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起, 云涌。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fēng)，撩起了大家的發(fā)絲，吹來的沙塵瞇了人的眼睛。

    伸長了脖子向前望天的眾人, 都被這涼風(fēng)給吹得脖子一涼。

    好像確實有些不同。

    就算是時間到了, 這雨還沒有落下來, 但是眾人都不敢再有什么別的想法了。

    瞎子都看得出來, 這肯定是有問題！

    還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這天氣像是小孩的臉, 一下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說是未時雨，這未時一刻都還沒有到，天就黑了下來，雨從一開始滴答幾顆, 變成嘩啦啦地往下落，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用上。

    大風(fēng)呼嘯而來，將田里還沒有收的糧食吹得東倒西歪, 雨水大得模糊了人的視線。

    從晴天朗日, 變成風(fēng)雨交加，居然只一刻鐘不到！

    城里的人都就近找街邊的鋪子或是茶館躲雨, 但是沒有一個人有心思逛鋪子, 也沒有人有心情喝茶，不是站在門邊，就是站在窗戶邊上，全都木呆呆地看著外面的雨。

    那城里不種田的人家還有心思躲雨, 田間勞作的莊稼漢大多直愣愣地站在田里，雨水傾盆而下，幾個呼吸之間，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放眼望去, 灰暗的天空下，風(fēng)雨齊聚，不少輕巧的物件，被卷上了半空，隨著風(fēng)到處亂飄，看起來嚇人極了。

    一片片田里，全是滿臉不可置信的人，就站在那里讓雨淋，連跑都不知道跑。

    何大春也愣在了原地。

    這雨水怎就這般聽話，說是未時來就是未時來，竟然一絲差錯也沒有？

    最初的呆愣過去之后，何大春感覺一股喜悅涌上心頭。

    這一場大災(zāi)他算是躲過去了，他和兒子兩個人日夜不睡地?fù)屖眨N植下去的糧食已經(jīng)收獲了一大半，剩下的一部分也不可能顆粒無收，明年不會無糧可吃了！

    內(nèi)心壓抑已久的焦急，擔(dān)憂，恐懼，愁苦，現(xiàn)在全都變成帶著哭腔的笑聲，從喉嚨間肆意地鉆出來。

    “哈哈哈哈哈！”

    這帶著哭腔的笑聲，徹底打破了眾人的不可置信和呆愣。

    空蕩蕩的曬糧場上，一個個力竭的人跌坐在地上，心里涌起一股莫大的慶幸，也跟著笑了出來，眼角溢出的淚水，不知是苦是甜。

    每個人的四周，全都被這種平日里聽見會覺得毛骨悚然的笑聲包圍，大家卻只覺得慶幸。

    等心中壓抑了很多天的情感，終于完完全全地宣泄出來之后，整個人才如夢初醒。

    隨之心里一陣后怕涌上來，要是沒有聽到那通知，要是沒有信，是不是他們真的要重演幾十年前的那場慘劇了？

    一個個心里都升起了劫后重生的喜悅，和無比的感激。

    下意識地看向涼州大營的方向，想要下跪給恩人磕個頭。

    ***

    雖然對自己預(yù)測的天氣很有信心，但是頭一次作為最關(guān)鍵的因素，影響著成千上萬的人命，城靜楓還是難免有些憂慮。

    假裝自己推演累了要休息，躺在特意尋來的榻上閉目養(yǎng)神，試探了幾十次，終于又再次進(jìn)入了那種廣域視角。

    這一進(jìn)來，就聽到許多含著各種情感的大笑，大哭。

    然后就看見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面。

    在田地間，在曬谷場上，在農(nóng)家小院前，無數(shù)人像是一呼百應(yīng)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朝著涼州大營的方向下跪。

    不停地磕頭，嘴里激動到說不出話來，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少人頭上都紅腫甚至破皮，但是卻還是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樣。

    她下意識地想要將人扶起來，卻忘了自己并不在這些人面前。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能看見的范圍好像正在不斷的擴(kuò)大，不管看向哪一個方向，都逃不開這樣齊齊下跪的百姓。

    她想扶又扶不起來，想離開這種視角，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能看見的范圍還不斷擴(kuò)大。

    她開始感覺自己好像開始有點累，眼前一黑，退出這種視角的同時，真的睡過去了。

    魏定看著原本閉目養(yǎng)神的城姑娘，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想起她畏涼的手，找出自己新做的還沒有穿過的厚重毛皮披風(fēng)，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這雨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下了一個下午，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

    最后一抹陽光，在酉時重新射進(jìn)涼州城。

    天空中的灰黑與沉重，被一片紅色浸染。

    百姓不無驚嘆這涼州軍的通報之準(zhǔn)確。

    藏在百姓中的不少人，看著這雨真的在酉時停下，然后觀察了一番百姓的態(tài)度，明白是時候了。

    他們開始人畜無害地和周圍的人搭話，引起討論。

    “你們說這涼州軍是何時有這種本事的，魏將軍來涼州多年，可從未聽說過有這等本領(lǐng)啊。”

    “是啊，我前些天去城外采藥，正巧遇上風(fēng)沙，還看見有涼州軍往回趕呢。”

    “我也記不太清了，大概五六年前，有一次匈奴來攻擊，不是正巧下雨嗎？不知是什么原因，射出去的箭威力大減，那一仗可是兇險無比。”

    看著大家都開始討論起在這個問題，剛剛挑起話頭的那人，又藏在暗處說了一句：“你們聽說了嗎？前段時間魏將軍任命了一個軍師，我聽說她可厲害了，你們說會不會是她?！?/br>
    一聽軍師二字，個個都往才智這方面想，沒多久話題就完全開始圍繞涼州軍軍師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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