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觀御偏頭，下巴輕蹭過他的發(fā)旋，“你若是喜歡，等回去后我們也在院子里種上幾棵?！?/br>
    漣絳將石榴掰開，大的一半遞給觀御：“天庭又不長五谷，而且你那院子里早就都種滿了桃花，哪兒還有地種石榴？”

    “可以在人間買一座院子。”觀御接過石榴，云淡風(fēng)輕地說。

    “真的？”漣絳來了興致，翻身趴在他懷里，仰頭說，“那要買在南邊，水多的地方。”

    觀御應(yīng)聲，目光從他下塌的腰線上掠過，繼而垂眸：“為什么？”

    漣絳咬著石榴傻樂呵：“我要養(yǎng)好多好多魚，那樣每天都有魚吃！”

    “嗯?！庇^御頷首，注視著他時目光格外幽深。

    “其實院子也不用買的太大，反正就我們兩個人住，有兩三間屋子就夠了，”漣絳一面期許著，一面將紅潤透亮的石榴籽塞進觀御嘴里，“要是步重他們得空來做客，那讓他們住客棧去，反正他有的是......”

    抬眸對上觀御的眼神，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有些紅：“我和你說正事呢，你怎么又......”

    觀御探手摩挲他的腰身，抱起他往床榻間走：“上次是七日前?！?/br>
    他伏在觀御肩頭，忍俊不禁：“你怎么還記著日子？我也沒說不讓你弄?！?/br>
    “舍不得?！庇^御將他摁進榻里，神情專注。

    “舍不得什么？”他微微一愣，緊接著反應(yīng)過來。

    這些時日里，觀御時常會壓著他做一些快活事，但每次都是淺嘗輒止，從未如他夢里那般格外過分地欺負(fù)他。鬧得最過火的，也不過是讓他并攏雙腿夾著那硬物來回地蹭。

    想到這兒，他的耳根紅得幾乎滴血，卻還是顫聲說：“...你不用顧忌我，我受得住?！?/br>
    觀御屈指碰他的眼角，聲音微微發(fā)?。骸霸俚鹊取！?/br>
    等什么？

    他想問，但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觀御吻住。于是那些疑問只能滾回肚里，在一重重快感里散的稀碎，再不被想起。

    待到事畢，原先還高懸于空的白日已經(jīng)落下山頭，余輝覆水，跳躍如金。

    “今夜詢春大婚，”觀御掬水凈手，順便擰干帕子將身后哼哼唧唧的人睫毛上墜著的那幾滴眼淚擦干凈，“先睡會兒，等差不多開宴我再帶你過去?！?/br>
    漣絳嗓子還有些疼，聞言只是哼聲。

    “詢春和花族帝姬成婚，”觀御看出他的意思， 與他解釋，“他們二人自幼時便訂下婚約，只不過詢春身體差，一直沒能成婚?！?/br>
    他慢慢眨眼：“可我之前還見他與一個人......也不對，那個人應(yīng)該是他朋友?！?/br>
    觀御喂給他幾口茶：“他以前喜歡過一個羽族的人?！?/br>
    “那為什么還要和別人成婚？”

    觀御沉默須臾，想起那時詢春身體還沒這么差，偶爾也會和其他弟兄們一起除妖修習(xí)，但后來那個羽族死了，詢春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

    “你又要說身不由己，”漣絳看觀御沉默，隱約猜到他的心思，“哪兒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明明是不敢反抗，貪生怕死?！?/br>
    觀御微怔。

    漣絳站直身子，想問若是有一天，天帝賜婚，他要如何抉擇。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囫圇咽回去。

    他始終覺得，觀御不會是逆來順受的人，也不會是任人宰割的人。

    兩人到九重天時，正好開宴。

    漣絳尚在歷練七內(nèi)，不好光明正大地赴宴，于是臨到天門便與觀御分開，裝成步重手下隨他入席。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漣絳坐在不起眼的位置里，遙遙看著詢春，總覺得他雖然一直在笑，可是看上去十分難過。

    “好久不見?！庇腥伺e杯過來，絲毫不見外地在漣絳旁邊的席上坐下。

    漣絳扭頭，見是樓棄舞。

    “我聽說無煙子已經(jīng)拜入了觀音門下。”樓棄舞并不惱于他的漠視，反而說，“你看，我就說我不會害你，這不還幫了你一回?！?/br>
    漣絳目不斜視：“是，多虧了你?！?/br>
    若不是你從中作梗，金寄枝也不至于枉死，止戈也不會輕易脫罪。

    “漣絳，你救過我?！睒菞壩韬鋈徽J(rèn)真起來，好像之前算計人的另有其人。

    一般將救命之恩提在嘴邊的人，要么是想報恩，要么是想再次請求幫助，而樓棄舞顯然不屬于這兩者。

    漣絳一時半會兒摸不清他的意圖，正欲發(fā)問，便聽他說：“我不會害你，你可以相信我?！?/br>
    漣絳：……

    “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痹谒麊∪粺o語的片刻，樓棄舞忽然沒頭沒腦地說。

    漣絳抬眸，并不太在意：“什么時辰？”

    樓棄舞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答反問：“你聽說過相思子嗎？”

    “相思子？”漣絳納悶，“我只知相思骨，相思子是什么東西？”

    樓棄舞慢條斯理地剝開案上盛玉露的荷花：“相思子嘛，催情的玩意兒。一般誤食這東西的人，不與心上人顛鸞倒鳳一場便會心脈盡斷而亡?！?/br>
    漣絳睨他，不知他說這些有何用意。

    “我聽說，”樓棄舞不疾不徐，“太子殿下日后要修無情道，所以心里只有蒼生。那他要是誤食了相思子，豈不是……”

    手里的杯盞驟然落地。漣絳盯著樓棄舞，神色格外冰冷。

    “你別這么看我，”樓棄舞微微一笑，彎腰將落地的杯盞撿起，發(fā)現(xiàn)上面多了一道裂痕，“總歸不是我給他下的藥。我今日知會你一聲，也不過是看在你救過我一回的份上?！?/br>
    漣絳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后樓棄舞始終笑著，但笑意不明顯。

    他抬頭對上詢春的目光時，遠(yuǎn)遠(yuǎn)朝著詢春舉杯祝賀，無聲地說：“新婚快樂?！?/br>
    而漣絳幾乎將所有坐席找遍，都未瞧見觀御身影。

    他心急如焚，逢人就問可曾看見觀御，再顧不上旁人詫異的目光：“小公子？你不是在人間歷練嗎？”

    直到步重?fù)е俗眭铬傅鼗貋?，與他迎面對上時納悶不已：“他不是早就回長生殿了么？沒和你說一聲......”

    不等步重把話說完，漣絳便消失在他眼前。

    他揉一揉眼，疑心是幻覺，問身邊的人：“剛才是漣絳與我說話吧？”

    那人點頭，說話間瞧見前面走來的人，便從步重臂彎里掙扎出去，臉色一陣白：“殿下?！?/br>
    被稱作“殿下”的人神色陰翳，但還是在步重?fù)u搖晃晃即將摔倒時伸手將人扶住，話卻是朝著那人說的：“你先回去吧，本王會送他回去休息?！?/br>
    那邊漣絳一路奔至長生殿，但尚未踏進殿門，便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住。

    他心下焦急，又深知這些人油鹽不進，從來只聽從觀御命令，自己再與他們多費口舌也無益于事，于是趁人不備二話不說捏訣將人捆在一處，話也說的簡短：“對不住各位，但事情緊急，還請各位諒解...一個時辰后這咒自己便會解開?！?/br>
    說完， 他便急匆匆入殿。

    行至廊下，忽見一抹身影飛快竄入房門。他心下一驚，連忙追上去，掌風(fēng)劈出時方才看清那是一匹黑狼。

    而黑狼顯然是沒有料到會有人在此時進殿，她咆哮著閃身避開這一擊，同時滾身落地，握拳砸在地上時現(xiàn)出人形。

    漣絳神情訝異——客奴爾??？

    他怎么在這兒？

    漣絳皺眉思索，抬眼間驟然明白一切——之前說的狼族二殿下，便是客奴爾。他出現(xiàn)在此處，是想......

    漣絳心驚，抬頭果真見客奴爾轉(zhuǎn)身朝著觀御房中跑去，絲毫不想同他動手。

    見狀，他眸色微冷，飛身追出去，手里軟劍直抵客奴爾的咽喉。

    劍尖險劃過頸側(cè)，客奴爾急速躲避，摸到傷口滲出的血時嘶吼出聲， 咆哮間雙目變得赤紅，被惹怒后竟然轉(zhuǎn)頭直撲向他。

    利爪獠牙迎面而來，他半步未退，舉劍疾迎上前。

    電光火石間劍刃剖開巨狼腹部，緊接著不等客奴爾有所反抗，他手中的軟劍便自上而下穿透客奴爾的胸背，將它釘死在地上。

    鮮血濺上臉頰，他卻巋然不動， 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直直盯著不遠(yuǎn)處漆黑的天幕，不知是說給誰聽：“一幫雜碎，成日只知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br>
    昏暗無光的天色下，無人應(yīng)他的話。

    他低頭睨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客奴爾，抬手拔出軟劍：“想殺觀御，不如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聞言，客奴爾低低嚎叫起來，心有不甘。但即便不服氣，他也再無力氣爬起來，只能瞪著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鮮血一點點流盡。

    漣絳眼看著他氣絕，才終于抬腳往屋里走，但屋中并無觀御身影。

    他琢磨片刻，旋即頭也不回地往長生殿后面的湯池走去。

    湯池水汽氤氳，熱氣騰騰。云霧繚繞間漣絳并未瞧見觀御，徘徊幾周找不到人，心里難免納悶——以前觀御閑著無事便會到這池子里來，心情不好也會到這兒來，這一方池子于他而言勝過長生殿，更像是他的歸處。

    他怎么會不在此處......

    漣絳擰眉，苦思不得解。

    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找一找，他忽然瞥見水中浮起的一小串氣泡。

    ......原來是躲在水里。

    漣絳捏捏耳朵，將身上沾著血的外衣脫下， 抬腳朝著水池里走去，莫名覺得今日的水池格外燙。

    他站在池子中適應(yīng)這guntang的溫度，裝作沒瞧見觀御，糾結(jié)片刻終是伸手解開薄薄一層里衣。

    但衣裳尚未褪下，遽然間兜頭而來的水花便將他徹底打濕。

    他胡亂抹去臉上的水，微感氣惱：“觀御！”

    說話間，一只手壓上他的后頸，摩挲片刻又倏然抽離。

    觀御壓著他將他抵到池邊，伸手輕揉他的鬢角，浸著水汽的聲音格外沙?。骸皝碜鍪裁?？”

    “我、我來找你?！彼焕г谑谂c觀御之間，后背頂著的青石被池水浸得溫?zé)幔靶刭N著的人渾身guntang，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溫度，像是要將他熱化一般。

    觀御半低下頭。

    體內(nèi)的燥意叫囂著沖破牢籠，幾乎讓他喪失理智，想粗暴地扯拽開眼前人的衣領(lǐng)，想掰開漣絳細(xì)長的雙腿頂進去，將他撞得哭到再無半分力氣求饒。

    可是漣絳還那么小，小到他一只手就可以將這小狐貍提起來。

    漣絳還那么脆弱，最受不得疼。平日里他稍微用點力，漣絳都要喊疼，扒著他的手求他放開，若真的進去的話，會一直都掉眼淚，怎么也哄不好吧......

    他咬牙忍下沖動，額上青筋直跳，退后幾步離漣絳遠(yuǎn)了些：“回去?！?/br>
    漣絳在這抗拒里微怔，隨后不管不顧地?fù)渖锨氨ё∷骸澳銊e一遇到點事情就老想著要推開我?！?/br>
    “漣絳，”可是他不為所動，強行將漣絳推開，“先回去?！?/br>