲市局的刑副隊負責(zé)查會所, 果不其然遇到阻撓, 最大阻力就來自于會所掩藏嚴實的高級客戶名單,而那批客戶名單最有可能接觸人口買賣。

    可惜名單在會所老板手里, 老板聽聞風(fēng)聲提早出國避難, 而他出行航班路線還被堂而皇之的抹去。

    沒有確鑿證據(jù), 甚至無法凍結(jié)其私人賬戶。

    明知證據(jù)在哪里,偏拿取證據(jù)的途徑接二連三被堵塞,可想而知警方有多憋屈。

    “管理再嚴密的會所也要開門做生意, 生意無非金錢利益。做不成生意不是甲方有原則,而是乙方能給的利益太少?!苯恐噶酥缸约海骸拔? 一條海里來的大魚?!?/br>
    李瓚扯了扯唇角,一口咬下rou包子,嚼沒兩口臉色就綠了。

    臉頰抽抽、聳著肩膀、哽住喉嚨,要吐不吐,難受得一批,完全不敢嚼又不想吐出來浪費食物,李瓚苦著臉慌忙把包子吞咽下去,迅速抓起豆?jié){瘋狂吸進嘴里沖洗怪味。

    大半杯豆?jié){喝下去才勉強洗掉嘴里的怪味,李瓚?yīng)b獰的瞪著江蘅:“香菜rou包――你是什么品種的魔鬼?!”

    江蘅遲疑:“不好吃嗎?”

    李瓚抓狂:“正常人誰會吃香菜占一半的rou包?你是什么黑暗料理狂人?!”他單知道江蘅口味重,沒料到已經(jīng)如此病態(tài)!

    香菜rou包……李瓚渾身打顫,味道太可怕了。

    “沒那么夸張吧。”江蘅真覺得味道還行,他對自己的重口味沒有一點自覺,“還有胡蘿卜rou包和包菜rou包,我挑揀出來了?!?/br>
    李瓚掰開他挑揀出來的rou包,見是正常人的口味才放心:“下次帶奇怪味道的食物請?zhí)崆案嬷??!蹦樕珴u漸和緩,他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查到什么?”

    “警方盯著,會員活動暫停,不過發(fā)了張項目表。”江蘅連點幾下觸屏手機,推給李瓚:“這是我能參與的項目,極限運動系列、叢林冒險類……安全措施太到位,真正玩起來像過家家,都沒什么意思。但有一個項目,我覺得有點意思?!?/br>
    “哪個?”

    “星海盛宴?!苯奎c開星海盛宴的項目,介紹詞是盛大宴會、多人派對,地點不限。

    他說:“這種盛宴一般會在海上游輪舉辦,茫茫大海、夜色無邊,既能防止外來者誤闖和破壞,又可以在出事的第一時間里銷毀證據(jù),收拾殘局很容易。保密性強、安全性高,游輪通常會停在公海,不受任何國家法律限制,所以百無禁忌?!?/br>
    “你去過?”

    江蘅仔細思索:“去過。那時我還未成年,家中長輩說帶我去長見識。那艘游輪頂多是拍賣軍火、文物和病毒菌株,是未成年能接受的尺度,所以家中長輩才帶我去?!?/br>
    李瓚:“……”非法交易軍火和私自倒賣文物已經(jīng)是未成年能接受的尺度了?您家長輩真開明。

    江蘅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因為它沒有公然販賣人命?!?/br>
    雖然其他非法交易同樣會制造鮮血,至少所有參與者還會在乎自己那張人皮。

    江蘅:“邀請函我已經(jīng)收到,出發(fā)時間和地點還沒給,到時再說。”

    李瓚沒意見,他解決早餐就去陽臺打拳,半個鐘頭后再沖涼一遍、換上干凈衣服出門上班。

    分局刑偵辦出勤用的警車少了一輛,李瓚進刑偵辦沒見到陳婕,猜是她開走了。

    老曾和季成嶺趴在桌上打盹,王抬頭喊住路過的李瓚:“票一千八,下午2點開場,晚上11點結(jié)束。你也可以晚上8點去,他們中間有兩個小時休息?!?/br>
    李瓚收到他發(fā)來的電子購票截圖和二維碼,點點頭:“辛苦了。”說完就回辦公室看案件。

    上午10點鐘左右,陳婕帶回方明煦例行審問,老曾喊李瓚過去看審訊過程。

    李瓚站在審訊室外的單面玻璃審度方明煦,半晌進到對面的監(jiān)控室,接過老曾遞來的一瓶冰水喝了口。

    審訊室里,陳婕審問方明煦:“認不認識方明熹?”

    方明煦:“本來不認識,現(xiàn)在知道了?!?/br>
    陳婕:“為什么現(xiàn)在知道了?”

    方明煦:“因為有人找過我,說我是被我爸媽領(lǐng)養(yǎng),還說我和一個叫方明熹的女孩是姐弟。可我不認識方明熹,也是被收養(yǎng)的孤兒,我確確實實是方明煦!”

    陳婕:“你不認識方明熹,為什么還給自己的心理診所取名明熹?明熹心理診所,別跟我說是巧合――方明煦,種種跡象證明你就是認識方明熹,你就是方明煦。”

    燈光打在方明煦身上,使他無所遁形的身在光明處,與幾乎沒有光源的刑警身處之地對比,無形中構(gòu)成被壓迫的心理暗示。

    方明煦剪著時下流行的男士發(fā)型,沒有打發(fā)蠟,微黃的短發(fā)清爽松散,穿圓領(lǐng)短袖t恤和九分褲,臉龐白凈而目光沉靜,時尚年輕像個大學(xué)生。

    一點看不出他有可能是殘忍虐殺韓經(jīng)文和廖學(xué)明的真兇。

    方明煦沉默的時間太久,陳婕忍不住皺眉問:“你怎么不回話?”

    方明煦看她一眼,慢吞吞說話:“我說了我不是你們口中被收養(yǎng)的‘方明煦’,也不認識方明熹,你非說我是,我沒辦法。那我想問問你,你說我是‘方明煦’,有沒有證據(jù)?”

    陳婕拍桌:“方明煦!我可以把你從小到大的檔案全都翻出來調(diào)查!也可以抽取你親戚的dna進行比對,要想證明你身份的辦法多的是,只是給你機會、讓你坦白從寬!”

    方明煦:“我夠坦白了。”

    陳婕:“你――!”

    陳婕有些氣,方明煦面無表情。

    兩人對視,方明煦無奈嘆氣,揉了揉眉心說道:“陳婕,我當(dāng)你是朋友。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你不信我、懷疑我居心叵測,我能理解,但既然你身為警察,在認定我有罪之前,先得有證據(jù)吧?!?/br>
    陳婕:“方明煦,如果你確實是‘方明煦’。你父母車禍身亡前曾去福利院辦過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而你患有嚴重心臟病,曾經(jīng)病得出不了門,為什么父母身亡后逐漸正常生活?為什么你和警方在調(diào)查的嫌疑人名字一模一樣?為什么你的診所就叫明熹診所?”

    方明煦開口,陳婕厲聲打斷:“別跟我要證據(jù)!你先老實回答警察的問題!”

    “巧合。”

    方明煦的回答就兩個字,問再多也是這兩個字。

    陳婕被氣得快爆炸,同方明煦周旋再久也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尤其方明煦是心理醫(yī)生,最擅長察言觀色,別具耐心,確定警方?jīng)]有實質(zhì)證據(jù)指證他,他便更加不配合。

    不管陳婕問什么,他都緊閉嘴巴。

    監(jiān)控室,老曾:“這嘴撬不開啊。”半晌沒得來響應(yīng),他扭頭去看李瓚:“隊長,給點經(jīng)讓大家取一下?!?/br>
    李瓚:“明熹心理診所是方明煦的?在新洲區(qū)cbd?”

    老曾點頭:“怎么?”

    李瓚快步回辦公室,從亂糟糟的辦公桌上抽取昨晚做過標記的文件夾,翻開來一目十行查找,很快找到四月份一起酒店謀殺命案里,死者之一患有嚴重抑郁癥,就診診所――

    明熹心理診所!

    重新翻看兩宗定性成意外車禍的案件資料,撞死周博思的梁華軍,女兒梁小芷曾在明熹心理診所就醫(yī)。另外一宗車禍,女方重傷昏迷,曾患過心理疾病并在明熹心理診所問診。

    李瓚按著眉心,把季成嶺叫進來,讓他帶人重新翻看被定性為意外事故或情殺的結(jié)案卷宗。

    “找出命案里曾直接或間接接觸過明熹心理診所的……受害者?!?/br>
    第77章

    分局汲汲忙忙, 幾個刑警從檔案室里搬出已結(jié)案的卷宗,重重落在桌面,周圍刑警都放下手中正忙碌的活計, 湊過來幫忙翻看卷宗。

    老曾翻了翻兩大箱子的卷宗, 說:“都是近三年發(fā)生的命案?!?/br>
    季成嶺:“李隊說這些意外事故有可能是人為導(dǎo)演,死者是受害者、也曾是加害者?!?/br>
    這話反過來說也對?,F(xiàn)在是可怕的劊子手, 曾經(jīng)也是走投無路的無辜的羔羊。

    “李隊說廖學(xué)明很可能是第一個被害者, 所以翻找命案卷宗的時間從廖學(xué)明被害之后開始?!奔境蓭X招呼人過來一起翻找卷宗:“已結(jié)案的卷宗都在這了。我們需要找出死者曾直接或間接接觸明熹心理診所的卷宗,李隊說這是連環(huán)兇殺的共同特點?!?/br>
    老曾抽出一份卷宗翻開閱覽:“猜想成立的話, 卷入連環(huán)兇殺命案的卷宗不止東城分局這兩箱。粵江市各區(qū)近三年來定為意外事故而結(jié)案的案件多不勝數(shù), 得通知市局, 讓他們幫忙?!?/br>
    季成嶺:“我已經(jīng)告訴刑副支隊,他說程局長在會議上提過多人組織的連環(huán)兇殺, 要各區(qū)分局彈性配合東城區(qū)。所以在這之前, 我已經(jīng)通過佟局致電市局和各個分局,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忙起來?!?/br>
    老曾驚嘆于季成嶺處事成熟穩(wěn)妥,隱約有了點李瓚的風(fēng)采, 只等再磨礪兩年、辦個大案就能厚積薄發(fā)坐上刑偵隊一把手的位置。

    不過東城分局刑偵一把手的位置于季成嶺而言, 估計也只是個跳板,人家庭背景就擺在那兒, 目光自然是放到市局、省廳, 仕途雖一眼能望到底但真是令人艷羨的敞亮。

    “干得好?!崩显聛砗推渌叹黄鸱淳碜? 順嘴問一句:“沒看見李瓚,他又跑了?”

    “王說他去市中心交響樂團,連夜找黃牛買的票。曾隊, 李隊?wèi)?yīng)該是去查案吧?”季成嶺迷茫:“交響樂團和命案有關(guān)系?”

    老曾淡定的說:“他心里有數(shù)。”反正他們沒人跟得上李瓚的思路,任他去了。

    這時, 有剛抽出卷宗看了眼就舉手的刑警說:“這宗意外事故死者之一曾有過精神病理就診記錄,但沒說明她在哪所心理診所問診!”

    “拿來我看看?!崩显舆^來,一看是兩年前的命案,一對男女醉酒失足墜河而亡,監(jiān)控錄像沒有記錄到兩人墜河畫面,但監(jiān)控到兩人醉酒同行的畫面,再根據(jù)尸檢和痕檢結(jié)果判定為一起意外事故?!巴酰悴橐幌屡勒叩木驮\記錄?!?/br>
    王頭也不抬:“放桌上?!?/br>
    “這里有一宗命案,死者沒有任何心理疾病,分別是一男一女,死于彎道超車的意外事故。事故發(fā)生在三年前,男死者是京九牧馬會所的工作人員,工作崗位是人事經(jīng)理,但年收入很高?!?/br>
    另一個刑警問:“年收入高有問題?”

    “年收入高沒問題,可這里用紅筆特意圈出來,我一眼就注意到,所以抽出來看,死者之一正好和京九牧馬會所有關(guān)?!蹦切叹f道:“紅筆圈出來的意思是說年收入遠遠超過與職業(yè)等值的工資?!?/br>
    老曾接過卷宗,看結(jié)案落款人是‘李瓚’不由緊皺眉頭,三年前的李瓚正處于低迷期,那時他只經(jīng)手一些小案件。

    這樁命案無論是死者的社會身份和社交關(guān)系,以及尸檢、痕檢結(jié)果都明確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李瓚還是圈出他認為是疑點的‘年收入’。

    老曾微微嘆氣,到底是天分過人。

    “先把有問題的案件抽出來,再進行鑒定?!?/br>
    **

    審訊室的氣氛僵持,方明煦面色蒼白、嘴唇干裂,始終沉默不語,進入一個不合作、不抵抗的無聲狀態(tài)。

    陳婕束手無策,她撐著額頭深呼吸,扯開唇角自嘲的笑:“方明煦,你或許真的不是‘方明煦’,但你一定知道廖學(xué)明和韓經(jīng)文的死。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那個虐殺廖學(xué)明和韓經(jīng)文的兇手很有可能還導(dǎo)演了其他兇殺案,有些被害者或許犯了法、做過錯事,但你捫心自問,這個過程有沒有牽連無辜?是不是真做到冤有頭、債有主?!”

    “他打電話到刑偵辦。兩次?!标愭汲谅暤溃骸拔移鸪跻詾樗翘翎吘窒到y(tǒng),博關(guān)注、博出名,炫耀自己輕易宰割他人性命,如神的裁決。但他向我求救。方明煦,他在向我求救?!?/br>
    方明煦無動于衷,可若仔細盯著就會發(fā)現(xiàn)他空洞的眼神逐漸聚焦,心神被陳婕的話吸引。

    陳婕:“他說他要自首,又求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起初是不明白的,為什么一邊說要自首的劊子手,一邊殘忍的虐殺一個活人?為什么要我一定找到他?怎么這么自相矛盾?查到方明熹和方明煦的過往,我突然間明白過來,因為他失控了?!?/br>
    “一個被仇恨蒙蔽多年的人,虐殺曾經(jīng)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沒有得到救贖反而越陷越深,逐漸牽連無辜。可他明白自己殺戮的行為不對,他想停下來又停不下來,所以找到我、希望我能阻止他?!标愭级⒅矫黛?,停頓許久才喟嘆般的說道:“他本來應(yīng)該是個心很軟的青年,對嗎?”

    方明煦的眼里浮了一層水光,就在陳婕以為他終于松動時,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里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