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他躲什么。

    明明是周琰喜歡他, 要緊張也是周琰比他更緊張, 他有什么好慫的？

    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yīng)搞得有些羞憤的梁銳希又鼓起勇氣伸出腳來, 而剛在浴室被周琰隔門調(diào)侃的不甘也隨之躍上心頭……

    周琰回房間時，梁銳希還假裝毫無心事在地看手機(jī)。

    “你的衣服我丟洗衣機(jī)里一起洗掉了，”周琰邊說話邊打開衣柜整理衣物，問他，“你明天想穿什么？”

    梁銳希瞟了他一眼，說：“跟你穿一樣的。”

    周琰挑挑揀揀取了件淡色襯衫，提前拿出來掛在外面，又說：“要不要抽時間陪你回去一趟，你再收拾幾件平時穿的衣服過來，畢竟要住一個月?！?/br>
    “嗯？”梁銳希愣了愣，“五一不就放三天么？”

    “你這腳等全好了得一個月吧？”周琰看了看他露在被子外的瘸腿，“還是說，你接下來自己能行？”

    “哦……”剛周琰在樓梯上跟那李奶奶說“住幾天”，梁銳希還以為周琰只打算收留他一個勞動節(jié)，原來對方已經(jīng)做好了照顧自己一個月的打算啊！

    梁銳希又感動了一把：“行吧，明天回去收拾?！?/br>
    周琰整完衣服就上了床，同樣靠在床上查閱手機(jī)里沒回的消息，回完就打算睡了。剛好十一點(diǎn)半，和前幾次梁銳希觀察到的睡覺時間一樣，這家伙的作息比時鐘還規(guī)律。

    “你睡了嗎？”周琰放下手機(jī)問他。

    “嗯，”梁銳希像是猜到周琰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對方探身過來的那一刻提前抬手一擋，說，“以后我來關(guān)?！?/br>
    周琰又是一怔，不自覺地收回了手。

    房間里暗下來，周琰躺下后就沒了動靜，但梁銳希知道他沒睡著。

    怎么可能睡得著呢……

    喜歡多年的人就躺在他身邊，而且?guī)讉€小時前他們才捅破那層窗戶紙。

    聽著彼此在黑暗里的呼吸聲，梁銳希也有些蠢蠢欲動。

    原先分配給軀體的精力因他不能動彈的瘸腳仿佛全轉(zhuǎn)移到了大腦，一堆腦細(xì)胞都跟磕了炫邁一樣在里頭旋轉(zhuǎn)跳躍，鼓動著他做點(diǎn)什么。

    等了幾分鐘，梁銳希感覺周琰像是沒什么防備了，才像個知心大哥似的開口誘哄：“為什么啊，周琰，為什么喜歡我？”

    “……”

    許久都沒聽見回應(yīng)，梁銳希大著膽子側(cè)了個身，又叫了一聲：“周琰？”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為什么?！敝茜偹慊卮鹆?。

    “總有個理由吧？”梁銳希一手枕著側(cè)臉，在黑暗中盯著周琰，亢奮得不得了。

    周琰想了很久：“理由可能是因?yàn)槟闵??！?/br>
    他的語氣特別認(rèn)真，一點(diǎn)都不像在開玩笑，把梁銳希都說愣了。

    什么意思，他傻？

    即便周琰給出“因?yàn)槟銕洝边@種膚淺的回答都不至于讓梁銳希如此郁悶。

    “我哪里傻了？”他反問。

    “喜歡你這么久你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不傻？”

    “不是，你男的啊，你不說我怎么知道？而且大二開始你就跟蕭芷交往了，你讓我怎么發(fā)現(xiàn)？”

    “我跟蕭芷交往不是因?yàn)槟阍谀侵岸阒覇?？你以為我想？”雖是質(zhì)問，周琰的語氣卻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種既定事實(shí)。

    “我……”突然被揭穿當(dāng)年無意識的逃避行為，梁銳希倍感尷尬，他本能地想解釋兩句，“我沒……”

    周琰打斷他：“梁銳希，你不用跟我解釋什么，也不用自責(zé)。你天性就喜歡女生，發(fā)現(xiàn)一個同性對你的態(tài)度有點(diǎn)曖昧，想逃避也很正常。我對你的喜歡，本來就沒抱過什么希望。這么多年，我都覺得我們做朋友就挺不錯的，我甚至沒想過你會開竅，你這一竅開得我都有一點(diǎn)猝不及防?！?/br>
    就像是種了個豆子，從一開始周琰就知道這豆開不出花來，早已接受了現(xiàn)實(shí)，結(jié)果種著種著，它莫名結(jié)了個花苞。比起欣喜，周琰更多的是感到震驚，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給他悄悄換種了。

    要不是梁銳希今晚那句“我還沒準(zhǔn)備好”，周琰到現(xiàn)在都不相信他的豆子結(jié)苞了，還拿著放大鏡反復(fù)觀察推敲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這花到底是沒開呢，他什么也不敢說，什么都不敢做，生怕多撒兩滴水就把它給嚇掉了。

    梁銳希也沉默了，他剛剛其實(shí)想說，我沒有討厭你。

    的確，那時候如果知道真相，他可能會有點(diǎn)難以接受，但他還是會把周琰當(dāng)朋友。

    他還想著，如果周琰當(dāng)時主動一點(diǎn)，執(zhí)著一點(diǎn)，沒準(zhǔn)他也會愿意跟他試試。

    但也只是試試而已，他現(xiàn)在都不確定是否能回應(yīng)周琰的感情，憑什么確定過去就能回應(yīng)？那畢竟是在大學(xué)校園，是上個公共廁所都能碰上熟人的密集群體，萬一那時候他更在乎世俗的目光，更在乎同學(xué)們的非議，因此徹底疏遠(yuǎn)周琰，也不是不可能的。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一個無意識的逃避，一個有意識的隱瞞，才促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到如今他們認(rèn)識已經(jīng)七年了，他才得知周琰喜歡了他六年，但這份情感已經(jīng)和同學(xué)情、兄弟情徹底交融在一起，變得密不可分，且分量沉重，讓他不可能再去想著舍棄。

    ……哎。

    虧他前天還幻想要找出足夠的證據(jù)讓周琰無處遁形，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搞錯了兩個人的角色，被審判的人，其實(shí)只有他自己。

    梁銳希提了一口氣，還想說點(diǎn)什么，卻聽周琰又道：“你也不用有什么特別大的心理負(fù)擔(dān)，就算一直都準(zhǔn)備不好，我們也可以就做普通朋友，我不想你因?yàn)橥槲一蚴鞘裁磩e的原因來接受我?！?/br>
    “我沒有……”

    “不管你有沒有，我先把我的態(tài)度放在這里，”周琰語氣沉靜，說得理智又決絕，頓了頓，最后又道，“下次你也不要再問我為什么喜歡你這種蠢問題，起初可能會有一些明確的原因，但都這么多年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戒不掉的本能，我也說不清楚了。”

    “……”

    什么話都讓周琰給說了，梁銳希只剩下了對著空氣干瞪眼的份兒。

    雖然最后一句還挺讓他心動的，但周琰這態(tài)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從沒見過一個暗戀的人能把一通暗戀的話講得這么理直氣壯的。

    說變成了本能，但不提要求，還無欲無求，這有可能嗎？

    他要是不發(fā)現(xiàn)不回應(yīng)，周琰難道就打算這么過一輩子了？

    梁銳希都被整茫然了。

    但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對。

    周琰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在大學(xué)叱咤風(fēng)云那幾年，他當(dāng)班長，做學(xué)生會主席，主持各種校園活動……周琰好像從來不會做錯事，說錯話，無論上哪里都挺著脊背，走路帶風(fēng)，老師們都信任他，同學(xué)們都?xì)J佩他，他那四年跟誰低過頭服過軟展露過一絲脆弱？

    梁銳希搜腸刮肚，沒有。

    可就在今晚，周琰親口承認(rèn)了對他的喜歡，那一句“我等你”還言猶在耳，周琰的語氣他當(dāng)時聽著都覺得挺深情的，甚至帶了一點(diǎn)憂傷，就像是在不經(jīng)意間暴露了隱藏多年的軟肋，把自己交到了他的手里。

    可現(xiàn)在，周琰還在故作鎮(zhèn)定地表態(tài)，努力不給他什么壓力。

    梁銳希忽然很想笑，周琰還說他傻，他卻覺得周琰比他更傻。

    既然說要等，怎么可能沒有期待呢？

    他一個沖動，忽然撐起身子湊向周琰。

    在他起身那一瞬間，周琰就睜開了眼睛，眉心微蹙，一雙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警覺地看著他，低聲問：“干什么？”

    “沒，我就是，”梁銳希有點(diǎn)憐愛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嗯，睡吧?！?/br>
    “……”

    梁銳希拍完就躺了回去，心滿意足地抓著被子想，周琰應(yīng)該會喜歡這種接觸吧？

    嗯，慢慢來，他得消化消化，沒準(zhǔn)過一陣，就能做更多了……

    -

    因?yàn)槟_疼，晚上都不好換睡姿，次日梁銳希醒來時整個人都是僵的。他自己扶著墻慢慢跳出來，周琰早早就煮了粥，等他洗漱完，兩人簡單吃了點(diǎn)早飯就準(zhǔn)備去梁銳希家里拿東西。

    去停車場還是周琰背他，大白天不比晚上，一路上好多叔叔阿姨看他們，一些熱心的老伯伯見他還會說一句：“哎喲，崴腳咯。”

    這情景讓梁銳希仿佛一秒穿越回了大學(xué)，不過那時候看他們的都是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梁銳希從小不介意別人關(guān)注自己，當(dāng)時還故意去摟周琰的脖子。

    男生們見了紛紛起哄：“校草好待遇啊，瘸了腳還有人背?！薄瓣P(guān)系很不錯嘛，摟得這么緊！”女生們見了也都捂嘴偷笑，指指點(diǎn)點(diǎn)：“看他們！”“看他倆！”

    每到這個時候，周琰就會語氣嚴(yán)肅地制止他：“梁銳希，松開。”

    梁銳希耍賴：“松開了重心不穩(wěn)，我個兒高，我怕我掉下去?！?/br>
    周琰停下腳步兇道：“你再這么摟著我就不背你了。”

    梁銳希不信邪，有一回聽周琰這樣威脅自己后，還把腿也盤在對方身上，想看周琰會不會真把自己丟下。

    周琰提高音量說了兩次，見他不聽，狠狠地捏了一下他那個受傷的腳踝，把他疼得一聲慘叫從周琰身上掉了下來。落地時一只腳沒站穩(wěn)，他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琰估計(jì)是真氣著了，都沒看他，頭都不回就往前走。

    梁銳希嚇得趕緊爬起，拖著一條傷腿在后面邊喊邊追：“周琰！周琰我錯了！你別走啊！”他走兩步哀嚎一聲，嚎得更多人都停下來看他們。

    周琰終于停住腳步，扭過頭來瞪他，梁銳希連跳帶嚎地挪到對方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怕周琰再把自己丟下似的，急著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摟著你了……”

    裝乖賣慘是他強(qiáng)項(xiàng)，從小他就靠這一招在外作威作福最后還獲得老師們的原諒，對付周琰也一樣有效。

    周琰當(dāng)時看他的表情是既惱火又無奈，再次聲明：“梁銳希，我跟你明確提的要求都不是開玩笑的，你最好記住，不要總是挑戰(zhàn)我的底線。”

    梁銳希被他那模樣嚇得半死，連聲說著：“知道了知道了記住了記住了……”

    但他想起昨晚周琰似乎對他說：“你現(xiàn)在可以摟我的脖子了?！?/br>
    那是在無人的樓梯間，現(xiàn)在是在大街上，梁銳希有點(diǎn)不確定，他悄悄湊到周琰耳邊確認(rèn)了一遍：“我可以摟著你的脖子嗎？”

    周琰后頸一僵，幾秒后沉聲說：“可以。”

    第25章 初戀心情

    上了車, 周琰問他地址。其實(shí)之前某次他走前兩人也聊起過，梁銳希報了個大概方位，說自己來回坐地鐵很方便, 周琰也沒提過要送他。這一次梁銳希才給具體地址，周琰輸入導(dǎo)航后說：“你也換地方了。”

    “嗯, 換過?！?/br>
    剛畢業(yè)的時候梁銳希還跟許妍在一起，許妍在師大念大四，他就在師大附近租了個房子, 一邊實(shí)習(xí)一邊準(zhǔn)備司考。實(shí)習(xí)收入不高，他不敢租貴的, 住的也是老破小, 但那條件跟周琰家是天差地別，九十年代的裝修，快四十年都沒翻新, 廁所還天天漏水。

    那時他和周琰的關(guān)系也沒有太生疏，盡管周琰已經(jīng)回南市了, 他們?nèi)詴l(fā)信息聯(lián)絡(luò)，梁銳希記得自己還跟周琰吐槽過那房子。所以周琰第一次帶他回家時, 他都有點(diǎn)疑惑周琰怎么也會選這么老的小區(qū)。

    司考失敗后, 他去了現(xiàn)在這個公司上班，從師大過去特別遠(yuǎn)，每天上下班坐地鐵就要一個多小時, 不到半年許妍跟他分了手，他就順勢換了住處。

    周琰驅(qū)車駛上高架，問他：“你跟許妍是為什么分手？”

    梁銳?？粗嚧巴? 那姑娘他帶著見過周琰, 就在他們畢業(yè)那次散席宴上, 對方還親眼目睹過他和周琰那個惡作劇的吻。

    加上后來在旅館里，周琰安頓好醉酒的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